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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1】

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脱輓辂,衣羊裘,因齐人虞将军求见上。虞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终不敢易衣。”

【译文】

故齐国人娄敬去戍守陇西,经过洛阳,解下绑在车前牵引的横木,穿着羊皮袄,通过齐人虞将军求见高帝刘邦。虞将军想要给他穿华丽鲜亮的衣服,娄敬说:“我若穿的是丝绸,就身着丝绸去谒见;若穿的是粗毛麻布,就身着粗毛麻布去谒见,终究不敢冒昧地更换衣服。”

【解析】
“脱輓辂,衣羊裘”,这两句话暗含其他意思。娄敬是去戍陇西“脱輓辂”从另一层意思来讲就是有故意“失职”,甚至“叛逆”的意思(比如汉桓宽的《盐铁论·褒贤》:“然戍卒陈胜释輓辂,首为叛逆。”)。再看“因齐人虞将军求见上”,这其实就是通过“虞将军”告诉刘邦自己不同于常人,与当年郦食其自荐于刘邦如出一辙。当然娄敬自身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必然是深思熟虑,做足准备的。
文中的“齐人虞将军”,并未有其他史记记载,估计应该是负责“传达”命令的近侍或者护卫将军。刘邦既然信任齐人虞将军,自然也会相信虞将军推荐的娄敬。

【原文2】

于是虞将军入言上,上召见,问之。娄敬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娄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封邰,积德絫善,十有馀世,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故周之盛时,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宾服,效其贡职。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德薄也,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译文】

这时虞将军便进去向高帝报告。高帝即召见娄敬,并询问他。娄敬说:“陛下定都洛阳,难道是想与周王朝一比隆盛吗?”高帝道:“是啊。”娄敬说:“陛下夺取天下的方式方法与周朝不同。周朝的祖先,从后稷被唐尧封在邰地起,积累德政善行十多代,以至于到太王、王季、文王、武王时期,诸侯自行归附,终于灭掉殷商做了天子。到了周成王登位,周公辅佐他,才营建洛邑,因为认为这里是天下的中心,各地诸侯前往交纳土贡和赋税,所走的道路里程相等。君主有德行就容易靠此统治天下,没有德行就容易由此而亡国。所以周王朝强盛的时候,天下和睦,诸侯、四方外族没有不臣服,奉上他们的贡赋的。待到周王朝衰弱时,天下没有谁前来朝贡,周王朝也已无法驾驭制约了。这不仅是由于它的德行微薄,而且是由于其形势衰弱了的原因。如今陛下从丰、沛起兵抗秦,席卷蜀郡、汉中郡,平定秦地雍、塞、翟三国,与项羽在荥阳、成皋之间作战,经过大战七十次,小战四十次,使天下百姓肝脑涂地惨遭杀戮,老老少少的尸骨暴露在荒野之中,数都数不过来,哭泣的悲声还未断绝,伤残的人员还不能行走,就想与周成王、康王时代的隆盛威势相比美,我私下里认为这是很不相称的。况且秦地依靠华山濒临黄河,四面都有险要关隘为屏障,如果突然有紧急情况发生,百万军队可以立即就调动停当。依靠秦地原有的基础,凭借那里富饶肥沃的土地,这即是所谓的天然府库的优势啊。陛下入函谷关在那里建都,殽山以东地区就算是乱了,秦国的旧地也仍然可以完整地据有。同别人争斗,不卡住他的咽喉,从后背拍击他,是不能大获全胜的。现在陛下如果能占据秦国的故地,这也即是扼住了天下的咽喉且又攻击它的后背了。”

【解析】
娄敬首先是讲明了,周朝与汉朝各自的立国之本不同,盲目学习周朝定都洛阳肯定是不可取的。

娄敬之所以劝说刘邦定都长安的根本缘由就是关中、巴蜀地区(秦地)是当时天下最为富庶,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秦国以此统一六国,刘邦以此取得天下,而控制天下更不能脱离开秦地。

从另一方面来讲,刘邦身处洛阳,虽然居于”天下之中“有方便制衡天下的便利,
但刘邦基本肃清各诸侯势力后,形式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原文3】

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渑,倍河,鄉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问张良。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娄敬说是也。”上即日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号曰奉春君,赐姓刘氏。
【译文】
高帝询问群臣。群臣都是崤山以东的人,便抢着发言:“周朝统治了几百年,而秦朝经历两代就灭亡了。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山、渑池,背靠黄河,面向伊、洛二河,它的坚固也是足可依赖了。”高帝问张良。张良说:“洛阳虽然有这样稳固的地势,但它的中心地区狭小不过几百里,田地贫瘠,四面受敌,因此这里不是用武之地。而关中地区东有殽山、函谷关,西有陇山、蜀地的岷山,沃野千里,南有巴、蜀的富饶资源,北有胡地草场畜牧的地利。倚仗三面险要的地形防守,只用东方一面来控制诸侯。倘若诸侯安定,即可通过黄河、渭河水路转运天下的粮食,西上供给京都;如若诸侯发生变故,也可顺流而下,足够用以转运物资。这就是所谓的坚固的城墙千里之长,富庶的天然府库之国啊。娄敬的建议是对的。”高帝当天就起驾动身向西进发,定都长安,并授任娄敬为郎中,称为奉春君,赐姓刘。

【解析】
“群臣皆山东人”这句话对比出”娄敬“的厉害了。刘邦的重臣们大部分都是崤山以东的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当然是离家乡越近越好了。自然要找理有来证实”定都洛阳“的原因。
读到这里,我们回忆一下刘邦是如何从战略上击败项羽的,本质上就是利用文中张良所讲的“稳固关中、蜀地,向东一面制敌,利用黄河、渭水专运粮草兵员,把控荥阳、巩、洛一带,从而形成”形胜“之势。

【进一步解析】
此文暗含这一个关键的问题:如何保持长久的稳赢?

答案其实很简单,永远保持自身的绝对优势,并且绝对控制保持优势的“法宝”。刘邦能够取得天下的根源在于直接获得了秦地的经济、人口资源、地势等资源,而后续的维持天下必然也要控制秦地,这是刘邦将都城改到长安的最主要原因。

无论是做人、做公司关键在于对“立身根基”的长久持续性的经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离开自身”立身之所“,古人说”天高皇帝远“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脱离太久必然会生出变故。
从另一个领域来讲,娄敬为什么要这么做?刘邦为什么要听娄敬的呢?刘邦又为什么要询问张良?
其实所有问题的关键在于国家形势的变化和刘邦的远见卓识。“都长安”关乎汉朝之后几百年的“根基”之事。前文讲过,刘邦一开始定都洛阳是因其“居天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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