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忠今年48岁,妻子阿琪22岁,以三年一个代沟而言,二人相差着七八条代沟了。现在老夫少妻虽然并不少见,但张大忠既不是富一代,也不是拆二代,而且,他生得老相,跟阿琪在一起,就像一对父女一样,这就不得不让人感到好奇了,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把老婆骗到手的?

夫妻俩都跟着一个工程队干活,在这个三四线的城市建一片住宅小区。工地上建有简易工棚供人吃住,民工中像阿琪和张大忠这样的夫妻有不少,所以安排有夫妻房,后来,又陆续来了些民工,夫妻房不够用了,于是,一间房里就住进了两对夫妻。

跟张大忠夫妻住一起的是一对年纪更大的夫妻,男的叫老高。对于老高夫妻来说,跟别的夫妻住一起虽然有些难堪,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毕竟挣钱才是第一位,但对于张大忠夫妻来说,这就很尴尬了,阿琪因为年轻,浑身都在散发着蓬勃的生机,即便白天辛苦不堪,夜里也常有所求,而张大忠自然极力配合。现在好了,做个夫妻活动也要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偏偏,老高夫妻睡眠又不好,一有动静就睡不着,还不时咳嗽一两声。

这天傍晚,张大忠和阿琪从工地回来,已经累得不行了。张大忠倒头就睡,阿琪接受不了,拿着脸盆去工地上的水龙头下洗。工棚里有女浴室,但太小太简陋,经常被人一占就是半个小时,等不了的人都去露天洗了。工棚外面有两排水龙头,男女各一排。阿琪穿着汗衫,把脸盆里的水兜头浇下,然后打沐浴液。年轻的身体沾了水之后 ,呈现着无与伦比的线条。

工头程海正好路过,一眼看过来,顿时就呆在了那里。程海是出了名的花,满口荤话,再彪悍的女人也会被他侃得满脸通红。阿琪也看到他了,下意识地用脸盆遮住了自己。程海嘿嘿直乐,说:“阿琪,大忠能让你尽兴不,不行的话来找我呀。”阿琪面红耳赤,不顾沐浴液还没洗干净,抱着脸盆就回了工棚。她把这事告诉了张大忠,张大忠居然没生气,还劝她也别生气。

那边,老高实在听不下去了,从鼻子里哧了一声,说:“老婆被人占便宜,你居然还这么大度。”张大忠讪讪地说:“我能怎么办,去打他一顿吗?不值得。”

老高觉得他太不像男人了,也就没说话了。但老高的老婆嘴碎,就把这事跟别人说了。大家也觉得张大忠太不爷们了。不过,不爷们的张大忠倒让一些闲汉似乎找到了破绽,于是,开始有人也学着程海调笑阿琪了。时间一长,大家才发现,原来张大忠真的不像男人,就算有人当着他的面调笑阿琪,他也只是憨笑着。

这一来,大家就对阿琪为什么会嫁给他更感兴趣了。一个论长相没长相,论钱又没钱,还偏偏又没胆量的老男人,是怎么娶到阿琪这么既年轻又漂亮的老婆的?

这事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猜测,可能是张大忠不要脸,把生米做成了熟饭,阿琪是传统思想,也就怂了。还有人说,阿琪曾是失足女,是张大忠没嫌弃她,更有人说,张大忠看起来是民工,但实际上是隐形富豪……总之,讲什么的都有。

天气预报显示,三天后将会有一场持续半个月的雨,为了抢在下雨之前将一幢楼封顶,程海命令所有人加班加点。关于加班,很多人都有个误会,以为工人们不喜欢加班,但实际上工人们是巴不得加班的,因为加班就意味着工钱的增加,所以大家都欣喜。

可人算不如天算,雨突然提前来了。雨水混在工地的泥浆里,又湿又滑,正在扎钢筋的张大忠不小心滑了一跤,从楼顶栽了下来。好在楼层不高,加上中间脚手架挡了几挡,落地后居然只是扭伤了腰。

原本是件悲伤的事,但仔细想想,这又是一件万分庆幸的事,于是,经过一开始的同情后,工友们的节奏渐渐被带偏了,说阿琪正当年,你一个小老头子本来就难应付,现在更是伤了腰,这可不是要活活憋死她吗。这些话传开了,大家一看到张大忠捂着腰蹒跚走路时,都会像被点了笑穴一样,憋不住地笑。更有甚者,似乎觉得自己机会来了,比如程海,他整天在阿琪面前上蹿下跳的,甚至都不避开张大忠。

有一天,有人看到阿琪坐着程海的车出工地了。结合程海的为人,大家似乎就猜出了结果,看来,阿琪纵然下嫁给了张大忠,但到底是年轻耐不住寂寞啊。老高忍不住就提醒张大忠,但他只是笑了笑,说:“工地上很多人都想挖我墙角,但挖不走的。”阿琪这一去,一直到了天擦黑时才坐着程海的车回来了。自然就有好事者问程海带她去哪了,程海嘿嘿直乐,虽不说话,但那表情分明证实了大家猜得没错。

工地上娱乐少,出了这么档事就是最好的谈资了,大家都忍不住想要看他们夫妻争吵、打架,但很奇怪,他们就像过去一样很平静地过日子。同房间的老高被人问急了,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下作,非得看人家笑话。老实跟你们说,他俩好着呢。”

确实是好着呢。张大忠暂时干不了活了,整天不是趴着就是躺着,阿琪照旧上工。她做的是小工,小工是工地上最辛苦、地位也最低的,要么是推车搬砖,要么是给大工师傅打下手,是个人就可以吆三喝四的,连小伙子都吃不消,但她干得很好。每天她清清爽爽地出门,灰头土脸地回来,还要给张大忠做饭,给他擦洗身体。老高夫妻看在眼里,心底的好奇再次升级:这张大忠到底是给阿琪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么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老高趁着阿琪出门,忍不住问起了张大忠这问题。但张大忠什么也没说。其实像这种事,你要是直说了,别人了解了很可能就失去了兴趣,但你越不说,别人越好奇。老高又去问阿琪,可阿琪也是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那天程海带阿琪出去,原来是他私下接了一个装修的活,客户瓷砖裂了,带她去返工的。所以,阿琪根本没有跟程海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除了程海对阿琪跃跃欲试之外,还有好几个人也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中有个年轻的监理,他二十来岁,乍一眼看到阿琪,就觉得她与工地的格格不入,在得知她的男人居然是那么一个猥琐的糟老头子时,顿时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张大忠捏住了她什么把柄,或者是她受到了张大忠某种胁迫,他书生意气,觉得拯救她是自己的使命。

他找到阿琪,从妇女儿童权益保障法说起,一直说到拐卖妇女犯法,最后,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他可以帮她。阿琪愣了几秒,突然笑得直不起腰来,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和张大忠是自由恋爱的合法夫妻。他根本不相信,说:“你别再欺骗自己了,你问问工地上的人,有谁相信你们是自由恋爱的?”但她很认真地说:“我们夫妻的事,为什么要你们相信?”看她认真的模样,监理终于承认这一事实,第二天就没再来了,据说,是受了刺激辞职了。

这事让大家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种不拜金的女人,真有这种爱情至上的婚姻,虽然他们想不明白,就算阿琪与其他女人不同,但为什么不去找个年龄合适的,那看上去至少要顺眼一些吧。这只能说是,什么样的脚穿什么样的鞋子了。

这天,工地上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妇女跟看门的人说要找张大忠和阿琪。看门人就通知了他们。过了一会儿,一身泥垢的他们走出来,妇女手中的孩子看到他们,挣扎着跳下地来,跌跌撞撞地冲阿琪奔了过去,一边奔跑,一边喊着“妈妈”。

原来,阿琪和张大忠竟然有了孩子!老高夫妻正在工棚里吃饭,看到一行人进来,也听到了孩子叫妈妈,微微一愣,仔细看了一眼孩子,发现孩子长得不像张大忠,也不像阿琪。那妇女是阿琪的妈妈,她似乎跟张大忠的年龄差不多,对他叫自己“妈”假装没听见,同时,脸上也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两人身处的环境的不屑。

那妇女在工棚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就走了。事后,工友们纷纷询问老高夫妻。阿琪22岁,那孩子都两三岁了,难道,她18岁时就怀孩子了?但是,据大家所知,阿琪跟张大忠结婚才两年,也就是说,孩子不是张大忠的。所以,阿琪应该是先跟别人生了孩子,然后再跟张大忠结婚的。

阿琪妈妈来工棚的一个多小时,老高是全程在的,他显然已经明白大家最好奇的答案了,但他没说,被人逼急了,就说:“一言难尽。合适自己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老高这含糊不清的说辞让人更加百爪挠心。程海毕竟见多识广,猜测说,很可能是阿琪识人淑,未婚生子,结果被人抛弃了,走投无路时,张大忠娶了她,她出于感激,也就对他死心塌地了。大家结合之前所知道的情况,都恍然大悟,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了。

时间过得很快,渐渐的张大忠伤好了,开始了工作。这天,程海大发慈悲,请了工友喝酒。酒酣之时,有人跟张大忠说起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事,哪知道一向逆来顺受的他突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那孩子就是我亲生的!”大家并不害怕,都笑,说长得不一样呢。张大忠气急败坏地说:“隔代遗传不行吗?我儿子跟他爷爷长得一模一样不行吗?”见他真恼火了,大家就都点头说对对对。当然,心里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有程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孩子明显不是张大忠的,但张大忠这么说了,肯定是对阿琪有过承诺的。

临近春节的时候,工程基本也就结束了。在扫尾的过程中,那边的楼盘也在如火如荼地开着。谁也没想到,张大忠竟然死乞白赖地求着程海,用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从他手中买了一套抵押房。

虽然这是三四线小城,房子也是小户型,但也值个七八十万元,张大忠居然是全款买的。按他的说法,是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加上这么多年打工攒下的钱才够的。程海带队已经二三十年了,这是第一次见到民工在城市买房的,他很吃惊于张大忠的孤注一掷,更让他吃惊的是,房本上同时还写着阿琪和她儿子的名字。

有工友们帮忙装修,很快,张大忠一家人就住进了新房中。入住当天,张大忠请了大家喝酒,看着一直在憨笑的他,程海和老高他们都忍不住感慨,这糟老头子虽然其貌不扬,但关键时刻是真不含糊,这或许就是阿琪为什么会死心塌地跟着他的真正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