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素十二 图片来自 网络 侵删
壹
暮春三月,西子湖边,青年男女三三两两正结伴相游。
湖岸小舟上,我斜靠小榻,看着面前品着清淡梅子酒的美人儿,笑问:“今儿怎得突然有闲陪我赏景,我记得前段时间你那刚来的姨母,不是邀你去灵隐寺上香吗?”
芯禾放下红瓷小杯,改拿团扇心不在焉地扇着:“你又不是不知我那姨母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看上我苏家的产业嘛,几次想借着上香的由头撮合我与她侄子见面,烦都要烦死我了。”
低笑,我又斟了半杯递到她面前解气:“哎呀,还不是你江南美人儿,苏杭首富的名声太过惹眼,谁家大娘子不想把你拖进府里当儿媳妇,这种亲上加亲的好事,也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芯禾一听我的话头,舍了酒杯,拈起团扇作势就要打我:“嘿,即是这等好事,我就让与你,明儿我就把你宣南侯林铎嫡女的身份报与我姨母,她定是看都不看我一眼,见天的烦你。”
“好啦好啦,我的好妹妹,她那侄子身宽体胖,家无二两余财,你这是要拖垮我宣南侯府。”
“哈哈哈。”
笑罢,我继续抿着清酒,却见芯禾眼楞楞地望着岸上:“碧菡,那是哪家的公子,面生的很,从未见过。”
我顺着芯禾所指,正见岸上杨柳树边走过一青衣男子,玉冠束发,身姿挺拔,身量比南方人偏高些,折扇一挥,画着的是西子塔景。
“确实是生面孔,较书生更添英气,比壮汉倒显斯文,长得不错。”我拿团扇遮了半边脸,靠近芯禾耳边轻笑:“怎得?看上了?”
芯禾轻推我,轻哼一声,继续端起红瓷品酒:“看上倒是不至于,面皮稀奇些罢了。”
待我俩上岸已是一炷香后,听小厮来报华凤斋出了新样首饰,正要散步过去看看,命小厮先行买些汤水解酒。
“姑娘留步,不知这可是姑娘的钗花?”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青衣男子单手拿着钗花站在我面前,正是原先岸上那位。
青衣男子本是拿着钗花大方得体的归还模样,见到芯禾面容后,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之色,转而微低着头,竟有些窘迫,脸色霎时微红。
我举着团扇掩嘴轻笑,斜眼看向芯禾:“多谢公子好意,只是这钗花却是我身边密友所戴,公子还错人了。”
芯禾神会,上前接过钗花,施然行礼:“小女冒失丢了钗花,若被有心之人拿去怕是难以说清,多谢公子及时归还。”
“小事小事,姑娘不必多礼。”
青衣男子姓赵单字烨,我见两人相谈甚欢,识趣儿地落后几步。
芯禾这妮子,回头定要她把华凤斋的钗花都各买来一样送我才好。
贰
过了一日,芯禾邀我去府上挑选布匹样式。
“碧菡,赵烨邀我们昨日再到西湖赏景,你怎么没来?”芯禾选了块荷粉色内衬软布料子递到我手上。
“你俩相谈甚欢,我还去凑什么热闹,平白吃空气里的飞醋?”我摸着料子笑望着芯禾,“说实话,你俩聊得怎样?”
“还能怎样,不过平常吧。”芯禾微翘的唇角明显出卖了她的心思。
“哎呀,本不知是谁说的瞧不上,现在可是瞧着不错呢。”两人逗笑一番,继续挑着料子。
“虽说国朝对男女之间束缚甚少,可你也要把握好分寸,若真想与赵烨再聊着,不说交心,交个朋友也是要查清底细的好。”看着芯禾不解,我又问,“你可表明你的身份?”
“未曾表明,只是告知姓氏,萍水之交,再说赵烨是自北方来这探亲的,过段时间就要回北边,日后能不能相见还要两说,只是暂且有些话说罢了。”
“哦?如此才貌的小郎君,你就打算轻易放过?万一人家与你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我怕你后悔都来不及。”我继续逗着芯禾,直见她耳边泛红才满意收手。
“你这妮子,我真该多拿些茶点来,堵了你的嘴才好。”“哈哈哈,茶点不止,你可别忘了赔我那一枚钗花。”“是是是,一会叫人把华凤斋的新钗花都送你府上去。
傍晚回府,远远看见侯府街口树下站着位男子,折扇不见,代之是一大一小两个锦盒。
“不知赵公子在此何为?”赵烨做出等我的架势,站到马车前,无法,我只好下车见人。
“赵某再此等候姑娘,已多时了。”赵烨抬头,真是好一副玉树临风的皮囊,也难怪眼尖的芯禾瞧上。
我回礼,轻声说着:“赵公子如何知晓小女住处?苏姑娘今日可没与我一道。”
“不,赵某是专程来见碧菡姑娘的,昨日西湖赏景碧菡姑娘未到,这是某画的西湖之景,画技拙劣,望姑娘切莫见怪。”
赵烨大方模样就像多年相熟好友互赠礼品一般,外人难以看出我与他才不过两面之缘。我抬眼看着赵烨,笑说:“林公子谦虚,今日苏姑娘还同小女分享了与林公子西湖赏景的乐事,小女只觉遗憾,因偶感风寒错过了,今日赵公子送来画图正好,不知赵公子可给苏姑娘送去了?”
赵烨坦荡一笑,眉眼稍弯,目灿星河一般:“赵某送碧菡姑娘的当是独一份,美景配美人,聊表心意。”
我勾勾嘴角,不失体面:“赵公子抬爱,苏姑娘的美貌在我之上,美景当配她那样的美人儿才对。”
叁
月上枝头,灯下,我翻开赵烨送的锦盒。
渺渺烟雨中,西湖断桥上,端的是好画工,好技巧,女子独立于桥头,团扇轻摇,眉眼微醺,穿着与我那日竟有些相似。
再看小锦盒中玲珑圆润的白玉雕刻精美,内含一殷红小珠。
“玲珑骰子安红豆……”明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又让人不禁遐想。
闭眼,回想起傍晚赵烨突然靠进一步说的话“世间万人不如卿”,我漠然良久。
“翠儿。”丫鬟进屋听我吩咐,“装上几碟点心,带上父亲喜欢的清茶随我来。”
我提着点心茶水来到父亲书房外,屋内烛光稍暗,显然人已待许久。
“父亲。”我敲敲门,得了父亲回话,推门而入,书桌前端坐着一中年男子。
“父亲,公务要紧,但也要注意身子。”我将食盒放在桌上,隐隐见父亲收起的信函中写着“北方”“探”的字样。
“这么晚了,也不必专门给我送吃的。”父亲捏捏眉心,笑望着我。
“那怎么成,女儿虽然整日与芯禾她们玩乐,但也懂得要在饮食起居上多关心父亲,好让父亲身体康健,多多为国为民才是。”我边说边给父亲锤肩,惹来父亲大笑。
“好好好,我女儿懂事得体,要是找个称心夫婿,为父我也放心了。”
“父亲。”我故意锤重两下,轻哼着说:“父亲倒也不必着急女儿的婚事,芯禾的好事就要到了,父亲还是多想想给苏叔叔送什么贺礼才好。”
父亲品口清茶,语气有些不解:“哦?芯禾那丫头有什么好事?”
我将湖边偶遇之事告知父亲,面色徜徉道:“父亲你可不知,芯禾那丫头今日还与我说了许多赵公子的事,心花怒放地,再加今日赵公子还托我给芯禾送画,郎情妾意,可不是好事将近了?”
父亲听着,沉思片刻,问我:“你说那赵公子身量偏高,不似南方人?”
我稍稍回想:“是要高一些,听芯禾说,赵公子应是北方来探亲的。”
父亲再抿口茶,点了点我的头:“才多大的姑娘,就将闺中之友的事说与父亲,啊?”
“哎呦。”我摸摸头,埋怨道:“这还不是父亲先问的嘛?怎得能怪我?”
戏笑两声,我也就回房了,轻抚着锦盒里的东西,让翠儿拿来了我新绣的荷包。
“芯禾前几日想要我绣的荷包,你明日送给她,我这几日风寒加重,五日内谁也不见。”
肆
五日后,“风寒刚好”的我邀芯禾入府品茶,看见芯禾面色红润,笑容甜美,我浅浅笑着。
“碧菡,你风寒如何了?”芯禾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不放,直到确定我无病相才放心。
“先不说我了,你与赵烨这几天还聊着吗?”我抿着茶看芯禾的脸色。
“是啊,赵烨找不到你,总是找我,我俩昨日还去游湖,他问你的病情,很是热情。”芯禾笑望着我。
放下茶,我抬眉看着芯禾:“那,今日我去见他一见?”
芯禾了然:“有何不可!”
依旧是西湖边上,小舟之内,清风徐来,清酒飘香。
赵烨见我邀请他泛舟竟有些激动之情,我笑道:“小女风寒加深,多日不得出,听苏姑娘说,赵公子在找我?”
赵烨倒了杯热茶,递到我的案桌前,说:“碧菡姑娘病体初愈,当多饮热茶,保重身子。”
我看了那茶一眼,眼神向船外望去:“赵公子,我听苏姑娘说,这两日,你们二人相谈甚欢?”
赵烨听我话音,清清嗓子正色道:“碧菡姑娘莫要误会,某与苏姑娘相谈,皆是担心碧菡姑娘的病情,并无它意。”
我低了头,说:“可赵公子都与苏姑娘游湖多日,谈论家在何方,为何与我就无它话?”
赵烨坐得笔直,说:“但凡碧菡姑娘相问,某知无不言。”
我浅笑着,随手拨了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真是个呆子。”
赵烨看见我放在案几上的小扇,扇柄挂着雕刻精巧的白玉,玉中嵌上的殷红小珠,分外惹眼。
瞧着赵烨面上得意,我随手指了水面,道:“那,能否劳烦赵公子划船,你我去湖心亭坐坐?”
“能为碧菡姑娘效劳,是某的荣幸。”
看着湖岸渐远,岸上,桥身完整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我问赵烨:“赵公子,可还记得此景?”
赵烨向岸上望去,人们有来有往,好不热闹。
“都道苏杭好景色,某现在是见识到了。”赵烨身量修长,站在船头,一身青衣倒也可看。
“赵公子画工如此了得,不知师承何派?”
赵烨稍作停顿,朗笑一声:“碧菡姑娘抬爱,某不过自学而就,承不起了得一词,是碧菡姑娘天生仙资,可叹,某画艺不精,只描的一二。”
“哦?小女有疑问,不知赵公子可答否?”“姑娘但问,某知无不言。”
“我与公子相识在桥上时,苏姑娘与我同行,为何那画上只有我而独缺苏姑娘?”
赵烨放下划桨,回头笑望着我,说:“在某眼中,唯碧菡姑娘一人。”
我轻摇小扇,说着:“难道不是因为,那日芯禾是突发来找我的,而没有提前邀约吗?”
赵烨依旧笑着:“碧菡姑娘在说什么,某怎不知。”
“听闻赵公子是北边来的,现如今北边可是战火不断啊。”我轻扬着声调,语气轻松。
“正因北方战乱,某才来南方探亲,以求平安。”
不远处的岸边,人影嘈杂,叽叽喳喳,不知作何。
我接着问:“即为探亲,为何赵公子整日游乐,不见亲属?”
岸边声音越来越大,略显刺耳。
赵烨走进我几步,音调有些冷:“碧菡姑娘,意欲何为?”
我保持坐姿没动,微仰着头,扇着小扇:“拓跋烨,其父为鲜卑王族,其母为掳掠的江南女子。四个月前,北方战事焦灼不下,确实,战中将士万千,少了一个副将,敌军中,谁又能发现呢?”
拓跋烨的脸上全无笑意,声音冰冷:“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指了指岸上的桥:“这景致,正是你那副画上的。”
“单凭我不知这景,画不是我画的,碧菡姑娘就能猜出许多?宣南侯林铎手握江南重兵,权势擎天,传闻其为人更是机敏谨慎,如此一见,碧菡姑娘真是青出于蓝啊!”
拓跋烨缓步靠近我,右手抚腰,应是有剑。
我将手伸入水面,清凉的触感极其舒服。
“父亲的公务如何,我并不清楚,你原本打得想要从我身上套取江南兵马情报的算盘,我也并不在意。要怪只能怪你,第一眼看上了芯禾,却还要对我虚情假意。”
我冷眼看着拓跋烨,冷冷一句:“真脏。”
寒光出鞘,拓拔烨手中的剑直逼我心口,同时,水面炸裂,三个黑影破水而出,将拓跋烨死死围住。
“我等奉侯爷之命,护小姐平安。”
伍
“碧菡——”待我上岸,就见芯禾向我冲来,只撞我一个踉跄。
“碧菡,你也太胆大了,怎么能独自一人和那贼子呆一起,我的心都快吓出来了。”
“不把他引开,不好捉同党嘛。”我把芯禾的手从身上扒下来,“而且父亲派了人护我,无事的。”
我望着芯禾,可惜说:“只是可惜了一个俊俏的郎君,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这妮子嫁出去?”
芯禾扬言道:“非我一心人,俊俏有什么重要的。”
“哦?看来你那姨母的侄子还是有机会的嘛。”
“别别别。”芯禾连忙打住我话语,“俊俏还是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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