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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苏悦，我永远忘不了2015年4月1日那天。

是的，愚人节，仿佛是老天给我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01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从一个建筑工人一步步拉起了自己的队伍，到我十五六岁时，他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

在易县这个以狼牙山五壮士闻名的小县城里，也算小有名气。

母亲是父亲的贤内助，不只照顾家里的衣食住行，还能对父亲的公司提出自己别出心裁的建议。

吃完晚饭，只要父亲没事，他都会带着我和母亲去散步。

他们俩手牵着手慢慢走，我不是在前面跑着，就是在后面蹦跶着。

想想那时候， 可真幸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母亲生我时伤了子宫，再也不能怀孕。

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说，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儿，太单了，而且这么大的产业，没个继承人可不行。

明里暗里都是要给父母过继一个族里的男孩儿，而且首推自己家孩子。

父亲不胜其扰，虽然也有遗憾，但是命里无子，不想强求，再说，族里男孩儿多，选谁家的都会引发矛盾。

父亲借故发了一大通脾气，族里人才歇了心思。

他喝了酒回来，捏着我的脸蛋儿说：“我有闺女，干嘛要他们的臭小子，我闺女最好，小棉袄最贴心！”

说完在我脑门上“吧唧”亲一口。

可是结果，我这小棉袄，不只薄，还是破的。

有句话说：没吃过生活的苦，必定会吃爱情的苦。

没想到，一语成谶。

02

升高中时，我成绩不好，但是，在父亲给学校赞助了一笔钱后，我就成了县一中的新生。

严超就坐在我左边，想不注意他都不行，何况，整个班级，他是最帅的，又因为喜欢打篮球，身姿挺拔。

就连松松垮垮的校服穿在身上都那么有型。

少女的懵懂情意像春天里的草芽，悄悄探出头来。

但是，那时的严超是所有女生心里的白月光，盯着他的可不止我一个。

高三下半年，严超突然就对我热络起来，有事没事就跟我说说话，不是问习题，就是讲笑话。

有时候，我会在桌肚里摸出一块巧克力，一扭头，他正对着我笑。

还回来的语文练习册里，夹着一张纸条：听说，吃巧克力能让人开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一次，我来例假，趴在桌上懒着，他突然放我面前一个大水杯，红糖的香甜顺着热气飘到鼻尖。

突然脸颊有点发烧，但是心里是感动的，想不到，他一个男生居然这么细心。

我们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互动，还是被亲近的同学发现了蛛丝马迹。

那天放学的时候，高一新生正在打篮球赛，我忍不住停下看了几眼，旁边有个男生调侃道：

“别看了，小心严超吃醋！”

我扭头，是我们班学习挺差的一个同学，顿时脸红发窘。

他盯着我砸砸嘴巴：“你这么漂亮，严超怎么把持得住，透露一下，你们有没有……”

他把两根食指相互对着，笑得一脸猥琐。

我眼角瞟到严超的身影急速而来，然后，“砰”的一声那个同学摔在地上，再抬头时，嘴角挂着血丝。

他爬起来咒骂着朝严超扑去……

后来，严超和那个同学被叫到了校政治处，严超因为打人被记了大过。

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全是他了。

03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母亲发现了我的异样，从我放在书桌最角落的日记本里知道了这个秘密，她要求我以学业为重，上大学以后再谈恋爱。

我嘴上答应，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严超，根本无心学习。

后来，母亲去了趟学校，强制给我换了班级。

可是，青春期的叛逆，就像弹簧，压得越用力，反弹的力度越大。

父母的阻止，反而把我逼向了严超。

我向他诉说着父母的不理解，他总是温柔地轻声安慰我。

有一天晚上，我偷偷用手机给严超发信息，被母亲抓到，我和她大吵了一架，跑出了家门。

躲在路边的绿化带里，我哭着给严超打电话，没想到，半小时后，他居然站到了我面前！

当时，学校已经熄灯，他是偷偷翻墙出来的，我心里感动得不行。

结果他翻墙回去的时候，正好被教导主任抓到，又被记了一过。

也就是那个晚上，他吻了我，生涩又霸道。

而那时的我，对接吻的定义，就像结婚证一样，代表郑重的承诺。

高中毕业，我的成绩毫无悬念的低到不行，严超的成绩，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他说，父母供他上完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已经成年，可以上班挣钱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严超老家在石家庄井陉的一座大山里，父亲患有哮喘，干不了重活，母亲在家里养些鸡鸭，打打零工。

他是借住在易县的姑姑家，姑姑家条件也很普通。

可能那时候，他从没想过要上大学，所以才会一天天地混日子吧。

我拒绝了父母复读的建议，也拒绝去上什么技校，我只想和严超天天腻在一起。

父亲满脸怒容地高高抬起巴掌，我挺着腰背把脸迎上去，满眼倔强。

他的手在半空顿住，然后重重打在自己脸上：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你这是要气死我和你妈啊！”

现在想想，真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怎么就一点儿都听不进父母的话呢？

04

我和严超来到保定市里找工作，这里比县城的工作机会多一些。

母亲找到我，交给我一把钥匙，说是给我租好了房子，条件是，不能跟严超住在一起。

母亲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地说：

“你还小，身体还没发育好，不能过早地过亲密生活。”

可是，我又怎么忍心让严超去住毫无卫生条件可言的小旅馆呢？

严超抱着我说：

“悦悦，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让你父母接受我。”

情到浓时，看他忍得那么难受，我还是把自己给了他。

看着身下的那抹落红，他更深情地吻着我，说一定不会辜负我。

严超开始到处找工作，可是一个刚刚成年，什么技术都没有的男孩能找到什么工作呢？

辗转一个月后，我们去了饭店，他在厨房当学徒，我当服务员。

那时候，我憋着一股劲儿，想向父母证明，不靠他们，我也能养活自己。

有一次休息，我们去逛商场，刚好有个时装展览会。

看着俊男靓女款款走来的身影，严超眼里发出了光。

恰好，一个男模特摔倒，站起身时，右脚不敢着地。

我略一犹豫，就拉着严超站到了负责人面前，恳求她，让严超试试。

负责人仔细打量了严超几眼，问了几个问题，让他走了两步，又教给他几个动作，总共用了没十分钟，就吩咐化妆师给他化妆换衣服。

没想到，偶然的一件事，打开了严超新世界的大门。

那之后，严超就开始研究走秀，凭借外形的优势，竟然抓住了不少机会。

2012年3月，我怀孕了，那年我20岁。

我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我想怎么办？

我说，我想跟严超结婚。

母亲没有说话，手机里发出嘟嘟的忙音。

我放下电话，心里揪扯着难受。

严超的意思是，我们结婚，孩子生下来。

晚上，母亲打电话，说有些话想跟我说。

05

我独自回了家，父亲没在，母亲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她说：

“我还想最后提醒你一次，爸爸妈妈都是过来人，看人比你准，严超并不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你高三时，你爸特意请你们教导主任一起吃饭，知道了严超的家庭情况，他还说，严超看着清纯无害的样子，其实很有心机。

有几次他明明可以逃过惩罚，但是都没逃，还故意往枪口上撞，而那几件事，都和你有关。

我执意给你换班，就是想让你离他远点儿。

你们在饭店上班的时候，我和你爸偷偷去看过你们。那家饭店，有妈妈认识的人。

当时，他做错了事，被大师傅训成了狗。

他当面点头哈腰，大师傅一走，他把大师傅全家都诅咒了一遍，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有杀父之仇似的。

更可耻的是，菜做好出锅之前，他往里面吐了一口唾沫。

悦悦，这样的人，三观都不正，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我震惊了，我见到的严超不是这样的啊？他总是谦逊有礼，温柔内敛。

对！一定是母亲不想我跟他结婚，所以故意骗我的。

人呐，总是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东西，但恰恰忘了，你看见的，其实正是对方想让你看见的东西。

因为母亲的话而起的一丝波澜，在见到严超时，又悄悄地荡开了，无踪无际。

我兴奋地扬扬手里的户口本：

“严超，我们可以结婚了！”

严超淡淡点头，把我拥在怀里，亲一口我的额头，心不在焉地问母亲跟我说了什么。

我心里微顿，说没什么。

跟严超回老家之前，父亲提出见见严超。

装修考究的餐馆里，父母看着严超，脸色冷淡：

“既然你们想要结婚，我们反对也没用，但是，你们都是大人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人生没有回头路，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我鼻子发酸，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父亲这话其实是说给我听的。

看着父亲渐渐多起来的白发，母亲越发清瘦的脸颊，我心里挺难受的。

一边是疼爱我的父母，一边是我深爱的男人，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那时候，我心里是有些怨恨父母的。

06

然后就是回严超老家，没想到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贫穷。

高粱杆做的大门，挡住满院溜达的鸡鸭，地上鸡屎鸭粪让我没办法下脚。

低矮昏暗的泥胚房子里，他娘正在屋脚的土灶边拉着风箱。

屋里的墙上顶着化肥袋子，屋梁已经被烟熏得发黑。

严超让我先坐，就去跟他娘说话了。他们说的是家乡话，我听不懂。

过了一会儿，他爹回来了。

严超给我端进来一碗面条，上面浇了一层菠菜鸡蛋的卤汁。

我捏着手里的两根弯曲的黑黝黝的筷子，怎么也下不了口。

严超看出我的犹豫，拿过筷子去洗了洗。

我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建在院外的厕所，站起身的时候，都能露到肩膀。

实在憋得不行了，我才叫严超帮我看着，去解决了一下。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电视剧《王贵与安娜》，安娜第一次回王贵家看到的情况，跟那时我看到的情况不无二致。

想想那时，我是有些崩溃的，知道他家穷，没想到那么穷！

可是，当时的我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强压下心里的不适，还是跟他领了结婚证。

因为婚结得突然，她家没有任何准备，就勉强摆了几桌酒，请亲戚邻里吃了一顿饭就算过了事儿。

现在想想，可真叫寒酸。

回到保定后，我的孕吐开始了，吐得昏天黑地。

那时候，严超主要接模特的商演，时间很不固定，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才拿着饭菜回来，有时候还是凉的。

母亲来看过我一次，抹着眼泪问我：“你这是何苦呢？”

我也想问自己，这是何苦呢？可是我已经骑虎难下。

肚子里有了小生命，严超也很努力，对我一如既往地好，我心里期待着一家三口苦尽甘来的那天。

母亲走的时候，给我留了5万块钱，说是算我的嫁妆。

那时候，我依然对父母憋着气，觉得他们宁愿看着我受苦，也不肯帮我，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爱我。

07

到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严超说让我回他老家待产，有他娘照顾我，他心里踏实一点，也能安心工作。

想到他家的环境，想必医疗也不会好，我百般不愿。

母亲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就向她透露了一句，母亲说，不用回去，她来照顾我。

我心里踏实了许多。

母亲在我们隔壁租了房子，白天过来，晚上回去。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从白天上午开始肚子疼，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才出来。

有句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女儿出生后，我才真正了解做母亲的心，心里对父母的怨恨悄悄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

从我怀孕到孩子出生，父亲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我知道我让他失望了，我深深地伤了他的心。

可是，我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时间越久越不知道要怎么去跨越。

女儿满月后，有一天母亲去买菜，不小心摔倒，小腿骨折，要打石膏固定。

父亲把母亲接了回去，房子也退掉了。

一时间，我有一种亲情断开的感觉，心里发慌，父母不是真的要放弃我了吧？

再然后，严超以爷爷奶奶想孙女，他娘可以帮我照顾孩子为名，把我和女儿送回了老家。

我虽不愿，可是，当时父母离开，我只有严超了，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好在，为了我们回去有地方住，他爹娘在老屋旁边又盖了两间新房，有了独立的小厨房，厕所围墙也增高加了顶。

开始的时候，严超每晚都会给我打电话，问问我怎么样，女儿乖不乖，也说说工作上的事。

后来，电话越来越少，生活费也越来越少了，他说他报了一个模特提高班，学费有点贵。

我当时真的以为他努力又上进，谁知道以后发生的事超出了我对人性的认知，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