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地狱变》,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镇国威猛大将军惨死于家中。坊间传言他是被妖魔取了性命。

镇国威猛大将军是谁?

当今圣上亲弟,手握十万兵权,皇室内眼珠子一般的人物。这样的人死于非命自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朝廷特成立调查小组严查此事。

调查小组开工第一天,成员王大壮就被活活吓死在停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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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其实这也实在是不能怪王大壮胆小,要说这将军的死相也着实是恐怖。

数百道深浅不一的条状伤口遍布将军的身体,这伤口即像是被钝器所划,又像是被野兽抓伤所留下的。

“头儿,你说这将军死前要经历多大的折磨呀!”王大壮一边小心地翻看尸体,一边说,“有没有可能是敌国见将军神勇,每每大胜,便使用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果结将军的性命?”

“闭嘴!有心思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莫不如想想如何破案,这案子若破不了当心你我皆人头落地!好好验伤!”

王大壮低下头连忙噤声,小心地把将军脸上的白布掀开。

三道爪痕深深地嵌在那张原本清秀的脸上,露出森森白骨。铁青色的脸颊、苍白的嘴唇、睁大的眼睛和干涸的血迹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王大壮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慢慢向尸体靠近。

一阵莫名的风吹来,王大壮只觉得自己的后脖颈上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他眨了眨眼,恍惚间好似看见将军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诡异的微笑。

“啊!”

安静的环境里,王大壮猛然间的一声大喊让所有人心脏一紧。在众人的面前,王大壮就那样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心跳。

3

王大壮的死在这起离奇的案件上又添加了一笔诡异的色彩,民间各种版本的谣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皇上紧急召见了调查小组的负责人严律。

明晃晃的大殿上,皇帝高高地坐着,严律跪在殿下只觉得冷汗快要浸湿了内衫。

“可知罪?”

“臣知罪!”

“办事不力!引发民众恐慌!有损皇家颜面!你说朕该如何是好呀?”

“臣领罪!”

“嗯,罚三月俸禄!若半月后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要怪朕不讲情面!”

“谨遵圣谕!”

“这腰牌可让你自由出入将军府,莫要辜负朕的信任!”

“是!”

4

将军府位处于皇宫后西北角处,占地百亩,金雕玉琢,与那皇宫也无二般。

严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精雕细琢的大门。庭院内早已集了满满一地的落叶,缎面官靴踩上去“嘎吱”作响。

与外面惨败的情景相比,室内可算是整洁了不少,除了落在床铺上的那层薄灰,一切仍是富丽堂皇的样子。

由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桌椅整齐地摆放在房间里,歙砚里还残留着一些墨汁。那些尚未来得及批阅的军报仍旧展开摊在桌子上。自将军出事后,这间房间就被紧紧地封锁了起来。

严律绕了一圈后,转入了内室。一扇屏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一扇精美的屏风。红木框架上镶嵌了各类玉石珠宝,可仅是这玉石珠宝还不足以称其精美,难得的是屏风上镶嵌的画作是如此栩栩如生。

如果你认真地查看,那画卷上的女人就好似活过来一般,凄凄惨惨地望着你。

这也是一面诡异的屏风,十八层阿鼻地狱的场景被详细地描绘了出来。倘若有人胆十分大,也许会觉得不过尔尔,可那屏风中间的绝色美人绝对会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熊熊大火中面容扭曲的女子仰起了美丽的脖颈,悲怆眼睛里有那一滴悬悬欲滴的眼泪,以及嘴角那一丝诡异微笑。

严律只觉得自己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凉汗,他认真地一寸一寸地查看这屏风,终于在女人眼角处发现了两处细小的血迹爪痕。

“管家呢?叫管家来!”

“头儿,事发后,将军府的一众人皆被太后压进了地牢!”

“走!去地牢!”

严律坐在地牢破旧凳椅上审视着跪在地上的王管家。

这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的人,不过一句话的工夫,他就将屏风的来龙去脉如倒水般讲了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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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大概十年前,将军命画师良秀绘制了那幅屏风。”

严律轻轻用指节敲打着桌边,轻声问:“十年?”

“没错,良秀是当时京师有名的画家,他的画技十分精湛但为人却十分古怪,令人讨厌。将军原本最是厌恶这些画师,称其为世间最无用者。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将军竟亲自将他请到府中,还命人好生伺候着。”

“嗯,这期间可有什么奇事发生?”

“不……不曾。”王管家抖如糠烁,将头埋得更低了。

“你可晓得知而不报是什么结果?”严律慢慢地踱步,一一摸过牢房里的刑具,“你说,哪一种刑具更适合?”

铁链间碰撞产生的声音在王管家的耳朵里像是一声声催命符。他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大人饶命!饶命!”

“说吧!”

“自良秀来到府中后,总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在夜里从将军卧室传来,就……就……像是人的呜咽声,下人们都传言那画师是个妖魔,怕是吸了将军的阳气了。”

“大胆!你竟敢在本官面前污蔑天家,损害天家名誉!”严律一脚踹到了王管家的胸口。

“小人不敢,小人句句属实!前任管家赵天福可以为我作证,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呀!”

前将军府总管赵天福嗜酒、好赌,被将军赶出府后就在京郊外的一处荒地上盖了个草房,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严律一行人来到草房时时,赵天福正因偷银子而被邻里追打,严律命人救了下来。

6

“赵总管,”严律将一坛酒轻轻放下,“醉仙居的梨花酿,尝尝?”

赵天福佝偻着腰,赤脚盘坐在椅子上,满是皱纹的手随意地摩搓着自己的大腿,并时不时地将手上的泥灰弹落在地:“可不敢尝呀!多少年没人叫我赵总管了,我怕我这一尝变没了命喽!”

严律微微笑了笑,将酒倒入了桌子上的两个破碗里,一时间满屋子酒香四溢。

赵天福直勾勾地看着酒碗,咽了咽吐沫:“不过一碗酒而已”。

“不止……”严律挥挥手,四名壮汉便将一箱子抬了进来,箱子打开,明晃晃的黄金铺满了箱子。

“十万两黄金,够你花一辈子的了……”严律眯着眼睛看着赵天福,“这样的好事情可不是每天都发生,赵总管可要思量好了。”

赵天福躬身站起,舔了舔自己所剩无几的大黄牙,咧开嘴笑了:“爷,想问什么?”

严律慢悠悠地坐下:“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十年前?将军府?”

“画师良秀与将军之间的秘闻。”

“你是何人?”

“放心,我是你的贵人!”严律拉过赵天福,将他儿子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塞到他的手中,“守口如瓶,放心!”

“画师良秀擅画,众人都说他的画好似有魔力一般能将人吸进那些恐怖的世界里。将军不信,命人将他请回府中绘制屏风。”

“那屏风中央所绘女子为何人?”

“良秀女儿。”

“什么?”

“良秀的绘画技艺高超,可只画得出所见之事。将军命他画出地狱里业火焚烧的样子,他画不出。将军便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女儿关在马车里活活烧死了,然后将他锁在牢房里,逼他画出了那屏风。”

“可我听说将军和那画师有些……曾被下人听见?”

“并非如此!将军喜虐幼女!那声音皆是垂死幼女的呜咽声!”

“大胆狂徒,将军神勇岂是你等小人可如此污蔑的!我看你是不想要你儿子活命了。”

“大人!小人句句属实!将军府后花园东南角有一片桃林,将军说幼女骨肉最适合桃林生长,那些惨死的幼女皆被当做肥料葬在那处桃林里了!大人,饶小儿一命吧!”

“可有人为你作证?”

“苏嬷嬷,将军的起居事宜都是苏嬷嬷打点,她可为我证明!求大人饶命!”

“来人,污蔑天家,关入死牢!”

7

酉时已过,打更者正忙着回家时,隐约中看见两个黑色人影跑进了将军府邸。

“头儿,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脸上的黑色面罩揭下,昏暗的月光下严律脸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

“这件事情不方便涉及太多人,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挖吧!”

另一位黑衣人从身旁的包裹里掏出了把小型铁锹,和严律一起挖了起来。

将军爱花,因此将军府的后花园里罗列了天下各色奇花异草。据说,坡陀国有一株双色并蒂莲被当地人奉为神花,将军听闻后向坡陀国君讨要,不料被坡陀国君一口回绝。将军至此茶饭不思,当今太后一时心疼犯了心悸,最后还是圣上下令出兵讨伐了坡陀国,将那株奇花种进了将军府里。

将军死后的这下半月里,花园因无人照料而一片落败,桃花林也一片凄惨。严律这一铲子挖下去,不仅带出了泥土,还有那一地的花瓣。

时间一滴一滴地走过,汗珠顺着严律的脸颊滑落进泥土里。

“找到了!头儿,挖到了!”

一节腿骨静静地躺在泥土里。严律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胸膛里,那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继续挖!”

“头儿!小心!”

一道凛厉的风声自严律的脑后响起,他急忙附身躲过。再转过身时,才将那攻击自己的东西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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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一只半人多高的猴子站在桃树上,它身上的毛又厚又长、又长又锋利的爪子扣进了树干。它死死瞪着树下的两人,面容狰狞。

“头儿,这是什么东西?”

“虎猿!当心它的爪子!你我左右包抄,最好活捉了!”

那站在树上的畜生好似感受到了二人的敌意,尖锐的一声长啸后直直地向他们冲来。这畜生奔跑的速度极快,严律躲避不及下脸上被抓出了一道深深的爪痕。

“就是它!是它杀了将军!全力击杀!”

严律狂躁的情绪好似影响了这头长毛怪物,它转身向远处跑去。

一只小小的金箭刺中了它急速奔跑的身体。

9

德明殿上,皇帝和太后高高地坐在宝座上,严律着一身素服跪于台阶下。

“臣,严律奉命追查杀害镇国威猛大将军一案凶手,现已将凶手缉拿归案,前来复命。”

话音刚落,太后便急切地问道:“凶手呢!”

侍卫将一只长毛畜生抬进了大殿。

“大胆!竟敢戏弄本宫和皇帝!这分明是头畜生,哪里是害我儿的凶手!”

严律小心翼翼地扶开那怪物脖颈上的长毛,一只小巧的金色铃铛露了出来,那铃铛刚上刻印着将军府邸的标记。

“严卿,怎么回事?”

“回陛下,此畜生原本是生活在坡陀国的一头普通虎猿,永庆二十年被将军从坡陀国带回京师。虎猿生性凶猛,极易攻击人类。经仵作查验,将军身上的伤皆为这虎猿所为。”

“何人负责看管这畜生?如此玩忽职守,怕不是存心要我儿性命!”

“回太后,日常看管这名虎猿的为一名唤作英儿的小侍女……”

“为何不将这侍女擒来!杀我儿者定是这贱人!”

“回太后,家妹严英儿已于永庆二十二年死于将军府。”

“严卿……”

“臣,严律状告镇国威猛大将军囚禁关押并杀害家妹严英儿及百名不知名幼女!”

“你……你好大的胆子!皇帝,还不将他押下去!”太后面庞通红,怒目圆睁地指着严律道。

“母后!朕自会处置。”

“臣有证据呈上!”

“呈!”

数具白骨依次被排放在殿前。

殿上一片安静。

“大胆臣子!从哪里挖来这些些污秽之物来冤枉我儿,可怜我儿连死都不得安宁!”太后嘤嘤地哭了起来。

“严卿,你可知错?”皇帝高高地坐在殿上。他的脸隐在了阴影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臣有人证,恳请皇上恩准殿前面质。”

“准!”

10

“胡苏氏,这个铃铛你可识的?”

一名穿着蓝色布衣的平凡妇人俯身跪于殿前。妇人仔细看了看那只金色铃铛后说道:“认得,这是将军府上的物件,民妇记得着铃铛原是将军送给英儿姑娘的。”

“哦?你可认清楚了?毕竟这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会错的。将军曾因为英儿姑娘将这个铃铛挂在良秀的脖子上而大发雷霆了呢!所以民妇对这个铃铛的记忆十分深刻。”

“良秀?不是画师吗?”

“是的,英儿姑娘的父亲画师良秀是个十分古怪自私的人,大家都不太喜欢他。他有一些跛脚,走起路来像是猴子。恰巧府里养了一只小猴子,大家开玩笑便将那只猴子称为良秀了。”

“原来如此!我听说将军与画师良秀之间曾流传出了些暧昧的谣言?”

妇人将头紧紧地磕在地上:“不……不……”

皇帝的声音远远地从高处传来:“朕准你说!但若胆敢有半句隐瞒之处,定重罚!”

“是,是……”妇人声音颤抖着,“将军非有龙阳之好,他……他……他喜欢幼女!府里常常会有些陌生漂亮的年轻姑娘们。”

“那些姑娘们会在府里待多久呢?”

“不,不久……”

“哦?她们到哪里去了呢?”

“将军兴浓时,一般姑娘受不住。受不住的姑娘会被将军葬在桃林。”

“那些姑娘都是什么人?”

“是……是将军命人在全国各地搜罗来的……饶命!饶命!”

严律跪在殿前,直挺着背脊,仰头往着高处的帝王:“臣的妹妹因不从将军的安排,被活活烧死于马车中。臣的父亲因被强迫着看着自己女儿烧死的场景、被胁迫画出那场景,最终自杀身亡。

“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以为现如今是皇亲国戚犯此重罪,亦当与庶民同罪。臣每每思量起含恨而死的父妹,都深感肝肠寸断。臣在朝为官,所能做为竟不及一虎猿……臣亦深感惭愧。试想那些死去女孩儿们的家人又将是何种心情!

“若皇上不与臣等人做主,为民者又该如何是好?臣恳请皇上明辨此案,给这百名女尸及幼妹的在天之灵一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