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铜钱煞》,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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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兰站在产房门外,虎着脸不说话。瞧儿子薛凯那熊样儿,二胎生了个女孩还乐得跟捡了个宝贝似的。儿媳妇朱玫也真够废物的,连生两个都是女孩,要是她李秀兰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本以为医生能懂点儿事,李秀兰去问他谁家要女孩,可以直接把刚出生的孙女抱走。没想到医生还发火,说这是违法行为。呸!她自己家的孙女,想送谁就送谁,违哪门子法了?

无端地,李秀兰忽然想起了她母亲的经历。

李秀兰的母亲桂枝第一胎生的是女孩。女婴出生时脸朝下,桂枝的婆婆说这叫 “背娘生”。据说这样的孩子天生克父母,大不吉利,于是婆婆随手就把婴儿扔进了满是血污的盆里。

初生女婴就像一只熟睡中的小狗那样,“呜呜……”叫了几声,便再无声息。母亲第二年便生下了李秀兰的哥哥。虽然天生智力低下,但家里终究有了传宗接代的人,从此婆婆再也不敢对母亲说三道四了。

如果还是那个年月就好了,她大可以冲进产房,把这个不招人待见的丫头片子扔进盆里淹死,然后让儿子再给她生个大孙子。

“妈,你不是煲了乳鸽汤吗?”薛凯兴冲冲地跑出来,“我拿去给玫玫喝。”

“给你!”李秀兰没好气地把保温桶往薛凯怀里一塞,“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川菜馆子,不管不顾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水煮鱼……有的菜格外辣,李秀兰涕泪横流,嘴里火烧火燎,倒有一种带着痛楚的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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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奢侈过。过去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必须给哥哥,她只有干看的份儿。后来结了婚,更是事事都要先紧着丈夫和儿子。不像儿媳妇朱玫,每天吃好的穿好的,有薛凯宠着,有时还发脾气,一点儿人事不懂。

2

吃完饭回到家,李秀兰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儿子和媳妇的卧室,一把扯下了挂在他们床头的一串铜钱

这串铜钱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黄铜泛出微红的光泽,边缘打磨得十分锋利。不管什么时候拿起这串铜钱,它摸起来都是冰凉的,好似一块儿冰。

这是她从一个算命先生那里花了几百块买来的,说这是过去接生婆戴在身上的吉祥物件,可保佑家中男丁兴旺。算命的还说她家今年必得贵子。

挂上这铜钱不久之后儿媳妇就怀孕了,当时李秀兰心想算命先生还真灵验,现在看来真是个江湖骗子!

把铜钱随意扔进角落,无意看到梳妆台上玻璃森林般的瓶瓶罐罐,李秀兰气不打一处来。朱玫连儿子都生不了,还每天觍着脸打扮得光鲜亮丽,自家傻儿子没准儿哪天就被戴了绿帽子!

别人都羡慕李秀兰,说她的儿媳妇长得漂亮,挣钱多,学历高。可在李秀兰看来,女人最重要的事情是顾家,是生儿子,否则书读得再多,工资再高,又有什么用?

薛凯给她打电话,央求她回医院帮忙照看一下,他现在又饿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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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万般不情愿,李秀兰终究还是怕儿子太过操劳,就回到了医院。

薛凯出去吃饭,儿媳妇和孙女都睡熟了。

她端详着睡梦中的孙女。小家伙的眉眼生得跟儿子一点儿都不像,跟那个贱人倒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像儿媳妇那个男领导呢。

李秀兰很清楚,这个小家伙很快就会哇哇大哭,整夜整夜不让人睡觉。如果是孙子,再累也心甘情愿,可养大了孙女,还不是属于别人家的?

李秀兰抱起了孩子,在医院深夜无人的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转悠。当初朱玫坚决不肯生二胎,最终李秀兰做出妥协,拿出毕生积蓄,答应只要生二胎,就资助他们再买一套房子。

目前他们住的这套公寓比较老旧,儿子和儿媳早有换房的意思,如此朱玫才同意生二胎。

现在想起来,李秀兰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抱孙心切,又过于相信算命先生,现在不但多了一个孙女要照顾,还搭上了全部积蓄。

婴儿的身体软软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奶味。在李秀兰眼里,怀里的不是孩子,而是一颗炸弹,足以让她今后的生活过得暗无天日。

3

她轻轻地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小家伙睡得很沉,无知无觉。

别怨我心狠,怪你投了个女胎吧!

李秀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朝婴儿的头踩下去。初生婴儿的头并不坚硬,好像踩到了一只柔软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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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脚下去就好办了。婴儿发出了小猫崽似的叫声,就一动不动了。她不敢肯定孩子是不是断气了,又狠狠补了几脚。

走廊里灯光幽暗,婴儿的头瘪了下去,像个变形的塑胶玩具娃娃。

快快投胎吧,兴许还能去个好人家。

李秀兰把婴儿随意丢在一个纸壳箱里,打车回家了。朱玫生孩子这几天,她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真是累极了,沾枕就着。

睡了没一会儿,她就被一阵笑声吵醒了。房间里回荡着婴儿欢快的笑声。

不对呀,果果被送到她外婆家了,怎么会有孩子笑呢?

打开卧室门,熟悉的客厅消失了,变成了一道长长的走廊。两旁放置着金属座椅,头顶灯光幽暗,看起来很像是医院的走廊。

“咯咯咯……”,清脆的婴儿笑声回荡在走廊里,四周却空无一人。

“咕噜噜……”什么东西在滚,带着金属的回音。李秀兰定睛一看,只见一枚大如车轮的铜钱向她飞速滚来,边缘锋利犹如刀刃,体积不断膨胀。她来不及躲闪,铜钱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削掉了她的左臂,剧痛难忍,鲜血喷射而出,飞溅在雪白的墙壁上。

“啊!”李秀兰狂叫着坐了起来。原来是个噩梦,可她左臂的剧痛是如此真切。过了好一阵子,疼痛才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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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个梦跟那个死鬼婴儿有关系?哼!就算是也不怕,有本事让那小鬼来呀!

4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到普济寺求了个护身符戴上。回到家中时,只见儿子坐在客厅里,双目赤红,脸色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抬起头,盯着她的脸说道,一字一句,像一粒粒子弹射过来。

“我干啥了?”李秀兰毫不畏惧地迎着儿子的目光。昨天的事情,深更半夜的,没人会知道。

“你他妈的还装?”薛凯声嘶力竭地怒吼,一脚踢翻了实木大餐桌,发出一声巨响,“你踩死了我女儿!监控都拍下来了!还想抵赖?”

“那又怎样?”李秀兰心一横,把慌乱压下去,“又生个女孩,你不觉得丢人吗?”

“够了!”薛凯喉咙里仿佛渗出了血。他举起椅子砸向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屏幕应声四分五裂,火花四溅。

“生不生儿子关你什么事!”薛凯抡起椅子砸烂了大鱼缸,水流了一地,几条热带鱼在玻璃碎片中扑腾几下,嘴一张一合,很快失去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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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修漂亮精致的客厅,不出半个小时就成了一堆废墟。薛凯跌坐在地,低着头,嘴里喃喃的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李秀兰放声大哭:“我做得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好吗?我是你妈,还能害你?”

这次薛凯直接把沙发推向落地窗,玻璃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冬日寒风呼呼地刮入室内,李秀兰周身冰凉。

“我——不——用——你——为——我——好!”薛凯声音嘶哑,“我他妈的希望不是你儿子!朱玫要跟我离婚!”

离婚?谁怕谁?”李秀兰这下真伤心了,就为了那么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要了?女人多了去了,跟谁不能生孩子?

薛凯双眼布满了血丝,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他高高扬起了手。

“有种你就打啊!打死你妈!”李秀兰无所畏惧地挺胸而立。这一刻,她感觉到作为一个母亲的悲壮,宁愿被儿子误解,也要做对儿子有利的事情,他将来会感谢她的!

薛凯的手重重地落下,却没有打在她身上,而是扔出了一枚铜钱。这枚铜钱边缘锋利,在空中飞旋,越转越大,如同高速运转的电锯一样刷地削去了她的右臂。那条瘦削的臂膀在空中飞行了一段,“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汩汩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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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兰痛的尖声大叫,猛然睁眼,客厅里一片狼藉,不见儿子的踪影。

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李秀兰恍恍惚惚,抚摸着疼痛难忍的右臂。

5

玄洲市公安局带走了李秀兰,把她关进了看守所。

她心里不是不慌,但她了解薛凯。这孩子心善,无论他看起来有多愤怒,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亲妈被处以死刑。他父亲走得早,是李秀兰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那么多年风风雨雨,儿子最懂得她的辛劳和付出。

事实上,薛凯也的确如李秀兰所料,做出了妥协。他联络亲戚和多个邻居,联名向法院请求对李秀兰从轻处罚。

玄洲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此案。经法医鉴定,被害女婴系严重颅脑损伤死亡。

李秀兰的儿子、儿媳以及亲家都表示了谅解。一审判决,李秀兰非法剥夺孙女生命,构成故意杀人罪,获刑十年。

儿子来看守所探望她,带了食物和衣服。

李秀兰问起家中的情况,薛凯面无表情地说道:“朱玫正式提出离婚了。”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就是离婚嘛。儿子,你这样的条件,马上就能找个比她好的,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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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朱玫因为孩子死了,好几次想要自杀,幸好被我发现了。就算这样,她还是表示谅解你,但绝对不愿意再跟我过下去了。”薛凯语气平静,却没来由地让李秀兰一阵心悸,“妈,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做错了?”

李秀兰泪水涌动。她的确错了,错就错在没把儿子培养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才会为了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伤心欲绝。

“还是那句话,我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李秀兰擦拭着泪水,“我没有错。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薛凯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深深地看了李秀兰一眼,转身离开。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李秀兰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薛凯的童年时代。

那个时候多好啊,每天她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薛凯放学回来,母子俩一起吃着不算丰盛但是有滋有味的菜肴。儿子乖巧听话,从来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6

李秀兰被警察带回了看守所里的住处。一阵疲乏袭来,李秀兰觉得一辈子也没这么疲劳过,眼前像是升起了茫茫大雾。

婴儿清脆的笑声回荡四周,细细碎碎地蹦跳声。噩梦中的那条长长的走廊再次浮现在眼前。

苍蓝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的,什么东西滚过来。定睛一看,那车轮大的铜钱又飞过来了,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一下就削去了李秀兰的双腿。

剧痛令她尖声狂叫,眼睁睁看着双腿的断面鲜血喷涌如泉。

空中漂浮着的都是铜钱,大如车轮,每个都边缘锋利,转瞬就割掉了李秀兰的头。她的头旋转着飞出去,却莫名地没有失去视力,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脖子的断面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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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散落的铜钱聚合起来,竟然凝结成一个人形——她自己。而真正的李秀兰躺在地上,挥动手脚,发现它们变成了婴儿白胖的四肢。李秀兰想要尖叫,发出来的却只有婴儿的啼哭声。

巨大的“李秀兰”抬起脚,眼中凶光毕露,猛地朝她踩下来。她尖叫躲避,却不能动弹分毫,眼见巨大的脚掌落在她脸上,痛不可忍。

巨大的“李秀兰”停住脚,真正的李秀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碎肉。她努力撑着想要爬起来,断裂的四肢和头部却自动回到了她身上。

巨人“李秀兰”又一次抬起了脚,新一轮的踩踏开始了……

薛凯接到了一个来自看守所的电话,他母亲李秀兰昨夜心脏病发,不治身亡。

朱玫参加了李秀兰的葬礼,顺道带走了家中她所有的东西,原本显得有点拥挤的公寓一下子空了。

薛凯的一个哥们怕他心情太差,过来陪他喝酒。同事无意中看到那串被丢在房间角落里的铜钱,惊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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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买的,说能招来儿子。”薛凯无精打采道,“老人迷信,听人说是以前接生婆的平安符就买了。”

“这个的确是以前接生婆用的,但根本不是什么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