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车方世玉,上车林黛玉,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妈。

现如今,能跟制霸线上线下的油腻大叔有的一拼的就是这群战斗力与表演力爆棚的大妈了。还记得青岛最美地铁通车时,一群手持免费试乘票的大爷大妈就雄赳赳气昂昂挤爆了地铁站。当时那个人潮汹涌、你争我抢哦,就连钱塘江大潮也得甘拜下风!

换我去现场的话,立马就怂了,这是分分钟要挤怀孕的节奏啊,赶紧撤!

就免费乘地铁如此吗?非也,免费鸡蛋、免费大白菜……顺带还有高速公路上散落的货,水果蔬菜粮食禽畜柴油棉花辣椒酱黄铜工业盐,没啥不是以大妈为首的村民不能抢的。

看着那些头发花白、面肌松垮、皱纹横生、臃肿肥胖的大妈,在争抢时面容越发狰狞扭曲,就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那是我的明天吗?

似乎当今的媒体特别喜欢报道大妈们的负面新闻,这其中固然有添油加醋、吸引眼球的成分,但那些视频是真的,照片是真的,那些贪婪粗鄙、自私自利、市侩拜金、爱嚼舌根、爱占小便宜、我弱我有理……是真的。

有人说:“终有一天,我们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我想说,我曾经最讨厌土豪……

可是,变成土豪不容易,变成大妈可太简单了。

每天汲汲营营,庸庸碌碌,围着灶台忙家务,念完了丈夫管孩子,好不容易闲下来,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要么就是狂泼狗血的肥皂剧。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成了为家庭操碎了心的黄脸婆,也成了街头巷尾最普通的大妈。

大妈真的一无是处?在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里,我最喜欢的角色不是强势逆袭的罗子君,也不是职场精英唐晶、贺涵,而是烈焰红唇、鲜亮时髦的薛甄珠。

三个主角是整部剧的颜值担当,但闲了那么多年的家庭主妇进了职场就能逆袭?独立智慧的职场女强人,难道不懂不要过多介入别人的私人生活?周旋于三个女人之间的钻石王老五看着帅气潇洒,实则粘腻虚伪。也许这样的人设是为了迎合观众的口味,然而三个主角之间的狗血纠缠让我看不下去,倒是看薛甄珠出场,还颇有意思。

她把女儿当长期饭票,借穿女儿的鞋子,觊觎女儿的漂亮衣服和包包,到超市买个西兰花也要切根,对保姆亚琴颐指气使,对贺涵百般殷勤……在她市侩庸俗、嫌贫爱富、花枝招展的背后是孤苦半生的奋斗,为两个女儿奋斗出明媚的未来,为自己奋斗出灿烂的夕阳红。直至临终,她还是努力想交代两个女儿的下半生。

无怪乎有网友评价薛甄珠,赞她出走半生、仍有少女心。

现实生活中的大妈没有薛甄珠那么拉风,但是她们中的很多人对生活的热情不输薛甄珠,她们有的参加模特比赛、有的当红娘牵线做媒,有的组成志愿者队伍服务社区,还有的风雨无阻支着小摊挣钱养家。大概最后一个才是多数大妈的真实状况,呃,还得加上用养老金补贴子女,给子女带孩子当免费保姆。

附近的菜市场外常年有许多大妈摆摊卖菜,摊位上拢共三四把菜,一把青菜三四块,到了晚上或者遇到下雨下雪,一两块也卖。城管也没驱赶她们,也许是赶之不尽或者体谅她们生活不易吧。

至于那个少女心,大概已经很久没见了。

她们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少女时代,但那个少女时代既不是“笑声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焰中交舞着变换”,不是“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更不是对着老师小心翼翼,对着试卷冥思苦想,下了课放了学就满血复活,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喝着奶茶、聊着爱豆、交换着漫画,还藏着掖着青春的朦胧小心思。

她们的少女时代遇上了三年灾害、社会动荡,没有奶茶,只有饥饿;没有漫画,只有口号;没有演唱会,只有批斗会和容不得任何幻想的绿军装与中山装。

1950年,张爱玲参加上海市第一届文代会。会上到处是黑压压一片灰蓝的中山装,唯有她“穿着紧身旗袍,旗袍外面罩一件网眼的白绒线衬衫”。

时光飞逝,青春蹉跎。当她们好不容易进入安稳的中年,却发现这个世间日新月异。

没有了大锅饭、毕业包分配和一堆粮票、油票、布票,有了下岗、下海、大学合并扩招改名。大哥大、BP机风靡一时又消失不见,手机越来越薄,能视频聊天了。以往羡慕得不得了的座机呢?快成古董了。百货商店变成百货商场、购物中心,各种各样的商品多得几乎爆炸,进口商品也越来越多,不少甚至比国货还便宜……再也不用为买点东西挤供销社托关系走门路了!

结婚也不是原来那个追求朴素和光荣的结婚了,“老三样”变成“新三样”——房子、车子、票子,什么“一动不动”、“万紫千红一片绿”、“三斤三两”、“三斤一响”,最要紧的还是房子,没房子咋结婚?于是,掏了积蓄全力支持,好不容易买了房结了婚,生了一胎生二胎,学前培优加辅导,做奶奶的又哪能袖手旁观?一天到晚跟着转,转着转着,头发白了,眼睛花了,身材走形了,往旧藤椅上一坐,压得藤椅吱吱叫,脑子里却还念着,还是要攒点钱留给孩子们……

一晃眼,人生就这么过去了一大半。

再回首,过去似乎没剩下多少了。曾经念过的书、写下歌词的笔记本、贴过的电影海报、穿过的裙子、黑白个人照和集体合影、一起玩耍的闺蜜……都在半生的奔波中消失在时光深处。

那个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少女呢,也一同走了?

但愿她还能回来,脱下中山装,穿上连衣裙,剪去长辫子,烫个Bob头,薄薄的空气刘海随着眉眼间的遐思轻盈跳动,纯粹的黑发也变成了一片缠绵着梦幻粉紫与明艳桃红的晚霞,那是美得令人心醉的姬胡桃色,搭配明丽温柔的西柚色口红,远远望去,倒是有一番“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的味道了。

但是这还不够,她拾起往日的爱好,读书看报,唱歌跳舞,养花种草,写写画画,不是为了谋生,也无需参加评比,只是单纯地让自己拥有曾经希冀的快乐。

在少女的心里,快乐就是那么简单啊,不管未来是长是短,是悲是欢,是嫁与良人,还是踽踽独行,那都是未来,注定到来却还未到来的未来!

多年前的一天,我在微热的风中一边大口啃着西瓜,一边望着明晃晃的天地。周围的人在聊天、打闹、收拾物品,或远或近的喧闹。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暑假就要开始了。纵然即将进入高三,功课多,压力大,也不能妨碍这个经过敲敲敲的西瓜向我呈现它最美好的一面——红艳甘美的瓤化为潺潺流水流过五脏六腑,浸透四肢百骸,很舒服,很快乐。

那份心境到了如今,已有了改变,少了点跳脱与锐意,多了些深沉与柔和,也多了交融岁月的宁静与明澈。这是必然的,且还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继续改变。可我知道,那个少女还在,她经历了忧郁与叛逆、失落与迷茫、疑惑与默然,依然会喜欢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会裹着一身烟火气走向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