【本文节选自《天黑别睁眼:关灯后,谁与你同眠?》,作者:猪里猪气,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三个月前,我亲眼看着一辆卡车从我弟弟身上碾压而过。
鲜血从我弟弟身上渗出,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漆黑的眼珠子死死地看着我 慌失措的我。
从那天开始,家里就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奶奶专门在房间内摆放了弟弟的灵位,每天都逼着我下跪、上香。
但就在今天早上,我弟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01.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毫发无损、出现在我面前的弟弟。
他一改之前嚣张的性格,乖巧地喊“姐姐”。
奶奶和父亲似乎对弟弟的出现并不意外,像往常一样递给他一份加了满满牛 肉块的面。
我的母亲照旧木着一张脸在小桌子上吃着一碗清汤面,也丝毫没有奇怪弟弟 的起死回生。
我的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血液里仿佛结满了冰碴子一般。
我死死地看着三个月前死去的弟弟,惊恐地跑到了妈妈的身边。
我压低声音,喘息粗重地说道:“妈,弟弟活过来了。
是人,是鬼吗?”
妈妈冷漠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地继续吃着面。
我的话被奶奶听到了。
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弟弟活得好好的,大早 上就咒你弟弟死?我看你是欠打了吧!”
满身横肉、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的父亲走到我面前,抬起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掌。
一瞬间,我的脸便肿了起来。
但此刻我怕的不是父亲,而是站在我父亲身后、微笑着看着我的弟弟。
他一反常态地大声地喊着“打得好”
,而是就那样笑着看着我。
漆黑的大眼睛里面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苏小米,你弟弟三个月前去参加了夏令营,他才回来你就咒他死,跟你妈 一样的下贱胚子!”
父亲冷着脸,瞪着眼睛说道。
弟弟三个月前是去参加了夏令营? 不,不可能。
我面色苍白地看着弟弟。
我分明记得他死了。
那场恐怖的车祸是发生在三个月前的下午。
酷暑。
我和弟弟放暑假独自在家。
他吵着要我带他出去买冰棍。
我开始不愿意,但很快我的胳膊就被他凶狠地咬了一口。
我的亲生弟弟,用一种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稚嫩的脸上却有着和爸爸一样 的凶狠表情。
“臭婊子,爸爸说了,只要你不听我的话,就会把你卖掉!让你嫁给糟老头 子!”
我怕了。
因为我知道,父亲和奶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孩就是赔钱货,是迟早要嫁出去换取彩礼的物品。
身为男孩的弟弟,才是家里集万千宠爱的掌心股。
我带着弟弟去村口的张叔那儿买冰棍。
其实我已经记不得车祸具体是怎么发生的了。
我只听到了刺耳的一声刹车声。
然后就看到我的弟弟,被压在卡车下面,大量的鲜血从他腿上涌出。
弟弟死后的每一天,我都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中。
奶奶和父亲因为弟弟的死,悲痛欲绝,视我为杀死弟弟的罪魁祸首。
爸爸像个疯子一样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墙上撞了好几下。
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头皮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直到我晕过去,这场暴行才停止。
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我十分肯定弟弟已经死了。
我哆嗦着指着弟弟:“他死了!家里的小房间,明明还摆放着他的灵位和骨 灰盒!你们每天都会去给他上香!”
父亲气极反笑,像抓小鸡仔一样抓住我,把我拎到了小房间里。
房间里,的确放着一个灵位。
但那并不是弟弟的灵位,而是我早已死去的爷爷的灵位。
弟弟的灵位和遗像,竟然消失了。
这时,一只凉凉的小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猛地扭过头,看到弟弟的脸离我很近,对我露出一个夸张又僵硬的笑容。
02.
我吓得猛地推开他。
弟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但也不哭,就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我。
要是以前,他早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儿地哀嚎了。
但他的体温是热的。
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鬼是凉的。
弟弟不是鬼,而是一个活人。
我还来不及想明白弟弟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耳朵却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奶奶那双满是粗茧的、粗糙的手用力地揪住我的耳朵,一双倒三角的眼睛耿 恶地看着我。
“死丫头,活腻了?一大早不仅发疯,还推你的弟弟!”
父亲连忙将弟弟扶了起来。
母亲站在不远处,麻木地看着我们。
她向来是这种态度。
看到我被打,也不管不问。
但在这个家中,我最喜欢的是母亲。
因为她虽然不会关心我,但也不会和父亲奶奶一样,偏心弟弟。
她对我和弟弟的态度,是一样地漠不关心。
奶奶揪着我的耳朵拧了好几下,我忍着疼痛一声也不吭。
等她气消得差不多了,我终于可以回到那张小饭桌上吃早餐。
在我们家,除了奶奶以外,我和母亲是不配在大桌子上吃饭的。
但我的早餐比母亲的稍微好一点儿,至少我的汤里,漂着一片薄薄的菜叶。
但此时我一点儿都没有胃口。
我眼角的余光一直偷偷地打量着弟弟。
弟弟吃得很快,奶奶和父亲宠溺地看着他。
那场车祸,除了我之外,竟然没有人记得。
他三个月前的离世,在家里所有人看来,是去参加了长达三个月的夏令营。
突然,弟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他抬起头,幽幽地看着我,对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我打了一个冷颤,猛地低下头。
死而复生回来的弟弟,给我一种比之前更差的感觉。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毛骨悚然的恐惧。
我紧紧地攥紧筷子,我一定要找出弟弟已经死过一次的证据。
吃完早餐之后,弟弟去上学了。
我作为女孩,是没有资格去上学的。
奶奶用难听的语气催促我赶紧去做农活。
这天我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手里的活。
趁着奶奶和父亲不注意,我溜到了张叔的小卖部。
那天弟弟被车撞,张叔也看见了。
“张叔!”
张叔抬起头,见到是我,眼皮子懒懒地抬了一下,又垂了下来,一脸不想搭 理我的样子。
“张叔,三个月前,我弟被车撞了,你看见了对吧?他流了很多血,镇上 的救护车也来了,你一定记得的!”
张叔终于抬起头。
他一脸古怪地看着我,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一般。
“你在说什么呢?你弟好好的,发生什么车祸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
冷汗从我的后背缓缓地渗出。
“不可能,张叔,你再好好地想想,就在这个地方。
我买冰棍没看住弟 弟,然后一声刹车声,等我转过头弟弟就在车轮子底下了,他流了很多血, 很多很多,分明就是活不成了。”
我语无伦次地说道。
张叔笑了:“没想到你这丫头想象力还不错啊,编出这么一个离奇的故事 来。”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我。
我的心凉了下来。
我知道,张叔和我的家里人一样,他也不记得了。
弟弟三个月前死去的事情,从他们的记忆里,仿佛蒸发了。
03.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转过头,对上了弟弟那张笑得非常古怪的脸。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弟弟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
我像是看到一只恐怖的野兽一般后退一步,甩开了弟弟的手。
弟弟掏出口袋里的一块硬币,跟张叔买了一根老冰棍。
他张开嘴唇,门牙缺了一个小口,“嘎嘣”
一声,弟弟咬下了冰棍。
“姐姐,你说卡车从身上压过去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弟弟含糊不清地 说道。
他的眼睛却诡异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一股寒气从我心底升起。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弟弟。
我总感觉,他像是记得自己之前被卡车压过的事情。
弟弟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来:“我只是好奇而已,姐姐。”
“三个月前,你去参加了什么夏令营?家里哪有钱给你参加夏令营?”
我不 依不饶地问道。
家里虽然宠爱弟弟,但是我们家的经济一直非常紧张,是没有多余的钱给弟 弟参加夏令营的。
而且虽然我没上过学,但是我也知道,夏令营是不可能长达三个月的。
“学校免费让我去参加的,因为我学习好。”
弟弟慢悠悠地说道。
突然,一辆自行车冲了过来,将弟弟撞倒在地上。
弟弟摔在了地上,他脸色惨白,表情痛苦。
男孩慌忙从车上下来扶起弟弟,他掀起弟弟的裤脚,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弟弟面色一变,立刻拉下了裤子,站起来说不要紧。
但在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弟弟腿上的伤痕。
已经结痂过的、可怖的伤口。
我猛地冲上前,抓住了弟弟的裤腿。
“我记得那辆卡车是从你腿上碾过去的,三个月前你出了车祸对不对?就算 别人不记得,但你一定记得!”
我大声地喊道。
一个巴掌用力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瞬间,我眼冒金星。
父亲愤怒地看着我,一把抱起了弟弟。
“你弟弟是在夏令营里摔伤的,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我魂不守舍地跟着父亲回到了家。
父亲和奶奶对弟弟嘘寒问暖,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我的房间,是一间狭小的杂物间。
就在猪圈旁边,不足五个平方,阴暗、潮湿,但我非常喜欢。
因为这是家里唯一一个可以让我独处的小天地。
一会儿,父亲过来了。
他罚我不准出来吃晚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那种声音,就好像指甲抓挠木板发出的刺耳声音。
我一下子就醒来了。
声音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这里经常会出现老鼠,所以听到这种声音我并没有觉得奇怪。
突然—— 咳咳。
床下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我猛地坐了起来。
黑暗中,刚刚那声喘息声格外清晰。
我的心跳迅速地加快。
我紧张地弯下身子,却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弟弟躺在床下,对我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04.
“你在我床底下做什么?”
我恐惧地看着弟弟。
弟弟慢悠悠地从床下爬出,对我咧嘴一笑。
“我就是想看看姐姐你睡得好不好而已。”
弟弟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我坐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心跳动得格外快。
突然,我听到了房间外传来了奶奶低声的念经声。
似乎是从放着灵位的小房间内传来的。
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了小房间的门口。
房间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我趴在门缝上,往里头瞧去。
奶奶跪在一个灵位面前,嘴里念念有词地念着经文。
房间内,昏黄的灯光打在了她面前的灵位上。
原本爷爷的灵位旁边,竟然赫然多出了一个灵位。
我的心跳疯狂地加快,难道这就是弟弟消失的灵位? 但当我看清灵位上写着的名字的时候,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只见灵位上,竟然写着我的名字。
苏小米。
“小米啊,你也别怪奶奶,你别赖在我们家了,安心地去投胎吧。”
“谁让你是个女娃子呢?三个月前,那辆卡车是从你身上压过去的,而不是 你弟弟啊。”
“大师说了,要像往常一样对待你,不能让你察觉到你已经死了的事情。
小 米啊,你赶快走吧。”
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的心却凉到了骨子里。
原来死的不是弟弟? 而是我? 我像丢了魂儿似的回到了房间。
后半夜,我怎么也睡不着了。
奇怪的不是弟弟,而是我。
我竟然已经死了。
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趁着大家都睡着,我决定去翻家里的户口本。
之前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人死了,户口本上就会盖一个红色的死亡证明 章。
好在我知道家里户口本是放在客厅的小柜子里,一下子便被我翻出来了。
我紧张地打开户口本,翻到了写着我名字的那一页。
果然,一个醒目的红色死亡证明章盖在了上面。
我一惊,户口本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
我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捂住脸低声地啜泣了起来。
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
我只有十四岁,我甚至还没去大城市看过,也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就这样 死了。
或许是我的哭声惊动了母亲,我看到她从房间内出来,站在我面前,用一种 我看不懂的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妈。”
我嗫嚅着喊了一声。
“走,快点儿走!”
母亲突然猛地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外面推去。
“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这里了!”
“妈,你别赶我,时间到了我就会走的,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我哭着说 道。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我看到她的头下意识地扭向了房间的方向。
“胡说什么,你没有死,但你要是继续留在这里,离死也不远了。”
我怔怔地看着母亲,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突然,房间里传来了父亲下床的声音。
母亲表情一变,连忙把我推进了柜子里。
“不要发出声音。”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关上了柜子的门。
我躲在狭窄的柜子内,透过缝隙看见父亲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母亲后,便径直走到了我的房间内。
没一会儿,父亲怒气冲冲地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我母亲的衣领:“贱人,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05.
母亲站在那儿,任凭父亲如何逼问,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好啊,我最近没打你,让你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吧!”
父亲火冒三丈,一巴掌用力地抽在了母亲的脸上。
母亲的脸偏向了一侧,很快地便肿了起来。
我看到有两行鲜血从母亲的鼻子处渗出。
我躲在柜子里,心里焦急得厉害。
但我记得母亲说的话,让我千万别出声。
奶奶听到声音也带着弟弟出来了。
她冷漠地看着母亲被打,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贱人,说啊,她在哪里!”
父亲用力一脚踹在了母亲的腹部。
母亲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声,捂住肚子便倒在了地上。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紧紧地咬住牙关,不肯说出我的存在。
我再也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暴打了。
我冲了出来,挡在了母亲面前。
我哀求着看着父亲,求他不要再打我的母亲了。
母亲吃力地抬起手,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声音嘶哑到了极点。
“你出来干什么,走啊,滚出去啊!”
我流着泪,摇着头说不走。
这时,我突然听到奶奶对父亲说,找一根绳子将我绑起来。
“我真的死了吗?”
我哭喊着说道。
父亲看着我,突然叹了一口气:“苏小米,你死了。
三个月前,你就已经死 了,但我们没想到,头七之后,你又回来了。”
“你是个女娃子,是不配葬在我们苏家的坟地旁边的,所以我们把你葬在了 后山上。”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我沉默片刻,还是决定亲眼看看自己的坟墓。
母亲这时却死死地抓着我的手,对我拼命地摇头。
我第一次在母亲脸上看见如此恐惧的表情。
奶奶那双布满皱纹的大手猛地抓住母亲的头发,把她往房间里面拖去。
母亲挣扎了两下之后,就又恢复了麻木的表情,只是看着我的时候,流下了 两行眼泪。
我还是跟着父亲去后山了。
就在后山的山脚下,我看到了一个潦草的墓碑。
苏小米之墓。
当我亲眼看见自己的墓碑的时候,心脏狂跳。
“这下你相信了吧,走吧,来世投个好胎,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大师说 了,把你绑起来关个一晚上,你就能走了。”
我木讷地跟着父亲往家里走去。
突然,我被脚底下的一把石头绊了一下。
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我的脑门上立刻流下了鲜红的血液。
我顾不上疼痛感,却疑惑地看着父亲。
既然我是鬼,为什么我还能流血? 除非,我还活着。
我脸色一变,站起身就往外跑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父亲那双巨大的手掌死死地抓住了我。
“放开我!你骗我!我还活着!”
我大声地尖叫着挣扎。
父亲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嗤声,抓着我的头发往家里拖去。
我尖叫着喊着“救命”
,可是现在夜深人静,根本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
这时,我看到了张叔。
张叔似乎刚从外面喝了酒回来,喝着小曲从我面前的小路上经过。
“张叔!”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
06.
我想张叔应该是听见了。
他扭过头,眼睛看向了我这里。
我激动地大声喊叫起来。
“张叔!救救我!”
张叔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像是没看见一样我一样,离开了。
我顿时心如死灰。
父亲冷笑着把我的手脚都绑了起来,关在了房间内。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
许是我从来就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父亲,父亲愣了片刻,嗤笑了一声。
“谁让你是个女孩子,苏家穷,只能委屈你了。”
父亲说完,便关上了门,离开了。
窗外,夜色黑得可怕。
突然,门“吱呀”
一声开了。
弟弟走了进来,他蹲在我面前,笑着看着我。
“姐姐,其实三个月前,我确实被一辆卡车压了过去。”
弟弟拨弄着自己的 指甲说道。
我冷冷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当时我没有死,很幸运,我只是腿骨折了。”
“我被送到了医院治疗,那时刚好有个推销保险的到我的病房,爸爸对这个 意外保险非常感兴趣。”
“我也不怎么懂,反正我知道,只要你死了,我们家就会有很多钱,爸爸说 我能娶学校里最漂亮的姑娘。”
弟弟一边说,一边露出不符合年龄的猥琐笑容。
听完弟弟的话,所有事情我顿时都明白了。
那一刻,我心冷得彻底。
张叔和父亲是一伙的。
所以张叔才会帮着父亲圆了这么一个谎。
弟弟消失的这三个月,是在医院里养伤。
奶奶和父亲设计了一个阴谋,来骗我相信我已经死了。
甚至我的户口本上,都被他们盖上了一个假的印章。
本来我以为父亲虽然对我很坏,但至少虎毒不食子。
可没想到,我竟然因为是一个女孩的身份,就让他对我痛下杀手。
弟弟没看见我神色的变化,继续洋洋得意地说道:“等快天亮的时候,父亲 就会把你拉到后山给埋了。”
“像你这种赔钱货,就应该为我赚很多钱才对。”
我浑身气得发抖,眼泪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 此时,审讯室内。
警察叔叔给我端来了一杯温水,和一包干净得充满香味的纸巾。
“叔叔,事情的经过,就是我所说的那样,父亲和奶奶以及弟弟,他们都想 我死。”
我颤抖着说道。
年轻的警察看着我,露出十分同情又困惑的目光。
“小妹妹,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在棺材里发现 的,是你的父亲以及弟弟,还有你奶奶的尸体?”
我深呼吸一口气,再次讲起了那令我痛苦的,那一晚的经历。
...... 弟弟离开之后,我便想着如何逃走。
我不仅要逃走,我还要带着母亲逃离这个魔窟。
父亲的绳子绑得不松也不紧,他似乎是断定了我没有力气挣脱开来。
但他小看我想要求生的意志力了。
我疯狂地用绳子磨蹭身后架子上的尖锐的凸起。
半个小时之后。
手上的绳子终于断了。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但我没想到,父亲竟然就蹲守在外面,拿着一把柴刀,瞪大眼睛看着我。
07.
父亲拿着柴刀,猩红着双眼,一步步地逼向了我。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是个女孩子吧。”
父亲挥起柴刀,朝我砍了过来。
在这一瞬间,我爆发了求生的潜能。
我猛地往旁边一扑,成功地躲开了父亲的柴刀。
柴刀砍在了柜子上,死死地嵌在了里面。
趁着父亲去拔柴刀的工夫,我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站在他身后。
我想到了他对我赶尽杀绝的种种,发了狠地朝着他的头猛地击打了一下。
父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我,高大的身形一晃,倒了下来。
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父亲嘴里一边嘟囔着“杀死你这个贱人”
,一边 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或许是我敲得太重了,父亲暂时还爬不起来。
奶奶这时冲了出来,她看到父亲的样子,尖叫了起来,大声地咒骂我。
她抓起一把菜刀,正要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母亲突然从身后窜出,死死地抓 住奶奶的手臂。
“不,不要伤害她。”
母亲流着眼泪说道。
“该死的贱.货,当初我们苏家花了一万块买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给我们苏 家传宗接代的。”
奶奶恶狠狠地骂道。
“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不如杀掉为我们苏家多添一些钱,给我们苏家再添一 个金孙子。”
“杀掉她,杀掉她!”
一旁的弟弟拍手叫好起来。
他们的声音在我脑海里交织在了一起。
婊子。
贱.货。
我是个女孩,所以我该死。
我像是发了疯一样,拿着木棍冲到了奶奶的面前。
奶奶也被我吓到了。
她下意识地就砍向了我。
我的手上传来了一股剧烈的疼痛。
但我已经顾不上疼痛了。
如果我不保护母亲,今天我和她恐怕都得死在这里。
木棍敲在了奶奶的头上,奶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弟弟傻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瞪了他一眼,弟弟再也却没有之前嚣张的表情,浑身都在哆嗦。
一股黄色的液体从他的两腿间流下。
我抓起母亲的手,带着她跑了出去。
审讯室内。
我.擦了擦眼睛周围未干的泪痕:“叔叔,我和妈妈逃出去之后,接下来发生 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在宾馆里待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就报警了。”
警察看着我,原本同情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苏小米,我想要听真话。”
警察叔叔厉声地说道。
我被吓得往后瑟缩了一下。
“叔叔,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我害怕地说道。
警察叔叔死死地看着我的眼睛:“苏小米,你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
我愣愣地看着警察。
母亲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的母亲怎么可能会死了呢? 我焦急地站了起来,如同一只困兽一般吼道:“我有妈妈!我的妈妈还一直 保护我!”
警察叔叔直接给我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一张死亡证明。
“你的母亲张可,原本是一名大学生,被拐卖到村落,为你的父亲生下了你 和你的弟弟之后,很快便疯掉了。
最后她的尸体在河里被发现了,苏小米,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08.
我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母亲的死亡证明。
照片里的母亲很年轻,笑得非常开朗,完全不是我平时看到的那个样子。
“所以,你一直在幻想你的母亲张可还活着,对吗?”
警察看着我的眼 睛,问道。
一些被我忽略的回忆,瞬间浮现在我脑海里。
三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母亲是村里最漂亮的、最聪明的女人。
可她不喜欢,她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她逢人就说自己是个大学生,是被拐来的,她想要回去。
奶奶和父亲也不喜欢我,他们骂我是个赔钱货。
六岁的时候,母亲逃了一次。
但很快地被父亲抓了回来,打了个半死。
在那之后,母亲再也不敢逃了。
其实我很开心母亲可以留下来陪我,我很爱她。
我七岁的时候,母亲生下了弟弟。
奶奶和父亲都很高兴,他们对弟弟比对我要好多了。
可母亲一点儿也不高兴,她变得目光呆呆的,总是望向村口的方向。
终于有一天,他们在河里,发现了母亲的尸体。
母亲死了。
我伤心欲绝。
但到了晚上的时候,母亲又回来了。
她虽然和之前一样冷漠,但至少她又陪在我的身边了。
此时,母亲就在这里陪着我。
我扭头望向身后。
母亲站在那里,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也笑了。
“警察叔叔,你们弄错了,我的母亲没有死,她就在这里。”
警察叔叔站了起来,突然叹了一口气。
我看见他走了出来,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在聊天。
“苏小米的臆想症已经很严重,她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母亲对苏小米来说,就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在长期的暴力虐待下,苏 小米幻想出了一个能让她活下去的动力。”
“医生已经检查过她的身体了,她的父亲简直就是畜生。”
我看到警察叔叔看了我一眼,他捏紧了拳头,脸色无比阴沉。
我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母亲站在我旁边,抱着了我。
她安慰我,不要怕。
她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渐渐地不那么害怕了。
有母亲在,我很安心。
“苏小米长期营养不良,因此她看起来像个十岁的孩子,她的全身上下,甚 至下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村里人告诉我们,苏小米的奶奶和父亲还有弟弟,经常对她进行言语上的 辱骂和肉体上的虐待。
最严重的一次,苏小米差点儿被她的父亲活活淹 死。”
我听到警察叔叔的声音有点儿哽咽地说道:“所以她再也受不了了,是 吗?”
“她受不了了,她在他们的碗里下了老鼠药,她把他们的尸体埋在了棺材 里,但是她毕竟才十四岁,她强迫自己忘记了这件事情,并告诉自己,是母 亲陪伴她经历了所有事情。”
他们怜悯地看着我。
很快地,我就被送去了一家医院。
但这里比家里要舒服,比家里还要大。
有很多叔叔阿姨陪我聊天,我生活得很幸福。
和我住在一个房间的是一个小男孩,听叔叔说他有自闭症。
他不爱说话,于是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你想听我的秘密吗?”
我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这个故事,叫做一个女孩,用一个假象,骗过了所有人的故事。”
09.
男孩呆呆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好啊,你是男孩子。”
男孩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如果我生来也是男孩子,是不是就会过得和弟弟一样幸福了。”
我轻轻地 说道。
说完之后,我又自嘲地笑了笑,告诉了男孩我的故事。
七岁的时候,我的妈妈就死了,她的尸体泡在了河里,我至今都记得她那张 浮肿的、恐怖的脸。
我有些伤心,但也不是特别伤心,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妈妈不爱我。
她是被 拐来的,她爱的家人一直在那遥远的大城市内。
她很少和我说话,哪怕是没疯之前,但偶尔她也会告诉我,大城市要比这里 繁华很多,在那里,女孩子是受到宠爱的。
她从没把我当成她的家人,我一直知道的,但我不怪妈妈,她比我还要可 怜。
我从生下来就生活在黑暗之中,而她曾经生活在幸福里。
没有什么比见过幸福之后的黑暗,更加可怕了。
母亲死后,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正常的七岁女孩子应该去干什么,但我每天都要在六点起来,给一 家人准备早餐。
有一次我发高烧,睡过了头,没有准时起来。
父亲抓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脸埋在了水缸里。
他的力气很大,我以为我差点儿就要淹死了。
我至今记得父亲那冷漠的眼神,他的眼神告诉我,如果我不遵守他们的要 求,我是真的会死的。
刚开始我挺喜欢弟弟的,可他也不爱我。
他和父亲、奶奶一样,只会骂我是个赔钱货。
他常常会偷家里的钱,然后诬赖在我头上。
每一次,我都被父亲打个半死。
十一岁的时候,我来了例假。
我不知道什么是例假,我以为我要死了。
给了我第一包卫生巾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阿姨。
听村里的人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大城市生活,是做那种工作的。
我不知道那种工作是什么,反正村里人对她的态度很差。
但阿姨很温柔,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了。
她给我掏了一包卫生巾,很香,很柔软。
阿姨教了我怎么使用,还给我塞了好几包。
她很快地便被村里的人骂走了。
她坐上那辆车之前,我鼓起勇气跑到她面前。
我求她带走我,阿姨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我欣喜若狂,正当我要跟着阿姨离开的时候,父亲扇了我一巴掌。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管闲事。”
父亲拿着一把柴刀,身上还沾着刚杀完的 鸡的鸡血,说道。
阿姨的车走了。
我的希望,我唯一的光,也消失了。
十二岁的一个晚上。
父亲喝得醉醺醺,走进了我的房间。
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说我长大了啊。
之后,父亲不顾我的反对,对我做了很痛、很奇怪的事情。
我哭着喊父亲放过我。
可谁也没来救我。
谁也没有。
“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男孩看着我说道。
他抬起手,想要给我.擦眼泪。
我笑着擦干了眼泪。
“最近,父亲要把我卖给村里的老光棍。
他已经四十岁了,满脸麻子,据说身上还有那种传染病,没有女人敢嫁给 他。
原来我的价值,就是五千块。
于是啊,我趁着他们出去了,买了一瓶老鼠药,倒在了他们的饭里。
我很害怕,所以我想着,如果妈妈在的话,她会不会表扬我。
所以我假装生病了,他们都很相信我。”
我笑得非常开心。
但男孩却告诉我,我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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