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诡异的同学聚会》，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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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多年聚首，醉醺醺地在一起唱着《同桌的你》的时候，也许身边的你，早已不在人世。
谢谢你，还是来了。
张宇大学时候，和三个兄弟很要好，其中一个叫刘佳，一个叫李浩，三个人在一个寝室住了四年，关系好得连内裤都不分彼此。
刘佳喜欢惹事，一喝酒就喜欢发酒疯，张宇和李高没少为刘佳跟别人打架。
和他们关系好的还有个叫高梦梦的女生，平时也是大大咧咧的，跟个男人一样和他们在一起玩。
除了没和他们住一个寝室，平时喝酒打牌逛街都在一起。
张宇一直都暗自喜欢高梦梦，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好哥们李浩也跟自己有一样的心思，就迟迟不敢有所作为。
并且高梦梦跟个男孩一样，毫无心机的样子。四个人跟兄弟一样的亲热，张宇处在这种环境下，更不敢表白了。
一晃四年就过去，到了拿毕业证那天晚上，四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拿着酒瓶喝酒，边喝边哭。一想到第二天就要各奔东西，四年的友谊即将烟消云散，不禁惨然。
四人喝了酒，心情沮丧，李浩就拿着吉他弹起来，弹的是当年学生中流行的《青春》和老狼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大家随着吉他的曲调，唱一唱，哭一哭。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天亮。
这时候，李浩就说，大家分开是不可避免了，这个事实，总是是要面对的。大家还不如现实一点，接受吧。
然后李浩就说，干脆这样，四年后的今天，我们在这个操场聚会。大家一定要把这个日子记住，到了四年后的今天，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要赶来聚会，一定不能失约。
在这四年里，大家都各自打拼，不相互见面，到时候了，再见面的时候，看我们还是不是跟今天一样，没有改变。就算是人改变了，看看友情有没有变质。
大家一致同意。
然后各自收拾行李，结伴到车站。张宇的家距离读书的城市最近，所以最后一个离开的学校。
李浩最先坐车离开，李浩走的时候，还不忘惦念高梦，车开了还从车窗够出身子，对着张宇喊道：“宇哥，帮高梦把行李送到她车上啊，她丢三落四的，就喜欢掉东西。”
本来大家都说好了不哭的，这下就又流下泪来。那些在一旁的旅客，看见这个情形，都忍不住唏嘘。
接着张宇又送走了高梦梦和刘佳，到了下午，自己才坐了回家的客车。
张宇回到家里，就忙着找工作，慢慢地适应社会。后来在家里混得不如意，一年后，就到上海去打工，在上海慢慢地站住了脚跟。
在这几年里，大家也都相互通信，各自通报自己的情况。刘佳运气不错，考上了公务员，在家乡的税务局上班。
张宇最在意高梦梦的情况，在信中旁敲侧击，想探知高梦梦找了男朋友没有。
高梦梦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一个企业当文员。可是高梦梦的信中，从来没有说过，和那个男生走得很近，张宇就很欣慰，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所以一直没找女朋友。
等着当初约定的那一天，一定要跟高梦梦表明心意，不再把自己的感情掩藏。
在第三年的时候，张宇接到了一个电话，当时在办公室就哭起来。同事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他找了个借口，向上司请了假，买了瓶酒在寓所的阳台上喝得烂醉。
电话是小刘打来的，只说了一句话就呜咽地说不下去：“李浩死了，尿毒症……”
张宇在凉台上，拿了两个酒杯，一杯倒给自己喝掉，另一杯就往地下倒，嘴里念着：“李浩，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喝酒了。”
他喝醉了，还在想着当年和李浩一起的情形，越想越伤心。
毕竟学校和社会不一样，社会上的朋友都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嘴上说得都好听，最终到底，都是留着一条路，希望能相互利用。
可是学校里的哥们友谊却是纯粹的友谊，干净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关系好就是关系好，没有理由。每天里嘴上吵得厉害，相互日绝对方，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张宇想起当年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他的衣服晾在外面没收，下雨了，他又太懒，不想下床去收衣服。李浩就对他说：“张宇，你个狗日的衣服还收不收的啊？妈的高梦帮你洗了一个下午。”
张宇就说：“管老子干啥？老子的衣服，想收就收。”
这时候寝室旁边的一个人就看不下去，对张宇说：“你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吧？李浩是好心呢。”
张宇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当时李浩反应好快，也很有趣，他扭头对着那个替他打抱不平的同学，飞快地说道：“干你屁事！”
张宇想到这里，不禁莞尔，可是随即又想到李浩已经死了，永远都看不到他了，悲从中来。
终于离那个约期越来越近了。张宇早早地就跟公司调休，五一都不休息，就为了争取拿几天的假期。
离那个约期越近，他却越来越紧张。他莫名地担心，当年的朋友，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吗？
如果大家都变了，变得圆滑世故，在一起无关痛痒地打打哈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岂不是尴尬？或是大家都很敏感，随着年龄的增长，相互间不再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坦诚，岂不是更加无趣？
张宇最担心的其实是，要是大家在一起，明明说好了是四个人，却只有三个人赴约，一个人却阴阳相隔。这个场面，实在是无法去想象。
还有，高梦梦若是告诉自己，她已经有结婚的对象了，自己会是什么表现……
张宇整天里，就这样胡思乱想。
当初他们四人关系好，和别的同学就疏远些。毕业后，大家都为了工作奔波，也基本上没和其他的同学往来。
张宇想着，如果是班级同学会，自己就不去了。但是和高梦梦和刘佳见面，那是一定要去的。
离约期只有几天了，他心里跟猫抓似的，心里无数次地幻想和他们见面的情形。
大家会热烈地拥抱吗？还是相互含蓄地看着对方微笑，或是很不自在地聊一聊往事。
还有一件事，张宇是非常肯定的，那就是，他们肯定会一起感慨李浩的亡故。
无论会发生什么，张宇想和高梦梦刘佳见面的心情，却愈来愈炽烈。
到了出发那天，是下午的飞机，张宇早上还在公司上班，他要尽量地节约点时间出来，以便和四年未见的好友多在一起聚一聚，他想提前一天到学校。张宇不喜欢别人等他，他更愿意等别人。
可是天不遂人愿，中午临下班的时候，老板突然通知他，有个临时的业务，必须要完成。这笔项目是张宇一直接手的，旁人无法帮忙。张宇后悔不迭，早知道，提前一天走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公事。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张宇算了算时间，到机场来不及了。打的看样子也不行，堵车也很严重，看样子要赶不上飞机了。
怎么办？张宇想了想，干脆就去坐汽车，晚上上车，明天晚上就能到学校，刚好赶得上。想到这里，他就决定了。反正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
可是临走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张宇接到电话，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电话是死去的李浩打来的。
“张宇，是我啊。”
张宇一听到李浩的声音，他首先感到的是亲切，但这个情绪只维持了一两秒钟，随即就是恐惧。
“你不是死了吗？”张宇想了想，虽然这么问，很不礼貌，但他还是问了。
“谁说我死啦？是不是小刘？他妈的到处给人打电话说我死了……我哪里死了？你看我不是在给你打电话吗？你的电话号码，就是他告诉我的……哈哈……”
张宇一下子就坦然，说道：“小刘太他妈的喜欢开玩笑了，去年给我打电话，说你死了，得的尿毒症。”
“他妈的，明明是他得了肾病，我笑话了他几次，说他肾亏，他就生了我的气，到处给人说我死了。他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张宇说道，心里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找其他人问问，害得自己自作多情地伤心了那么多天。可是张宇突然想到一件事，马上说道，“那为什么高梦也说你死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浩在电话那头神秘地说道，“当初他们在学校就背着我们好上了，暗地里在偷偷谈恋爱，瞒了我们这么多年，他当然和高梦商量好了联合骗你的。”
张宇说道：“那你们明天晚上到车站接我啊，谁叫你们离学校近一些？我因为工作的事情，赶不上飞机了，只能坐汽车，明天才能到。”
“你这么忙，没事的，你晚一天来也行，我们等你。你就别坐汽车了，飞机改票不就行了吗？”
“不行啊，上海过来的飞机，一个星期才两趟，再等，就是三天后了，我一定不能错过明天的时间。”张宇坚持道。
“你怎么这么倔呢？”李浩生气了，把电话挂了。
张宇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心想，李浩还是没变，动不动就发脾气，看来这电话真是他。
张宇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了想，又拨通了高梦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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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张宇的声音有点紧张，自从公司给他办公室配了电话，他也很少用电话跟高梦联系。他们之间，还是以写信的方式居多。
“是张宇吗？”那头问道。
“有个事情问你？”张宇说道，“李浩是不是没死？”
“唉呀，这人！就是憋不住话，到临头了，还是给讲了。”那头的声音跟撒娇一样地笑道，“李浩根本就没死，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让你看见他了，吓一吓你。那是刘佳和我跟你开的玩笑，别当真。你是不是很忙啊？要是忙，迟一两天来，也没事的。”
“那好吧，你们可要等我啊，我看能不能买到火车票。现在不是春运，应该有明天的车次。”张宇心想，你们骗我，我也骗骗你们，到时候也给你们一个惊喜，张宇还是决定今天就坐汽车回去。
电话那头咯咯地笑起来，“这才听话嘛。”
张宇心想，妈的被小刘给忽悠了一年，不骂一骂他，心里不爽，于是给刘佳的单位打电话。
可是接电话的是小刘的同事，说刘科长出去应酬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个口信。
张宇还是不甘心被骗，于是翻出李浩的来电，回拨过去，却老是忙音，没人接。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赶快去坐车要紧，张宇心里想着，高梦和李浩说话的口气和当年一样，完全没有改变，看来这个聚会，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这么多天来，自己想得太多了。想着明天晚上自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惊喜一下，该是多好玩，算是报仇了，张宇不禁自己笑了起来。
张宇的运气很好，到了长途汽车站，刚好一辆去学校所在的城市的卧铺车还有半小时出发，而且还有票，张宇匆匆地买票上了车。
车在下午就出发了，比张宇想得还要早，看样子明天下午就能到目的地。张宇心情好了很多，躺在狭窄的卧铺上，心情愉悦。
车上了高速公路，开到江苏境内，就到了晚上。张宇看不到窗外的风景了，转而看着车内。一看大家都已经在睡觉了，张宇也想睡去，可心里激动，怎么都睡不着，老是想着三个好兄弟。
想到他们三个人竟然一起谋划着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要不是李浩临行前，给他打了个电话，明天真的见面了，自己吓得够呛，岂不是在他们面前丢脸？
张宇就想着这些，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突然警觉了起来。
张宇回想起来，他刚和李浩通完话，就给高梦梦打的电话，可是高梦怎么知道他很忙？
李浩没有时间给高梦梦打电话说他很忙啊，时间上，不对头。
难道李浩是真的死了，是死掉的李浩在今天挨着跟他们联系，并且是同时联系的，不然高梦不会这么肯定自己工作繁忙啊。
难道高梦和李浩一样……
瞎想！
张宇骂自己，没事做，瞎想些什么，自己在上海上班，好不容易混到今天，什么时候不是忙得跟条狗似的。
自己在给高梦写的信中，哪次不是说自己工作很忙，生活节奏紧张，不然混不下去。
张宇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后，心情马上就放松了。不管怎么样，明天大家都见面了，什么事情，不都水落石出了吗？是的，还有高梦和小刘的事情，竟然瞒着我这么久，哪里把我当兄弟了？就算是知道我暗恋高梦，怕我伤心，也不该这么做啊，我张宇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张宇想到这里，心里隐隐痛了一下，然后沉沉地睡去。
没想到坐卧铺汽车是这么难受，张宇一觉醒来，脑袋昏沉沉的。
他睡在窗子旁边，太阳光刚好对着他的眼睛晒，晒得他眼皮子生疼。
张宇想着，这车真是不好坐，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搞得人难受。张宇怀疑自己在晕车，就更不敢乱动了。强迫自己继续睡觉，心里想着学校，想着假死的李浩，想着欺瞒自己的小刘，想着高梦……想着学校……
张宇又睡着了。没想到这一觉，睡得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时间过得还挺快。
到了傍晚时分，张宇就到了学校所在的城市。张宇下了车，下意识地想看看有没有人接自己，马上就想到，自己是骗他们提前到的，怎么可能有人会来接他？
于是张宇往学校走去。一晃四年了，张宇没有回过学校。
看着城市的面貌改变了这么多，不禁感慨万分。张宇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他们三个人现在也许也在到学校的路上。到时候，看见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
张宇在路上走得很慢，他想多走一会，长途车站离学校也不远，几十分钟就走到了。
看着身边熟悉的街道，想着当年四个好兄弟在这个城市里，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日子，这个回忆，实在是太温馨了。如果没有这段光阴，自己的生命，是否会有那么些缺失呢。
他走到一个湖边，这个地方当年大家很喜欢来的，马路和湖边是大片的草地，张宇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柔和的冬日阳光下，自己坐在草地上，靠着树杆看书。不远处，高梦和刘佳在草地上追逐疯闹，李浩就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湖水。
不对啊，自己的回忆，怎么如此真实？张宇摇晃自己的脑袋，还真没看错，李浩现在不就站在湖边吗？
张宇看了好长时间，最终确定，那个站在湖边发呆的人，就是李浩无疑。
“李浩！”张宇对着李浩大喊道。
李浩慢慢转过身来，对着张宇张开双臂，张宇飞奔向李浩。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张宇拼命地用手敲打李浩的后背。
“你果然没死，你他妈的真的没死……”张宇把李浩的耳朵揪起，摇晃几下，然后推开一步，把李浩仔细地看着。李浩还是老样子，就是他，绝对是他，张宇高兴坏了。
李浩却没有张宇那么高兴，只是冷冷说道：“你呀，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是这么火急火燎的。”
“你知道我今天还是会来？”张宇问道。
“那还用说？”李浩说道，“我们四年都睡上下铺，你的德行，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张宇笑着说，“高梦和刘佳呢，你见到他们没有？”
“没有哦。”李浩说道，“我也是刚到，想着你说不定真的要今天来，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肯定要从这里过来的。”
李浩说话还是那么慢悠悠的。而且还是老样子，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情绪。张宇知道，李浩看见自己了，心情一定很激动，可他就是故意表现出这么个不太兴奋的情绪。
两人并肩向学校走去，张宇叽里呱啦地说着四年来，自己的事情。李浩就在静静地听着，李浩就是这样，从来都喜欢当个听众。
终于到了学校，学校里乱糟糟的，到处是喝醉的学生，有的在呜呜地聚在一起哭。
张宇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今天，又是一批学生毕业的日子，他们的表现，和四年前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
张宇拉着李浩，向操场走去。
李浩却说道：“他们两个还没来呢？”
张宇一看，果然操场上，当年他们经常坐的位置，没有高梦和刘佳的身影。
李浩说道：“反正等也是等，干脆，我们到老寝室去看看吧。”
张宇非常赞同，笑着对李浩说道：“我要去看看，当初我在床边的墙壁上画的那个画像还在不在。”
“那个你在溜冰场认识的女孩啊。”李浩笑了，“见了一面，就回来说你们如何如何，好像找到了真命天子一样，还把别人的样子画下来了，我还说你，这么有艺术细胞，应该去当画家。”
“可不是，”张宇说道，“我现在干的活，不就是跟艺术有关吗？”
“少来。”李浩说道，“你搞广告创意，就和艺术有关啊，省省吧。”
两人斗着嘴，就走到了以前的老寝室门口。
两人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这里曾经他们的家，他们没有任何的生分感觉。
进去后，走到了当年他们床铺跟前。
看见两个男生在下铺喝酒。那两个男生看见来人了，那个戴着眼镜，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就问张宇：“你有事吗？”
“没事。”张宇轻声说道，“就是来看看。四年前，我们也住这个寝室。”
“你们……”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有点诧异。
“你们在喝酒啊？”张宇看着床铺上，有几个空酒瓶子。
“是啊。”满脸青春痘的男生说道，“今天我们毕业了，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现在他们都出去了。”
3
“王八，你的酒还没喝完呢。”另一个坐在床上的男生说道，“快来喝，就想和别人说话，想耍赖是不是？我帮你喝了这么多，你说话要算数啊，明天回宜昌的车费，该你出。”
“是的是的。”那个叫王八的男生说道。
张宇把坐在床上的那个男生看着，说道：“你们是一个地方的人啊，那好啊，可以当一辈的兄弟，不用天南海北的隔那么远……”
可是坐在床铺上的男人不理会张宇，只是自顾自喝着酒。
“疯子，别人跟你说话呢。”那个叫王八的男生责怪他的朋友。
张宇笑起来，“你们一个是王八，一个是疯子，怪不得不合群。”
那个叫疯子的男生，竟然把身体侧了侧，背对着张宇和李浩，不看他们。
那个叫王八的男生对着他们说道：“不好意思啊，你们自便吧，反正我们明天也要走了。”
张宇微笑着说道：“你们继续喝酒，不打扰你们了，我们看看就走……”
张宇和李浩在寝室里站了一会。寝室比以前脏多了，当初李浩有点洁癖，喜欢收拾。可是看现在这两个活宝，估计不是爱干净的主。
两人在寝室里走来走去，流连了一会。张宇还专门看了看自己从前床边的墙壁，看以前画的那个女生的头像还在不在。
可是看见墙壁上脏兮兮的，那个女生的画像非常模糊，勉强有点印子，可是嘴唇上被人画了一圈胡子。那个叫疯子的男生看见张宇在注意画像，连忙眼光躲避，看样子这恶作剧是他干的。
李浩对张宇说道：“走吧，高梦梦和刘佳也该到了。”
两人走出寝室，走了十几步，张宇心里忽然落寞无比，又快步走回到寝室门口，又把寝室看了一遍。
那两个男生估计喝醉了，正在争嘴。
“一个。”
“两个。”
“明明是一个！”
“老子说是两个，就是两个！”
看着他们的样子，张宇不禁内心温暖，仿佛看见自己当年和小刘和李浩无聊的时候斗嘴一般的情形。
张宇和李浩走到操场边，远远地看见高梦梦和刘佳站在草地上。
张宇的内心翻江倒海，心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原来重逢的感觉，和离别的感觉是那么的相似。
张宇激动得无以复加，脚发软，走得好慢，好慢。他的身体好像轻灵起来，感觉自己跟在地上飘似的。
走向小刘和高梦梦的这段距离，他觉得自己走了好久。
终于，张宇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他和李浩走得很近。
张宇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他们打招呼，他轻轻地对着小高“嗨”了一声。
高梦梦看见张宇了，一脸的震惊，刘佳也愣住了。
看见他们两人的神情，张宇开心不已，哈哈，吓到你们了吧，哈哈，也该我骗一骗你们了。
“你……”张宇对着高梦说道，语气凝噎，“……还好吗？”
高梦哭起来，泣不成声：“你……你不是说等几天的吗……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
“今天这个日子，是当初定好了的啊。”张宇笑着说道，“我绝对不会失约的。李浩当初不就说了吗？大家一定要把这个日子记住，到了四年后的今天，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要赶来聚会，一定不能失约。”
高梦突然身体一软，向后倒去，后面的刘佳连忙扶住她。
“你们怎么啦？”张宇说道，“看到我们不开心吗？”
刘佳抱着小高，也哭得厉害，对着张宇说道：“是的，我们当初约定的，今天一定要聚会。你们做到了，我们真是好兄弟！”
“是啊！”张宇说道，“我和李浩早就来了，一直在等你们……李浩……李浩，快过来啊。”可是李浩并不走过来，只是在张宇身后不远处站着，站着一动不动。
张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呆住了。
这不是张宇想看到的重逢场面，张宇想过了无数重逢的场景，但绝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气氛。
“李浩死了，尿毒症。”张宇想起了一年前小刘给他打过的电话。
“李浩在这里！”李浩大喊道，“他不就站在这里吗？”
刘佳慢慢地说道：“宇哥，李浩死了，一年前就死了……”刘佳脸上泪水滚落。
“李浩，你过来啊！让他们看看你啊，你明明没死，为什么他们要说你死了？”张宇也开始哭起来，“你过来啊。”
张宇扭头大喊。
可是张宇看到两人朝着他喊话的方向不停地张望。
张宇绝望了，他知道，刘佳和高梦看不到李浩。
张宇看到，小刘和高梦的脚边，放着几根蜡烛和香火，还有一堆没有燃烧完的灰烬。
张宇看到李浩的身体在慢慢后退，张宇向李浩跑过去，喊着：“大家说好了今天聚会的，你不能走！”
李浩越退越远，张宇追不上了。
张宇又对着两人喊道：“你们快过来啊，快来看看李浩啊，他要走了，他为什么要走啊？”
张宇冲到两人面前，对着他们喊道：“李浩没死，你们告诉我，他没死！”
“张宇……”马儿说道，“他死了，没有骗你。”
张宇对着高梦说道：“高梦梦，李浩没死，你知道的，他没死，我们昨天还通了电话的，你告诉我，李浩没死的，是你们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在电话里说，是想和我开玩笑的。”
“昨天我们一天都在一起，”刘佳说道，“我们昨天早上就回学校了，高梦是不会和你通电话的。”
张宇猛地回头，又把李浩的身影看着，李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你们一天都在一起……”
“对不起……”小高把手伸向张宇，“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想伤你的心啊，我们在一起，都是兄弟，多好，是我错了……我们曾经那么开心。”
“你们一直……”张宇问道。
“是的。”刘佳说道，“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骗你们？我和小高在学校就在一起了，毕业的这么多年，我们也是一直在一起……”
张宇狂喊道：“你们怎么能够这样？”
两人忽然双双向张宇跪下，“你们干什么？”张宇惊讶地说道。
忽然张宇看到了地下的香火蜡烛的前方，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李浩，李浩戴着墨镜，一脸的酷像。
他是真的死了，张宇内心一片冰凉。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为什么还有一张照片？
张宇绕到纸灰的前面，仔细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靠着寝室的栏杆，嘴里叼着根香烟，一脸的嬉笑。
这张脸好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啊。
张宇看了一会，这不就是我吗？
他心里无端地好笑起来，这是我啊，这是我啊……
为什么是我？
张宇身体飘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浩，是李浩扶着他，在慢慢地往天空上升。
“为什么？”张宇问道。
“我叫你不要坐汽车的，可是你不听。”李浩冷冷说道，“你还是老样子，干什么都急急忙忙的。”
高梦冲过来，想抓住张宇的裤脚，可是高梦的手指从张宇的脚上穿过。
张宇无稽地笑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张宇，听我说，”小高喊道，“当年，在学校舞会的时候，你和我跳舞，明明就要说了，你为什么不说，我一直等着你说啊。”
小高瘫软在刘佳的怀里，嚎啕大哭。刘佳紧紧地抱着小高，仰头看着张宇。
张宇不笑了，大哭起来，这个聚会，竟然是这种方式。
可是张宇也觉得没什么牵挂了，他终于等到小高的那句话了，其实这句话，是他自己想说的。“我们走吧。”李浩带着张宇越飘越高。
张宇看着地上哭得一团的两人。心里想着，你们要好好过啊，别吵架。
张宇又看到地上还有两个人在注视着他，是刚才老寝室的两个男生。
那个叫疯子的男生对叫王八的男生说道：“我说是两个吧，你又输了吧，和你说话的那个是新鬼，亏你还天天用猫尿擦眼睛，有个屁用！人和鬼，你都看不出来……你又输了。”
张宇忽然明白了，车在凌晨时分，在高速公路上和一辆货车相撞，客车翻滚了好多下，最后变形扭曲，烧得只剩下一堆残骸。自己当时在睡觉，被狠狠地摔出车外，内脏撒落在一旁。
“你告诉他们的？”张宇想李浩问道，李浩点点头。
刘佳和高梦相拥着站立，看着天空，慢慢地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高把刘佳手上的报纸扯下来，看着哭泣。那是今天的晚报，头版上面有一张大幅照片，醒目的标题用大大的黑粗体字写着：“玉川公路北江与安林交界五公里段，发生特大车祸。”
照片上是已经成为一堆废铁的客车残骸，照片的左下角，一个死者的面孔勉强可见。那张面孔，就是张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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