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厉浮生突然回家,他也许仍旧过着平静的日子,妻子出轨自己的表弟,电视剧里大概都不敢这么演,而且儿子也不是自己亲生的,最终只能选择离婚了事,那对狗男女还分走了他一半财产,不料这一切都被一位女法官看在眼里。

1

要是有事情突然回家,厉浮生也许还被蒙在鼓里,自己的老婆出轨了,对方还是自己的表弟陶嗓,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陶嗓跪在地上,抱着厉浮生的大腿,磕头如捣蒜,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衩,而妻子吕小悦则盖着被子坐在穿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小悦,你有什么话说?”厉浮生不知道自己怎么压得下心底的火气,还保持正常语气问她。

吕小悦却扭脸看向窗外,厚重的贡缎窗帘早遮住了整面窗户。嫩白的脸庞潮红还没褪尽,嘴唇微抿着,精巧的下巴上扬。“我问你他妈的有没有话对我说?你睡野男人,不对,你老公弟弟,还有理了?!”厉浮生终于双眼充血,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扯下吕小悦手里的被单。

吕小悦腾地跳起来,也不管自己光着身子,冲到厉浮生面前,仰头瞪着他,“对,我是睡你表弟了,还睡了六年,怎么样?大不了离!”厉浮生高高扬起胳膊。陶嗓吸了口气,静静看着。吕小悦闭上眼,擎着脸。巴掌终究没落下。

“没种。”吕小悦满脸厌恶。厉浮生把床单甩在她身上,转身踉跄着出了房间。

七年前,34 岁的厉浮生带着 22 岁的吕小悦登记。登记员仔细核对两人身份证,问了吕小悦两遍是否自愿。吕小悦心无城府地笑答是。厉浮生皱眉盯着登记员,那人一脸木然,对厉浮生的不满眼神没有反应。登记员签字盖完章,将两个小红本递给他们。

厉浮生看了下登记员的名字:房未,防伪?这名字当婚姻登记员倒是蛮合适。厉浮生想笑。

他和吕小悦的结合让很多人看不惯,多半出于嫉妒:男人看不惯他娶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女人瞧不上姑娘嫁了财大气粗的老板。

厉浮生当初追求吕小悦不计代价:替她还了大学贷款,帮她父母看病,给她弟弟安排工作,平时有求必应。

费尽心思讨她欢心,他乐在其中。

难得的是,厉浮生还不丑,甚至可以说帅气,身高 185cm,体重 75kg,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唯一的缺点,用吕小悦的话说,是不够酷。

别看厉浮生堂堂一个老板,却对谁都是热心肠,有求必应,简直就是好好先生,连做生意也不例外。

一次,吕小悦陪他见客户,对方斤斤计较得寸进尺,吕小悦听得心里冒火,恨不得泼他一脸茶水扬长而去。厉浮生却依旧笑容和蔼,对方实在过分时才面露难色。由于一再妥协,态度诚恳,最后结果勉强也算圆满,但项目利润可想而知。

吕小悦觉得厉浮生的公司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吕小悦大学毕业后一直享受着厉浮生的宠爱,吃喝玩乐,并不着急结婚。

一个漂亮爱玩的女孩子总能吸引很多男性。厉浮生又不能绑住她的腿,只有更加宠溺无度,鲜花珠宝奢侈品源源不断。

“闺女,虽然嫁大你这么多的男人有些委屈,但到底有钱又肯对你好的男人不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吕小悦妈妈最先动摇,手里摩挲着未来女婿新买的大金镯子,“再说,你弟还需要套房子才好找对象。”

就在吕小悦毕业将满一年之际,厉浮生终于求婚成功。求婚礼物是一栋别墅。

婚后,厉浮生的公司越发红火。

每当有人羡慕吕小悦命好,她总腰杆笔直,脸上意气风发,“都是因为我旺夫啊,你没看他公司原来半死不活,我嫁了他,这才转运呢。”

结婚第二年,厉浮生的表弟陶嗓硕士毕业,来到公司任财务总监,那时公司正值鼎盛。

饭桌上,厉浮生手持酒杯满面通红,动情地说:“媳妇儿,弟弟,我这辈子的幸福就靠你们了!”

2

起诉离婚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厉浮生暗暗投以怜悯的目光。

七年间,他为吕小悦花钱如流水,家中财务大权全部上交,甚至还给了她公司股份,而吕小悦回赠他的是大量的视频、床照、露骨的对话,跟陶嗓,跟他的表弟。

“虽然你妻子吕小悦与第三者存在婚外不正当两性关系事实清楚,但做出离婚决定仍需要慎重,你想好了吗?”法官表情木然,依例询问双方意见。

“我,我再想想。”厉浮生看着眼前的小妻子,就连生气都很美,曾经的幸福时光浮现脑海,一时间心底的怒火熄灭不少。

“这还用想?”法官瞪圆眼睛,脱口而出,被众人齐刷刷一看又马上改口,“咳,我是说你必须要仔细考虑清楚,毕竟你们孩子还小。”

提起孩子,厉浮生的目光果然更柔和,语气也软下来,“为了孩子,只要她肯改过,断绝第三者关系,我愿意……”

“不必了!孩子不是你的”,吕小悦突然大声打断他,脸上是不耐烦,“用不着你养。”

整个法庭的人都惊呆了。

尽管有私生子,但不妨碍她分割厉浮生一半的财产。

厉浮生对法官的判决咬牙切齿,虽然这并不是人家的错。

厉浮生几乎花了自己那一份家当来买回吕小悦手里的股份,以至于公司资金链断裂,很长时间都没缓过来。

那天,厉浮生打完欠款违约的经济纠纷官司,扫眉耷眼地正下台阶,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打离婚官司的女法官

“你好。”厉浮生不太情愿地打了招呼。

“房未,不记得了?你结婚证还是我办的呢。”

厉浮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仔细辨别了一下她的五官,眉目清淡,瓜子脸,薄嘴唇,眼睛炯炯有神。

“名字我记得,防伪嘛。长相记不得了。”厉浮生摇了摇头。

“你倒实在”,房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财两空可怨不得我,只怪你自己识人不清。这次官司还款期限有压力吗?要不要我找人给你通融通融?”

厉浮生第一次发现她也会笑,跟此前一脸木然的样子判若两人,活泼又带一点儿狡黠。

中午两人一起吃了顿饭。房未五年前从一名婚姻登记员转行当了法官,这让厉浮生多少有些佩服。

“怎么样?被小娇妻喝完血公司快不行了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发财途径?我朋友认识几个很会赚钱的老板,投资公司很有一套,比你自己苦哈哈地经营公司来钱快得多。”

厉浮生赶紧拱手,“姑奶奶你别坑我了,还是自己干踏实。”

房未又哈哈一笑,“你胆子怎么跟个子成反比啊,难怪你那小妖精看不上你。话说她和那奸夫,哦不对,是你表弟,拿了你一大笔钱,现在估计快活死了。”

厉浮生觉得简直没法跟她好好聊天。

吕小悦跟陶嗓的确开心了大半年。

以前,他们只能在厉浮生的阴影下偷偷摸摸。

在外人看来,陶嗓远比不上厉浮生。矮、瘦、其貌不扬,连学历的含金量也不足。厉浮生是光华管理学院 MBA,而陶嗓只是会计专升本,最后在一所农业大学拿了个工商管理硕士,收入、社会地位更不必说。

偏偏吕小悦跟他认识没多久就搞在了一起。

吕小悦以前虽然贪玩,但自认不是滥情的人,于是更加认定跟陶嗓是真爱。

这半年来,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陶嗓出双入对,朋友圈里大秀恩爱,对吃瓜观众的白眼毫不在乎。

离婚后,吕小悦和陶嗓就住在厉浮生先前买给她的那栋四百多平米的别墅里。

3

以前偷情的时候,两人要出去开房很困难,于是只能千方百计见缝插针在家里办事。刚开始还小心翼翼,不过后来他们胆子越来越大。

有一次,陶嗓借公事来他们家,谈完事,厉浮生当然不会让表弟就这么空着肚子走,便张罗着整一顿大餐。冰箱里装满保姆采购的各种食材,厉浮生把陶嗓和吕小悦赶出去玩,自己主厨,保姆打下手,热火朝天地忙活开了。

没多会儿,吕小悦跑进来,撅着嘴说,要吃一种韩国进口烧烤酱烤的牛肉。

厉浮生知道她平时爱吃那种酱,便去储藏室拿,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我记得应该还有几瓶吧。”

“早吃光啦!再说,你不在家都多长时间了,一点也不关心我,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吗?!”吕小悦看起来有些生气,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厉浮生连连认错,准备叫保姆开车去买。

“不行,待会儿儿子醒了,她还得去喂奶粉呢。”生完孩子一年多,吕小悦身材恢复得恰到好处,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厉浮生觉得自己捡到宝,尽管求欢总被拒,他以为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并不以为意。“要不让陶嗓去吧,反正他也闲着。”吕小悦满不在乎地说。

“那哪行,再说他也不知道买哪种,还是我去吧。”厉浮生说着解下围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保姆。

“你快去快回啊,我饿着呢。”吕小悦冲他喊。

“知道了。”厉浮生果真一个箭步冲出老远。

“哎,先生开车注意安全。”保姆叮嘱了一句,扭脸发现吕小悦早没影了。

一进书房,吕小悦就将一堆小罐子呼噜呼噜倒进陶嗓的背包。

“别搞那什么破玩意儿了,我不稀罕。”

陶嗓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紧紧箍住吕小悦。

吕小悦咯咯笑着转过身,双手捧着那张猥琐的脸,“这些烤肉酱,走的时候千万别让他看见。赶紧的,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陶嗓气血上涌,巴不得这句话。

这是二楼,一抬头就能从窗户上看到大门进出的情况。

虽然厉浮生随时会回来,但吕小悦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玥玥,出什么事了?”楼下突然传来厉浮生的声音。两人突然一愣,刚才太疯狂,竟没听到他回来。陶嗓脸都绿了。

吕小悦一骨碌翻下桌子,飞快理好头发和上衣,冲到窗口,张嘴就是哭腔,“老公,我受伤了……”

趁厉浮生上楼的工夫,吕小悦迅速理好裙摆,陶嗓更省事,拉上拉链就完。

陶嗓很紧张该怎么跟表哥解释。

吕小悦二话不说拿起笔筒里一把裁纸刀,冲手心就是一刀,毫不手软,鲜血没几秒就流了一地。

厉浮生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根本没去注意陶嗓,抱起吕小悦就冲下楼。

4

晚上,陶嗓洗完澡,一眼就看到吕小悦躺在床上。

他点了根烟坐到沙发上。

以前偷偷摸摸的时候,这副身体他怎么也要不够,哪怕整整六年,还生了孩子,他俩依旧干柴烈火。现如今光明正大了,他反倒没有当初的激情了。

“噗——”陶嗓吐出一口烟,他也并非感情骗子,当初的确是想跟吕小悦好好过日子来着,可日子过着过着就提不起劲,心里老烦。

“讨厌,外面抽去,呛死人了”,吕小悦娇嗔地呵斥了一句,“对了,我跟你说,1000 万省着点花,差不多也够咱们这辈子不工作了,不许再炒股了,听见没?”

陶嗓深深吸了一口,拧着眉毛,“晚了,投了 500 万,已经清仓了。”

“你说什么?才半年!”

吕小悦跳起来,声音尖锐,又恢复了当初训厉浮生的样子,“我早跟你说什么来着?你怎么一意孤行——”

刚拿到钱的时候,他俩几乎喜极而泣,搂抱着又笑又跳。是啊,厉浮生前半生心血被他们轻易到手,他们终于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陶嗓财务出身,热衷股票,自负又固执。虽然心里不踏实,但看着他干劲十足的样子,吕小悦什么都听他的。毕竟,他的男人味正是一直以来最吸引她的地方,这也恰恰是厉浮生缺乏的。

起初陶嗓赔了几十万,吕小悦并不当回事,只随口说了句:“要不还是算了,炒股风险太大。”

没想到陶嗓大发雷霆,斥她头发长见识短。

吕小悦当时忍了没发作。

可现在足足损失了 500 万啊。

“你还说我,成天就知道买买买,就你这么造下去,一座金山都不够你花!你看看你那些包、衣服、化妆品都堆成山了,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就不知道收着点吗?”陶嗓也来了气,“我要再不想出路,儿子都得跟你喝西北风!”

“放你妈的屁!你没本事亏了钱还有理?这钱是哪来的?啊?吃软饭还吃得挺硬气!”

“你说谁吃软饭?”陶嗓霍地站起来,脸色阴沉,狠狠盯着吕小悦。

吕小悦也呆住了。以前她对厉浮生口无遮拦惯了,此时才惊觉,陶嗓不是厉浮生。

陶嗓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去开门。

吕小悦冲上前赶紧抱住他的腰,“老公,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说错话的,你别生气,别离开我好吗?你走了我和儿子怎么办啊,哇——”

吕小悦一把鼻涕一把泪,陶嗓硬挺了一会儿,回身看着她,叹了口气。

“好了别哭了,我再想想其它办法,不行就搞点投资。”

吕小悦开始琢磨以前跟着厉浮生认识的人脉,有谁可以利用。

5

“厉总不错啊,敢请我们‘铁面观音’吃饭——”

迎面走来一个小伙子,跟房未打了招呼,对厉浮生挤眉弄眼。

厉浮生尴尬地对房未笑笑,“你同事真有意思。”

两人正并肩走着,房未忽然侧过脸问他:“你是不是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

厉浮生一愣,汗珠子都下来了,脚下步子也乱了,“我,我……”

“哈哈!逗你玩呢,胆子这么小!”房未乐得前仰后合。

两人来到市中心一家著名的湘菜馆。

时间还早,人并不多。

服务员女生热情招呼两人,询问是否需要包间。

厉浮生点头正要走,却被房未拉住。

“包间服务费不划算,我们还是坐大堂吧,靠窗户也很好。”说着,房未已经示意服务员,女生笑眯眯地带路。

两人坐好后,厉浮生让房未先点菜。

房未笑笑,直接说了一道菜名。

“你不用这么替我省钱,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再说,你帮了我那么大忙。”厉浮生拿过菜单,又点了几道招牌菜,这次对房未的制止完全无视。

“只是延长了几天还款,并不算多大事,你没必要这么客气。”房未只比吕小悦大两岁,大约因为职业的关系,气质上完全是两个层次。

房未今天穿了一身欧根纱的白色连衣裙,外搭浅蓝色针织衫,头发齐肩,随意地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上面戴着粒珍珠耳钉。

房未一抬头,厉浮生忙别开视线。

“对了,你好像并没有多恨那两个贱人嘛。看他俩逍遥自在,不想修理他们?

“说没有脾气是假的。不过对心术不正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陶嗓脑子活,有魄力,这点是比我强,可惜了……”

房未冷哼一声,“坏心眼的聪明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因为他们没有底线,造成的痛苦和损失就没有上限。你说,要不要找熟人,给他们下个套?”

厉浮生看房未居然一脸认真,跃跃欲试。

“你真是个法官吗?”厉浮生失笑,“好了,乖乖吃饭。”

厉浮生说完愣住了,脱口而出的宠溺显然不合时宜。

房未好像没察觉,喜滋滋地开始吃饭。

吃了没两口,她又放下筷子。厉浮生的心再次提起来。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一直没结婚?”

“这有什么奇怪,像你这样条件好的姑娘,眼光高很正常。”

厉浮生总算喘口气,吃起菜来。

“我觉得你挺不错。”房未也低头吃菜。

厉浮生差点咬到舌头,偷偷看了眼房未,见她若无其事,以为自己听岔了,刚举起筷子,房未突然抬起头,两颊粉红,“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当啷——”厉浮生的筷子掉了。

6

吕小悦终于还是没忍住,将那款 FENDI 新品买了下来。

回到家,对着镜子百看不厌,正美呢,陶嗓忽然进来了。

吕小悦忙收起包包。

陶嗓盯着包,脸色有些不快,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吕小悦方才的满心欢喜也烟消云散。

很难不想起从前厉浮生对她的好,她当初怎么不觉得呢。他对她简直无条件满足,孩子由婆婆和保姆管,她只负责打扮漂亮,买买衣服喝喝咖啡,逛逛街看看电影,活得肆意张扬。那时的陶嗓呢,对自己简直痴迷疯狂。她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年轻貌美征服世界。

现在看来,不是每个男人都肯为女人的美貌买单。

陶嗓爱她的靓和活力,可那是厉浮生花的成本,真轮到他头上,一个包就看出态度了。

晚饭的时候,儿子哭闹着不好好吃饭,保姆左哄又哄就是不行。

陶嗓把碗在桌子上大力一摔,冲孩子吼:“三岁的熊孩子,还不会自己吃饭吗?爱吃不吃,再哭我揍你!”

孩子愣了一下,马上爆发出滔天嚎哭。

吕小悦忙拉住要动手的陶嗓,示意保姆把孩子抱走。

“坏叔叔,坏叔叔,你不是我爸爸,让我爸爸打你——”孩子哇哇大哭着被抱走了,陶嗓脸色阴沉。

“小孩子都这样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他可是你亲儿子!”

陶嗓当然知道孩子是他的,所以他一开始是发自内心跟孩子亲。

比如,他很会逗孩子,每次见到孩子总带各种玩意儿,或者发明有趣的游戏,跟孩子玩得不亦乐乎。那时,他跟孩子独处的时间总嫌不够。

可如今真让他自己养孩子呢?

吕小悦这才发现,陶嗓只适合玩孩子,不适合养孩子。

不像厉浮生,从月子里就整宿整宿地带孩子。

为了让她休息好,厉浮生一年没睡过整觉,即使后来孩子跟保姆睡,只要厉浮生在家,孩子的吃喝拉撒全由他经手。

难得的是,男孩子越来越皮,而厉浮生始终有无限耐心。

有厉浮生在,吕小悦几乎没感觉过养孩子的累,她甚至还想再生一个。

如果孩子是他的就好了。

吕小悦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不不,她是太累了才胡思乱想。

“对了,今天又有人来送大米了,还有花生油、抽纸,我没买过,那是谁送的?”

陶嗓看了看碗里的米饭,脸色略有缓和,但没说话。

“说啊,怎么回事?”

“客户维护呗。”陶嗓斜瘫在椅子上剔牙。

“什么客户?”

“说了你也不懂,男人的事你甭操心,有这工夫不如踏实在家带孩子,别成天只顾着在外面浪。你不操持,这还有个家的样子吗?”

吕小悦深喘了两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这不是厉浮生,她没有退路了。

吕小悦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

“哎,你不刷碗?”陶嗓在身后喊道。

半夜,陶嗓忽然来了兴致,直接把吕小悦弄醒,吕小悦虽然还在生气,可到底两人好久没亲热,陶嗓这一近乎让她多少有些欣喜,于是半推半就。

进行到一半,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快看看吧,孩子发烧了!”

吕小悦一听,推开陶嗓翻身下床,冲到门口。

开门一看,孩子在保姆怀里满脸通红,呼吸粗重,紧闭着眼。

“我们赶紧去医院吧!”吕小悦转身对陶嗓催促道。

陶嗓过来看了看孩子,“小孩子发烧很正常,先贴退热贴,高烧就喝退烧药。咱们这是郊区,没什么好医院,等天亮了再去市里看。”

吕小悦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跟保姆一起安顿好孩子,这才回房。

陶嗓欲求不满地贴过来,吕小悦烦躁地一把推开他,“儿子都病了你还有心思?”

陶嗓试了两把未遂,怏怏地转身睡去。

黑暗中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7

法院旁边是一座新建的公园,种满新奇花草,只是树木尚未长成,难以成荫。午饭过后,这里的人便格外少。

房未走在前面,一身制服,文静干练,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厉浮生掏出一把伞给她挡太阳。

房未笑道:“谢谢你给我送药,很管用,胃好多了。公司那么忙,不用亲自过来的。”

“你又不肯去咖啡厅,这里多热”,厉浮生递给她一瓶水,“你喝完我就走。”

阳光下,厉浮生微眯着眼睛,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房未握着水,有片刻出神,忽然眨眨眼,“哎,我想知道,你被女人伤得那么惨,怎么没对感情绝望,还肯相信我?不怕被我骗吗?”

厉浮生深深看了她一眼,两手一摊,“骗什么?钱是没有,色倒欢迎。”

房未哈哈笑着,一下蹦到他背上。

长腿长臂,宽肩紧腰,她早就想体验体验。

房未只有 100 斤不到,厉浮生轻松背起来就走。

“公司现在艰难,跟着我很可能受苦,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不会,我是法官,能赚钱养你,还可以保护你!”

厉浮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没有为什么啊,我就是觉得你好。”

房未趴在他背上,温暖的气息吹着他的耳朵。

厉浮生低着头,鼻子突然有些酸。一直以来,他理所当然地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从没想过让谁护着他。他曾倾尽全力为一个女人付出,以为他的全能可以让家庭更美满。后来才发现,彼此付出才能彼此珍惜,一段不平衡的关系是错位的,不会长远。

不过现在,他这辈子也值了。

厉浮生收紧手臂,将房未用力向上一掂。房未轻呼一声,脸蛋飞红。

“呦呵,这不是房法官吗?”

迎面走来的两个男人忽然看过来,脸上是饶有兴趣的表情。

厉浮生一愣,房未已飞快从他背上滑下来。

“想不到房法官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啧啧!”

两个男人一胖一瘦,四十岁左右年纪,一人腰上系着一条爱马仕皮带。

“李老板,怎么,又被人告发了?”房未立刻恢复办公脸,语气温和,全无方才的羞赧。

“那哪能呢,我们一向遵纪守法是吧,房法官真幽默,呵呵呵呵。”胖子对瘦子干笑,瘦子连连附和,两人对房未鞠了个 10 度的弓,飞快走了。

隔了几天,厉浮生拿着一份宣传资料在研究。

“你要买理财产品?”房未凑过来。

“不是我,一个以前的员工说家里亲戚正准备投资,让我帮把把关”,厉浮生打开网页,“我查了下,这个项目有 H 和 Y 集团两家企业做担保,应该有一定可信度。”

房未拿过宣传册翻了翻,扉页上还记着某快递的联系方式。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又细细看了两遍材料,对厉浮生说:“开发商用开发项目市场价格的一半抵押给理财公司融资,这种‘资产证券化’理财产品收益率都比较高。这两家担保公司我了解,倒是不错的投资,只怕一般人没有这个门路。”

厉浮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半年后,厉浮生的公司终于有了起色。

两人的婚期也定下来了。

这天,房未陪厉浮生在公司加班到夜里 11 点,突然吕小悦打来电话,“浮生,求求你救救宝宝……”

两人火烧火燎地开车去吕小悦家,帮她把孩子送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肺炎已经引起严重并发症,情况十分危机,需要马上手术。

吕小悦哭着说家里已经没钱了,陶嗓好几天没回家,联系不上。

厉浮生二话没说交了钱,医院立刻安排手术。

“陶嗓到底在干什么?自己儿子死活都不管?”厉浮生极少生气,此时脸上阴得可怕,眼中几乎冒火。虽说不是他的孩子,可毕竟他养育了两年多,而且孩子是无辜的。

“他……他跟本就不配当爸爸!宝宝常常想你,说你才是他爸爸呀……”吕小悦声泪俱下,扑在厉浮生身上,厉浮生好不容易挣脱开。

“吕小悦,孩子可以乱生,话不可以乱说,喜当爹一次就够了啊。”

房未冷冷地说,没有丝毫怜悯,当初吕小悦的嚣张跋扈让她印象深刻,现在拿悲惨博同情,她可不吃这套。

厉浮生伸手轻轻按了她肩膀一下。

房未啪地打掉他的手,两眼冒火,“你是不是心软了,同情心泛滥?你忘了当初她和奸夫怎么合伙算计你了?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唉,不是,孩子还在手术,你你……”厉浮生从没见她发火,搓着手,有些结巴。

房未知道自己应该大气稳重,保持理智。

“行,你在这帮她吧,我先回家了。”

8

厉浮生直等到手术后吕小悦的妈妈和弟弟赶来,一切安顿妥当才离开。

“终于舍得回来了。”房未气哼哼地开了门,一眼也不看他。

厉浮生忍着笑,凑上前从后面搂住她,“你吃起醋来真可爱,我很开心。”

“开心个鬼!”房未回头白他一眼。

“哎,我还没说啥你就机关枪一样数落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没有心软,只是心疼孩子罢了。你当我傻啊,还会对吕小悦有什么想法?”

“那可难说,毕竟一夜夫妻……哎哎你干吗,放我下来——”

厉浮生突然把她扛在肩上,三步并两步朝卧室走去。

“要做夫妻也跟你,别吃那干醋。”

“混蛋!”房未的两条腿象征性地蹦跶了两下。

凌晨,厉浮生还是被吕小悦的电话吵醒。

“浮生,孩子没了,哇——”

房未陪厉浮生赶去医院。

吕小悦一看到他们,两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吕小悦妈妈和弟弟也看到厉浮生了,两人精神一振,看着他快步走近。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扶她起来。”厉浮生瞪眼,吕小悦弟弟忙抱她起来。

房未递了瓶水,吕小悦妈妈喂她喝了两口,吕小悦这才睁开眼睛。

“浮生啊,以前玥玥不懂事,妈知道委屈你了,我们全家人都记得你的好。现在孩子也没了,你不能丢下玥玥不管啊,我苦命的玥玥——”吕小悦妈妈眼泪婆娑地看看厉浮生,低头抱住吕小悦的头啜泣。

房未听得睚眦欲裂,好在这时吕小悦的手机响了。

“你好,是陶嗓家属吗?陶嗓在市医院急救中心,请你马上来一趟。”

“怎么了?我就在医院。”

“那正好,你直接来急诊室。”

众人匆匆赶到急诊室,只见陶嗓浑身是血,一个医生过来招呼家属赶紧去缴费。

吕小悦眼巴巴地看向厉浮生。

房未拉着厉浮生一起去缴了费。

陶嗓的手术还算顺利。

“病人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股骨部位粉碎性骨折,今后行走可能会受一定影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吕小悦和她妈妈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他这种情况,你不管吗?”房未忍不住问吕小悦。

“浮生,你能不能帮他请个护工,他是你表弟,我现在心力交瘁,我的孩子……”吕小悦转向厉浮生,说着又要昏倒。

房未朝天翻了个白眼。

厉浮生打了几个电话,通知陶嗓父母,又联系了护工,这才松了口气。

“=小悦,我能做的已经尽力了,我会转你一笔钱,好好安排孩子后事,节哀……你跟陶嗓好好过日子吧,我也要结婚了。”

厉浮生说完就跟房未离开了。

果然如房未预料的那样,吕小悦自那天起,就不停地骚扰厉浮生。

“”浮声,我家停电了,我害怕,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打物业电话。”

“浮声,我头疼得厉害,走不了路了,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我帮你叫 120?”

“浮声,我好久都没吃肉了,你能不能请我吃顿饭?”

“我也没钱吃饭。”

房未对厉浮生的表现十分满意。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吕小悦亲自找上门来。

“你把浮生还给我,我给你一栋别墅。”吕小悦又恢复了从前的活力,势不可挡。

“怎么,陶嗓呢?不要你的真爱了?”房未挑了挑眉。

“我们早分了。我告诉你,你要是真心为浮生好,就乖乖放手,否则等他倾家荡产,你什么也得不到!”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再搞垮他一次,可惜他没有买理财产品的习惯。”房未嘴角微微勾起。

吕小悦突然跳起来,“我就知道是你们搞的鬼,当初厉浮生推荐的理财产品,半年 600 万,公司连人带钱全没了。陶嗓还借了高利贷,送掉半条命!我要告你们!”

“你有证据就去告。”房未始终脸色平静,身体微微后仰,迷了眼睛审视她,“枉你们多年夫妻,居然对他的人品毫不了解。他的确认真考察过那款产品和公司背景,还咨询过我的意见,但是我们真的都没发现问题,况且我们也根本不知道是你们想买那款产品,你们干吗不自己来问?”

吕小悦说不出话。当初她软磨硬泡托了厉浮生公司的一名职员,找借口向厉浮生打听消息,的确没有证据证明厉浮生恶意欺骗她。可是房未一定知道什么!

“对了,我有一点不明白,厉浮生给你那栋别墅应该值不少钱,陶嗓何至于被高利贷追砍?难道是你舍不得别墅,故意用他的腿抵债?”

“我们又没领证,房子是我的私人财产,你管得着吗?”吕小悦咬牙切齿,尖声叫道,“你这个第三者,法官了不起吗,以权谋私勾引别人老公,不要脸!”

“当初你是怎么对他的?”房未眼神澄澈犀利,语气深沉,“爱情最美是花前月下,最烦吃喝拉撒。寄生在厉浮生身上,他包了脏累苦活,养着你俩谈情说爱地快活。好事全让你俩占尽了。用谎言和恶意榨取别人的心血,供养的不是爱情,而是丑陋的贪欲。这世上,没有谁能通过伤害别人来获得幸福。”

尾声

两个月后,房未给大家发了喜糖,办公室上下一片恭贺之声。

“小房啊,去那个什么塞班岛度蜜月是吧?好好玩,别着急回来,啊!”

“谢谢领导!”

“=房姐,恭喜恭喜啊,别忘了我的购物清单。”

“忘不了,你对女朋友可真舍得下血本。我看好你哦。”

“哪里哪里,跟姐夫比起来可差远了,舍得花钱就不说了,这体贴,我看了都嫉妒……”

“少贫嘴,对了,李复守李复抗他们俩的案子就交给你了,可别出岔子。”

“放心吧,审他们又不是第一回了。这俩老油条,仗着有背景,非法集资的缺德事没少干,可偏偏每回挥霍完了,被判个两三年就放出来,又接着搞皮包公司继续骗钱。这次看我怎么整他们。”

房未从单位出来,厉浮生的车已经等在路边。

厉浮生打开车门,让房未坐进去。

想起即将启程的旅行,两人都有些兴奋。

“老公,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如果你生气也可以。”

“嗯,说吧。”

房未拿出两张照片,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人。

“谁啊,看着面熟。”

“李复守和李复抗是堂兄弟,擅长利用各自的皮包公司打掩护搞非法集资,当初你咨询我的那款理财产品,我没说实话,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圈套,那两个担保公司就是他们开的。”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是吕小悦他们要买?”

“宣传页上有一串快递电话,我打过去,核实了下最近是否送货到吕小悦别墅。”

“嗯,知道了。”

“老公,你怎么知道是吕小悦他们要买理财产品的?我刚才可没说过。”

“你没说过?”

“确定没有。”

“哦,那可能是我早就猜到的。”

“怎么猜的?”

“没什么技术含量,那款产品起购就要 500 万,那个职员家庭情况我了解,不可能有这种财力的亲戚,除非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吕小悦以前跟他走得近。就这样。”

“我骗了你,还害他们赔了钱,你不生我的气吗?”

“没什么,不义之财,早晚都是要还回去的。你也算替天行道。”

“老公,我一直以为你是姑娘们玩累了都想嫁的那种老实人。”

“老实人招谁惹谁了,非要当接盘侠?不过我都娶了你,可见也不是什么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