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雨”下了20年,没想到还在下,而且越下越猛。

这场“流星雨”,源自日本漫画家神尾叶子在1995年出版的漫画《花样男子》,2001年,它在台湾被拍成电视剧《流星花园》,往后20年里,中国大陆、日本、韩国、越南连续翻拍,至今已有7个版本。

▲《流星花园》源自日本漫画家神尾叶子在1995年出版的漫画《花样男子》,至今已有7个翻拍版本。如果算上美国恶搞版,已经有八版。

而当下,“流星雨”下到了泰国。

去年年底泰版《流星花园》开播,至今仍在每周一集更新中。今年最高的收视率达到0.7,成为GMM(泰国数字电视频道)去年收视冠军,达到豆瓣评分7.7。

▲去年年底泰版《流星花园》开播,至今仍在每周一集更新中

饰演Ren(泰版“花泽类”)的演员Dew,凭借其高大阳光的外形,多次登上中国热搜,获得了“最帅花泽类”的称号。

相对于外貌,Ren在剧中温柔绅士的人设,是比颜值更值得赞美的特点。

泰版《流星花园》播出后,期待Gorya(泰版“杉菜”)能够和花泽类走到一起的观众呼声,似乎比以往更强烈。

▲泰版《流星花园》的杉菜和花泽类

杉菜之外,Mira(泰版“藤堂静”)独立自信的人设,也开始被更多人讨论。

20年过去,观众对于《流星花园》的热情并未减退,但口味显然已经在发生变化。

01

泰式造梦

一个翻拍了20年的剧本,其故事大纲早已被几代人熟知:出身贫苦的女孩杉菜,在与校霸组合F4对抗过程中,先后与暖男花泽类和F4之首的道明寺产生了爱情。杉菜最终会选择谁,是故事最大的谜底。

在不改变原著大纲的情况下,泰版《流星花园》作出了不少本土化改编,在处理剧情细节上,不乏新意。

故事的开篇,很压抑。

红牌的出现,是“死神来了”的象征。收到红牌的人,即是F4的眼中钉,将成为全校人可以任意霸凌的目标,会被抢书包、全身淋水,甚至是剃头发、围殴、关禁闭。

▲收到红牌的人,即是F4的眼中钉,将成为全校人可以任意霸凌的目标

泰国影视在校园霸凌的处理上,尺度一向很放得开。早前一部《禁忌女孩》,替观众试探了泰剧尺度的边缘。如果说,《禁忌女孩》的校园暴力是血腥且邪恶的大尺度,那《流星花园》的校园霸凌,则是一种情感上的残忍。

Gorya(杉菜)之所以被霸凌,是因为保护好友Hana而得罪了F4之首Thyme(道明寺)。收到红牌后,Gorya(杉菜)被全校人追赶、被排球砸、被掌剐羞辱。

Ren(花泽类)的多次挺身保护,却让霸凌变本加厉。家人送的新皮鞋,Gorya(杉菜)十分珍惜,却被Thyme(道明寺)用刀子切开,扔到满是废物和雨水的垃圾桶中。

两次霸凌,都有友情和亲情在前铺垫,由爱衍生的处境,嬗变为充满敌视与恶意的霸凌。

▲Ren(花泽类)的多次挺身保护,却让霸凌变本加厉

Gorya(杉菜)所遭受到的暴行,或许不是诸多影视霸凌情节中最严重的,但在一部甜蜜恋爱剧中看见比较极端的校园霸凌,并在温暖的基调中烘托出被霸凌者的绝望感,这是多个版本《流星花园》中少见到的,也是比较具有泰国影视特色的改编。

Gorya(杉菜)的名字,与泰语中的“草”字音似。“有野草般的顽强生命力的女人”,向来是《流星花园》女主最大的标签。

▲台版、大陆版、韩版、泰版女主角

台版杉菜、大陆版楚雨荨、韩版金丝草,她们都是在剧中唯一那个不向暴力退缩,甚至扭转姿态向施暴者还击的人。

泰版的Gorya,同样也具有这一重点特色,所以才招致了观众的喜欢。

▲Gorya(杉菜)的名字,与泰语中的“草”字音似。“有野草般的顽强生命力的女人”,向来是《流星花园》女主最大的标签

她对Thyme的还击、不屈服使她成为了全校的名人,甚至让Thyme对自己改观、动心。剧情基调由此开始转变,温情与幽默的氛围开始浮现。但同时,贫穷的女主和政坛、军事家族后代F4之间的阶级感,也在互动中更深刻、生动地显现。

与大陆版端木磊带着楚雨荨走进美特斯邦威挑选礼服不一样的是,泰版《流星花园》里对阶级的刻画是更现实的。

▲泰版《流星花园》里对阶级的刻画是更现实的

Gorya(杉菜)的家庭非常普通,一家人会因为吃到19泰铢(约人民币4元不到)的烤鸭架,而开心不已;

Thyme(道明寺)上门拜访,在Gorya(杉菜)家玩到了一次“神奇猪肉”的游戏。这个游戏是碗里的最后一片肉,由能讲出最悲惨经历的人获得。在Gorya(杉菜)的主持下,这片肉最后由5个人一起分享。这样的一个小游戏,潜台词是贫富的差距,却让男主这个泰国最富有家族的继承人,感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家庭温暖。

与此同时,由于担心Thyme(道明寺)被Gorya(杉菜)玩弄,F4另外两人Kaning(泰版“西门)和M.J.(泰版“美作”)找到GoryaI(杉菜)的闺蜜Kavin,打算以钱收买她,让Gorya(杉菜)远离Thyme(道明寺)。但Kavin拒绝了,并将价值4000泰铢的点心费当场转到Kaning账户上——一种来自普通女孩的骨气,展现得干净利落。

一边是富家子弟融入平民家庭温情氛围,另一边是富人阶级对普通人的蔑视,泰版《流星花园》以并列蒙太奇的手法,平行展现了泰国社会中不同阶级的悬殊。

▲泰版西门Kaning和杉菜闺蜜Kavin

泰版《流星花园》的贵气感,是整体改编相对出色的地方。“家族势力”,是泰国社会依然存在的关系纽带。剧中F4的出身,有泰国最富有的家族、最古老的宗族、政治家族、医学世家。这些在我们语境中似乎只会出现在言情小说里的存在,在泰国的社会背景下,似乎理所当然。

但剧中富人群体 并不是单一刻板的“全员恶人”设置。F4所在的阶层,曾将他们紧密包围,难以接触到同温层以外的人群。但在经过与Gorya(杉菜)以及她的家人还有Kavin接触后,F4的言行逐渐发生变化。

▲在经过与Gorya(杉菜)以及她的家人还有Kavin接触后,F4的言行逐渐发生变化

各国“流星坠落”的轨迹并不相同,但结局是类似的。

如同所有版本中的剧情一样,Thyme(道明寺)取消了“红牌制度”,从以破坏作恶为乐的纨绔子弟,变成在初恋面前简单的男孩;

Ren(花泽类)在Gorya(杉菜)的鼓励和支持下,远赴法国追求从小爱慕的Mira(泰版“藤堂静”);

花花公子Kaning(西门)受Kavin的真诚和单纯打动,开始认真对待爱情。

02

灰姑娘拯救王子

“鞋子不好,会带你去到不好的地方。”这是Gorya(杉菜)父亲对女儿说的话。

而“好的鞋子,会带我们去往美好的地方。”在舞会上,Mira(藤堂静)学姐对Gorya(杉菜)如此说道。

在泰版剧情中,Gorya(杉菜)的鞋,成为了“灰姑娘”情结的寄托物。

Gorya(杉菜)在学校穿着的破烂皮鞋,被家人看作是她在学校遇到糟心运势的来源。

为此,Gorya(杉菜)母亲用了积蓄为女儿买来了新的皮鞋,父亲给Gorya(杉菜)穿上皮鞋,弟弟在皮鞋上画上象征着Gorya(杉菜)的“小草”。小小的一双皮鞋,就展现了是Gorya(杉菜)贫寒的出身但如“小草”般的坚韧精神。

在为了迎接英德学院的优秀学生代表Mira(藤堂静)回国的舞会上,Gorya(杉菜)却掉进了“恶女三姐妹”设置的陷阱中。别人华装丽服,Gorya(杉菜)套着T恤和布鞋就出现了。如此草率的装扮出现在高大上的舞会上,这让她成为了全场的笑点。

是Mira(藤堂静)将Gorya(杉菜)拯救了出来,甚至以香槟泼向“恶女三姐妹”,施以令人感到痛快的报复。Mira(藤堂静)还为Gorya(杉菜)准备了华丽的晚礼服和高跟鞋,使后者成为当晚舞会的关注对象,甚至在中意外与Thyme(道明寺)接吻。

▲Mira(藤堂静)还为Gorya(杉菜)准备了华丽的晚礼服和高跟鞋,使后者成为当晚舞会的关注对象

一双高跟鞋,在凌晨的舞会将女主角带往了美好的地方,令女主角与男主角相遇。这一情节,是穿上水晶鞋的辛德瑞拉出现在半夜十二点前的舞会上遇见了王子的灰姑娘故事模式的重现。

李银河曾经将《流星花园》的故事模式,总结为“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平民女孩凭着真心,与跨阶级的王子相爱。

▲李银河曾经将《流星花园》的故事模式,总结为“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

爱情和阶级,是众多文学作品中的母题。《梁山伯与祝英台》《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等经典文学作品,无一不是在此母题下诞生的杰作。

《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第一次拒绝了来自达西傲慢的求婚,这已展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第一版台版《流星花园》,更是奠定了往后如《海豚湾恋人》《天国的嫁衣》《浪漫满屋》《继承者们》等各国偶像剧多年不变的故事内核:灰姑娘的逆袭和向上。

▲第一版台版《流星花园》,更是奠定了往后如《海豚湾恋人》《天国的嫁衣》《浪漫满屋》《继承者们》等各国偶像剧多年不变的故事内核

泰版《流星花园》仍旧是在这样的一个故事模型中展开叙述。但不一样的是,它花费了更多的笔墨去刻画真爱中足以跨越阶级的、心灵的平等关系。

比如泰版《流星花园》在前期校园霸凌阶段有着更激烈的对抗,以及后期两人相爱后对阶级与冲破阶级差异的勇气,有更深刻的刻画。

Thyme(道明寺)的母亲,是一名成功强势、雷厉风行的女商人。这也是为何Thyme(道明寺)前期需要从校园暴力中寻找存在感、痛快感和自由感的原因之一——在强势的母亲面前,他没有任何自信。

▲Thyme(道明寺)的母亲,是一名成功强势、雷厉风行的女商人

这一点也是与过往版本不太相似的、细微的母子关系刻画。泰版《流星花园》明确了一个主题:一个出身富贵的男孩,不必然会比贫穷人家的女儿更幸福。在爱面前,人人是平等的。

出于对家族名望的维护,Gorya(杉菜)并不是合适的交往对象。为此,她选择了门当户对且性格与Gorya一样善良外向的女孩Lita与儿子联姻。

▲Thyme(道明寺)和Gorya(杉菜)的爱情受到了家庭的阻挠

Thyme(道明寺)为了追求爱情,拒绝了母亲的安排,还离家出走寻求独立。这是Thyme(道明寺)在剧中继“取消红牌”之后的最明显转变。

从Thyme(道明寺)的多次改变也可看出,为爱而作出改变的,并不只有灰姑娘的命运,“王子”的品质与人格,也会在爱的感化下,逐渐完善。

比较之下,Gorya(杉菜)其实从未改变过。与其他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家族继承者们相比,她能凭借体育奖学金跻身贵族学校,本就证明了Gorya(杉菜)自身所蕴含的能力。面对充满暴力的环境,她清醒地深知自己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学习,直到毕业。而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善良、正直、勇敢等品质,也为她在遇到危险时,用于反抗与改变局面。

Gorya(杉菜)具有的强大能量和生命力,让Thyme(道明寺)从跋扈嚣张的富二代,成为一名具备良知水平逐渐与Gorya(杉菜)相当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男主角才是那个被拯救的人。

03

流星雨为何还在下

泰版《流星花园》的童话基调中,比以往版本更添了一丝现实主义,离不开泰国这块土地形成的巨大阶层分化与割裂。

在过去20年中,在不同的土地上生成的“流星雨”,各有本土特色。

作为台偶开元之作的《流星花园》,夸张的剧情、杀马特的风格为搞笑提供了基础,直至20年后,饰演女主角的大S在剧中“土拨鼠尖叫”的视频,依然被不少网友拿出来“考古”。

▲20年后,饰演女主角的大S在剧中“土拨鼠尖叫”的视频,依然被不少网友拿出来“考古”

而在原作漫画《花样男子》的诞生地日本,所改编的剧场版,则更与原著中浪漫青春的漫画风格所契合,其中松本润和小栗旬也成为不少人心中最原汁原味的道明寺和花泽类。

到了韩国,《花样男子》的剧情,被增添了财阀家族势力的奢华感,尤其是在2009年的韩流鼎盛时期,时尚与梦幻成为了此版本的特征。

▲到了韩国,《花样男子》的剧情,被增添了财阀家族势力的奢华感

《流星花园》剧场版已经诞生了20多年,能够持续在中日韩泰等地风靡,除了具备“灰姑娘”情结为母题的基础外,与其巨大的造星能力不无关系。

原作《花样男子》原本就属于少女漫画类别,在刊登之际,在1992年至2004年期间,共发行了37册的单行本,销量超过5900万册,霸占了日本第一畅销少女漫画的宝座。而原作者神尾叶子也因此而被“封神”。广大的漫画读者,为后来剧场版的收视率奠定了基础。

在神尾叶子笔下,F4各有特色,道明寺飞扬跋扈,但深情专一;花泽类忧郁文雅,温柔细腻;西门作为“绅士型”的花花公子,礼貌体贴;美作看上去高冷寡言,但实质可靠周到。

▲在神尾叶子笔下,F4各有特色

F4的出世,更是开创了偶像剧中“男一霸道、男二暖男”“女主先爱上男二,最后选择男一”的模式。

作为一个经典IP,汪海林认为,《流星花园》的卖点在于男色审美。

▲作为一个经典IP,汪海林认为,《流星花园》的卖点在于男色审美

世纪之初,“她经济”也在悄然发展。女性观众在电视消费上的话语权渐长。由此,台湾剧场版诞生甫一出世,提供了各异的男性模板的《流星花园》,踩中了女性观众的审美,为电视荧幕上的男性形象增添了不少可能性。而原本为素人的4名演员,迅速膨胀为男子天团F4组合。

此后从日版、韩版和中国大陆翻拍的两个版本中走出的不少男性演员,如张瀚、李敏镐等,也一越成为了当时的一线艺人。

▲张翰、李敏镐

在此次泰版《流星花园》中,饰演F4的演员,也是受到了观众的热捧。

“人总是在不同的年纪反复爱上道明寺”“永远为花泽类心动”等言论,折射的是《流星花园》对观众心目中男性形象的精准刻画和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