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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3年的那个夏天,我捧着广外的录取通知书,任泪水肆意:这一年来,我拼尽全力,终于可以逃脱我妈的魔掌。从此我将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
我叫刘盈,今年26岁。现在在深圳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刘盈是我后来改的名字,我的本名叫刘迎弟,从这个名字不难看出,我出生于一个怎样的家庭。
1995年冬,我降生在北国冰城哈尔滨。在我记忆中,童年就是奶奶的嫌弃与叹息,父亲的冷漠与疏离,还有母亲近乎偏执的控制与逼迫。
由于我妈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为了早点养家,姥爷坚持让她读了职高。毕业后,我妈成了一名普通的工人,之后草率嫁给了我爸。
我爸开了一家饭店,按理说经济宽裕,可自从我出生后,同样重男轻女的他,就没拿正眼瞧过我一下。
我妈坚定地认为,她的人生悲剧完全是学历低造成的,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让我考个好大学。“我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但我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2001年,我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但对口的小学很差。我妈试着和我爸商量,拿出一万块让我进好学校。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女孩子,花那么多钱干什么?供完了也是别人家的。”
没办法,我妈拽着我去了姥爷家,提出把我的户口迁过去,上那边的小学。大舅和舅妈却指责她分明是惦记家里的房产。最终,我妈签了一份放弃继承权的协议,他们才勉强同意。
虽然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我从我妈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母爱。她总在催我“快点、快点”,仿佛拿着条鞭子,一直不停地在抽打我,逼我按照她选定的方向奔跑,不停地奔跑。
学校离我家有十几站地,每天我们要很早出门,晚上再坐很挤的公交车,辗转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一进家门,我妈就开始督促我写作业,写完了,又要做她额外布置的练习,每天都要很晚才能睡觉。别说玩,就连觉都不够睡。
我好累!
更让我累的,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不能令她满意,即便考了满分,她也会皱着眉说:“别骄傲,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
2006年,我升入初中。可我妈好像无法从极度的焦虑中解脱出来,几次苦求我爸给我报辅导班,都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恰在这时,奶奶查出了胃癌晚期,做了胃切除手术后在家休养。我爸提出让我妈辞去工作,在家照顾奶奶,条件是同意让我上课外辅导班
就这样,我妈辞了职,在家专心照顾奶奶和督促我学习。她每天总有做不完的家务。即便这样,她也不肯放过我,一边干活,一边盯着我学习。我稍微溜号或是偷懒,就会换来她严厉地叱责。
2010年,我中考那年,奶奶去世了,而我只考上了一所市重点车。

2

我妈还没有从我中考的“失利”中缓过劲来,就收到了我爸的离婚协议书。

原来早在奶奶确诊前,我爸就在外面有了女儿,奶奶的病推迟了他的离婚计划。如今,他与那个女人的儿子,已经三岁了。
为了能尽快达成心愿,我爸声称愿意净身出户,把家里那套老房子以及五万元存款,都留给我们娘俩。
离婚很久后,我们才知道,我爸的饭店一直经营得很好,离婚时他就已经有了近百万的身家。可那一切,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消沉了一段时间,眼见我开学在即,我妈努力从痛苦中挣扎着站起来。
她在家电商场找了份营业员的工作,从早站到晚,基本工资只有一千多。然后她抛开一切杂念,和我一起全身心投入到迎接高考的战斗中。
然而,高中的第一次月考就给了我当头一棒:我的成绩在全年级中等偏下!
我妈所受的打击比我还大,开始疯狂为我张罗辅导班。为了找到最好的,她给那些排名靠前的学生家长打电话,追问人家在哪儿补的课。
听见她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人家不断在电话里委婉地回绝她,我感觉很丢人,让她不要去骚扰别人——大家都是竞争对手,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好资源和你分享呢?我妈却不肯放弃。
也许是我的成绩对优等生构不成威胁,最后,真有几位好心的家长给她介绍了辅导班。
只是,优质班也意味着高昂的学费,她那点儿工资只补一科都吃力,她却一口气给我报了全科,并告诉我只管用心学习,别的不要管。
除此以外,我妈觉得眼光不能只局限于本校,要向省重点看齐。省重点的学校从高一开始就有晚自习,而市重点的晚自习是从高三才开始的。这样下去,差距岂非越拉越大?
多方打听后,我妈在我家附近找了个晚自习课堂,有专门老师负责看管。
做了这些事,我妈还嫌不够。一天课间,我在走廊迎面遇上语文老师,他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句:“告诉你妈妈,高中生已经等于是成年人了,要学会对自己负责,不能凡事都指望别人的照顾。”
我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我妈联系各科老师,求他们给我特殊关照。当时我只感觉脸红得像着了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只有拼命学习,以期抵消掉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我的成绩缓慢上升,到了高二上学期,一度考进学年的前五十。
可就在这时,我却恋爱了。
他叫赵桐,和我不同班,但坐同一辆校车,同上一个晚自习课堂。他是那种很暖的男孩,让我感受到从没有过的被关爱的感觉。我一下就陷了进去。
恋爱的代价很惨重。高二下学期一连两次月考,我都排名年级前三百多。我妈简直要急疯了,不断逼我找出成绩下滑的原因。我自然不敢告诉她实情。

3

当第三次月考成绩出来后,我妈再也坐不住了,她拿着班级通讯录,挨个给其他家长打电话追问原因,在问过了大半的家长后,才有一个家长吞吞吐吐地道出了我恋爱的事情。
我妈立刻果断地采取行动。她仅用两天时间,就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租了出去,并在学校附近租了房,不让我再坐校车。
接着,我妈又突袭了晚自习课堂,将正在卿卿我我的我俩抓了个正着。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大声责骂赵桐不要脸,勾引她女儿,然后不顾我的反抗,将我强行拖回家。
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最近,周围的同学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为什么开班会时,老师会不点名地警告大家,在关键时期,不要让感情问题影响到学习。原来都是她在作怪!
我冲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喊:“你简直让我丢尽了人!我成了全班的笑话!”
她却很冷静地告诉我,一时丢人没什么可怕的,就怕以后一辈子后悔。我哪里听得进去,吼了声:“你就是个精神病!”跑回屋,砰地关上房门,也关上了我的心。
我妈并不太在意我的情绪,在她眼里,除了成绩,什么都不重要。为了不让我与赵桐有见面的机会,她开始每天接送我上下学,并且坐在晚自习教室的最后一排,监视我!
那些日子,我害怕去学校,总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每个人都在心底暗暗地嘲笑我。
我简直恨透了她,母女间的关系降到冰点。之后我的成绩虽略有回升,却始终徘徊在一百五十名开外。
一转眼到了高三,学校开始晚自习,要求家长轮流值班,每次两名家长。
看晚自习是件很辛苦的事,从下午四点半到晚上九点半,根本没时间吃晚饭不说,还不允许坐着,全程专心盯着孩子们学习,并对整个过程做详细记录。
别的家长都喊累,只有我妈,竟然向老师申请每天都去看晚自习。其他家长乐开了花,见到我,总是半真半假地夸一句:“你真有福,你妈为了你,真是太拼了。”
这些话在我听来更像是讽刺,我感觉自己就是受她控制的工具人,只为实现她没能实现的人生理想。
进入高三,本就有些厌学的赵桐,受不了高强度的学习节奏,不想再上学了。他在课间时偷偷找我,说想去南方打工,让我跟他一起去。
正处于极度压抑中的我,只想彻底摆脱我妈的掌控,逃得越远越好,答应了赵桐。第二天,我悄悄拿了身份证和一些钱,与赵桐踏上了前往广州的列车。
可是,我们的私奔之旅没能到达终点。我妈报了警,车才开到中途,我就被警察送回了家。
一进门,我妈就扑上来抱住我大哭,然后痛心疾首地问我为什么这么对待她,为了我她已经快要垮掉了。
我用力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冷冷地说:“你不想我走你的老路,便把你的意志强加到我身上,我其实很想好好学习,可你快让我窒息了。我现在不想考什么大学,就想离你远远的。你就是个魔鬼!”
她震惊地看着我,半晌,咬着牙,发狠地说:“好呀,你现在唯一能够永远逃离我的方法,只有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那样你才真正有离开我的资本。”
我怒视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从那天起,我妈再也不用操心我的学习了。我没日没夜地用功,成绩直线往上升。可她却好像高兴不起来,总是偷偷用忧虑的眼神望着我。

4

2013年,我在高考时超常发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高分,这个分数完全可以进入哈工大。

但我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填报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所有人都感到不理解,只有我知道,我就是要离开她,越远越好……
高考完的那个假期,我几乎不着家,在外面接了几份家教,拼命地赚钱,开始为独立做准备。
我妈几次凑过来,想与我说些什么,我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8月末,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义无反顾地走了。临走前,我将她的电话微信全部拉黑。
因为联系不上我,开学后没多久,我妈便跑去学校找我。我在校门口拦住她,冷冷地警告她,不要再扰乱我的生活,我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纠葛。
她眼含热泪,哀戚地望着我。我寒起脸,看着远处。她终于明白我是认真的,抹着泪,转过身踉跄地走了,瘦弱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无助,我的心禁不住抽动了两下。但是,强烈的恨意很快淹没了一切。
她真的没再来找过我,但会定期寄来汇款单。我全都原封不动地再寄回去,只想告诉她,没有她,我可以活得更好。我努力学习,拿奖学金,空余时间就到处打工,虽然辛苦,但却很自由。
2017年4月,我大学毕业前夕,我妈又一次来学校找我,但赶上我去外地实习,没能见上面。
她向同学要到我的电话,接通后,一听到她的声音,我立刻就挂掉了。
毕业在即,我已经准备好开启新的人生,好不容易从她手里逃了出来,我不会再傻傻地回头。
这几年,我不是没有想她,尤其是每次过节、过年,别的同学都会回家跟父母团聚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凄凉的宿舍。
我也会倍感孤独、落寞,可我忘不了过去那些被我妈掌控的、让我窒息的生活,我一刻都不想再重复。
毕业后,我在深圳一家外贸公司找到了工作,换了新的号码,尽可能切断一切我妈找到我的可能。
高中的好友许若欣,是我与故乡唯一的联系。一次,她给我打电话时说:“你知道吗?你妈一直在找你,她几乎问遍了所有能联系到的高中同学,也给我打电话了,但我、我没敢告诉她。”
我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一点都没变。“我感觉,她挺可怜的。”许若欣轻轻地说。
我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但最终还是咬牙告诉她:“千万不要把我的联系方式给我妈!”
2018年,我认识了现在的先生,有了自己的家。先生的性格很好,对我非常体贴,我的工作也很顺心。
2019年初,随着女儿的降生,我的人生似乎渐趋于圆满。只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片阴影,挥之不去。
先生知道我心底的隐痛,一直劝我从当了母亲的角度,来理解我妈的不易与付出。可我总是固执地捂上耳朵,拒绝听那些大道理。
只是有时候,听先生给远在湖南的婆婆打电话;婆婆在电话里絮絮地叮嘱他要注意穿衣,好好吃饭,别熬夜……都是说过几百遍的话,但仍旧不厌其烦地说个没完,好像在嘱咐小孩子一样。
而先生每次都很温顺地回答:“好,好好,您放心,我记着呢。”说实话,每每此时,我心中说没有酸楚感,也是假的。可是,我找不到回头的路。

5

正因为自己遭受的那些心灵磨难,我发誓,极尽所能保护我的女儿,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我甚至不能忍受她的哭泣。她一哭,我就会立刻抱起她。
以至于她每次都要抱着摇晃好久才能入睡,一放到床上就会哭得撕心裂肺,越到晚上,哭得越厉害。我被熬得精疲力尽,却毫无怨言。
只是,产假过后,我不得不去工作,婆婆远在湖南,家里脱不开身。无奈之下,我经过千挑万选,找到了一个口碑极佳的金牌保姆。没想到,只用几天的时间,女儿爱哭的毛病,就减轻了许多。
保姆告诉我,不要孩子一哭就去抱她,在排除困了、饿了等因素后,不要理会她。
等她不哭了再去抱她,这样小孩子慢慢就会明白,哭泣不会换来妈妈的怀抱。她就不会总哭个不停了。
“你得学会做一个狠心点儿的妈妈,这样她才能减少对你的依赖性,你对孩子的过度保护,会害她一辈子的。”
我闻听心中略有所动。
这时,一旁的先生不失时机地劝道:“你想过没有,其实你在和你妈妈做相同的事。你们都是想让孩子,不再经历自己所遭受的原生家庭的痛苦,却进入了另一个极端,依然给彼此造成了伤害。”
我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没有说话,内心却慢慢柔软下来。
那之后,我会时不时地想起我妈,想起她起早贪黑为我忙前忙后的情景,有时候,她会莫名出现在我的睡梦中。
可我依然没有联系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如果见了面,我们要该怎么面对彼此。
2020年9月,公司派我去哈尔滨出差。这是七年来,我第一次回到家乡。
忙完工作,我联系了许若欣。得知我在哈尔滨,许若欣非要请我吃饭。到了饭店,我才发现,她竟然还叫了其他几名同学。
想起高中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我觉得有些窘迫。却不想久别重逢后的聚会,气氛十分和谐融洽。大家一起回忆曾经的苦乐酸甜,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唏嘘感叹。
同学也提到了我妈,前几年,我妈也给他打过电话,询问我的下落。
张也用一种夸张的语气感叹:“刘盈,你是真了不起,能在你妈的魔掌里坚强地活下来。”
我眉毛一挑,不无得意地说:“那是,姐姐我天生钢筋铁骨,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大家一起笑起来,没有敌意,没有讽刺,完全是充满善意的笑声。
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轻松地面对这个话题。那些曾经我以为的、很严重的伤害,早就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云淡风轻,没有人真正放在心上。
现在大家关心的是如何生存。从同一个学校出来的我们,奔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而且距离越拉越大。
就拿许若欣来说,上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却失误进了一所普通大学,现在在一家私人小企业里打工,工作累,待遇差。
笑过之后,许若欣突然正色地对我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虽然那时大家都笑话你有个神经质的妈,可上了社会,我才明白,如果当初我爸妈肯狠下心来多逼一逼我,我现在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我一怔。这时,一向没正经的张也也很感慨地说:“若欣说得没错,我去年碰到赵桐了,他现在在一家物业当保安,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二十几岁的人,落魄得像个中年大叔。”
“可不是,当年如果不是你妈拼命阻拦,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其他同学也频频点头。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波涛翻涌:也许,我妈当年对我的狠,反倒无意中成就了我?而我这么多年主动与她失联,未尝不也是另一种绝情。
我承认,我想妈妈了,想家了。

6

聚会结束后,离飞机起飞还有大半天时间。我打了辆车来到了我妈工作的家电卖场,想偷偷看一眼她。

可是,她没在。我有些慌乱,她几乎是全年无休的工作狂人,难道,是生病了?
“哟,这不是迎迎吗?来找你妈啊?”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我转头一看,是我妈的同事静姐。
我嗫嚅地说:“我、我来这边出差。”
“张姨现在不在这儿上班了。前段时间疫情,我们商场大裁员,剩下的人工作时间加长,薪水大幅缩减,张姨本来希望留下的,可她的静脉曲张越来越严重了,前段时间腿上都开始出现溃疡了,医生说是站立时间太长造成的。”静姐轻声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想到高三时,我妈主动请缨看晚自习的事。她上了一天班,都是站在那里向顾客推销,下班就得马不停蹄地赶到学校,再继续站五个小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问静姐是否知道我妈现在的情况。静姐说她好像是在一个写字楼当保洁员,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告别静姐,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不出所料,家里没人,这个时间,我妈肯定在努力工作赚钱。
想了想,我掏出手机改签了机票,然后坐在楼道里等她回来。
往事一幕幕像放电影一般浮现在我脑海中。我的内心陷入一片混乱与迷惘:我恨了她这么多年,难道真的错了吗?如果不是她,我的人生会是怎样一番境遇?
直到天黑,我妈终于回来了。七年未见,她苍老得快让我认不出了。
我妈扶着楼梯扶手,拖着艰难的步子一点点地往楼上挪,看到我的刹那,她仿佛瞬间石化了,愣了足有十几秒,才颤声问道:“是你吗?迎迎,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我努力控制着涌上来的泪水,轻轻说:“我到这边出差,来看看你。” 她瞬间泪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扶着她进屋坐下。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似乎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只是,虽然很开心,她却表现得小心翼翼,一直静静地听我介绍这些年的情况,不时地“嗯”“啊”两声,不敢多说什么,似乎是怕哪句话说得不对,我再度从她生命里逃走。
看着曾经那么强势的妈妈,如今变得这般谨小慎微,我一阵心酸。
我在家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赶飞机走了,临走加了她的微信。
走的时候,她始终控制的情绪终于崩塌,一把抱住我,痛哭着说:“当初你说要独立,我忍着四年没去打扰你。
“本来以为,大学四年的时间足够你冷静下来,却没想到,你、你竟然比我还狠,竟然真的一去不回头……”
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我轻轻拍着她,流着泪一再保证,会常回来看她。
这之后,我不时会通过微信向她发些问候,她每次都很小心地回应着。
2021年,在先生的建议下,我将我妈接到了深圳。最开始,我们之间的疏离感还是存在,但我们都在努力地改变着。

有一天,我俩静静地坐在飘窗前。我终于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对不起,妈,是我不好,我应该谢谢你当年对我的狠。”
她一愣,抬起头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叹了口气说:“只是,你为什么不能换种方式呢?你那样,真的让我好受伤。”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自责地说:“那时候,没有人帮我,每天上班,忙家务,督促你学习,感觉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一个温柔的妈妈了。只想着千万别让你步了我的后尘,没想到苦了我的迎迎。”
我鼻子酸酸的,将头靠在她肩上,认真地说:“我一定要成为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妈妈,和她做朋友而不是敌人!”我妈轻轻拍着我,怜爱地说:“我的迎迎肯定能心想事成。”
我转头望向窗外,正午的天空好蓝,蓝得那么高远深邃。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