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设计师奥德利·特布尔

法国时装设计师奥德利·特布尔（Odély Teboul）住在柏林新克尔恩区（Neuk lln）的一套公寓里。推开门，类似“五彩斑斓”“目不暇接”这样的成语会第一时间跳进脑海里。房间里满满当当：扶手椅上随意地扔着配色跳脱的钩针毯子和靠垫，数量惊人的旧唱片堆放在墙角，就连门把上都挂着毛线球。公寓里面有两个房间被特布尔辟作工作室，其中的一间里，挂着各种视觉元素丰富的样衣，如果是临近时装周的日子，更是空间告急；另一个房间则定制了许多木质格子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小玩意儿，比如手工工具、一包包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甚至还能看到扭曲变形的芭比娃娃 — “我认为‘混乱’就是我的个人风格。”作为一个探索奢华和颓废主题的时装设计师，特布尔觉得这一切令她非常满意。

特布尔工作台细节

特布尔是巴黎知名时装学校埃斯莫德（Esmod）的科班毕业生，第一份工作就为著名时装品牌让·保罗·高缇耶（Jean Paul Gaultier）担任设计师。后来她搬到柏林，与本地的伙伴安妮丽·奥古斯丁（Annelie Augustin）合作创立了前卫时尚品牌Augustin Teboul — 这个品牌一直运营到2016年。目前特布尔是自己个人品牌的创意总监。该品牌名为“Lou de Bètoly”，成立于2017年。她直言不讳地说: “我加了介词‘de’，是为了暗示‘贵族阶级’。”（法语名字中的de即“源于”或“属于”某个家族之意，在法国大革命之前，有着区别平民与贵族的作用）。她自称为“贵族朋克”。“首先我做的是奢侈品级别的服装，但就态度和充满破坏感的设计而言，我的作品中也有很强的朋克元素。”比如有着水晶骷髅图案的飞行员夹克，钩织如蜘蛛网般的迷幻风格紧身服等。

特布尔工作台细节

尽管特布尔的履历看上去相当国际化，但她接触服装设计的故事要家常得多。特布尔在距离巴黎一小时车程的一个小镇长大。5岁开始跟着母亲学习如何编织、钩织、刺绣，以及开始接触布料。完全可以这么说：传统的服装工艺成为她当下设计实践的基础。“我做的每件东西都至少有一个细节是完全手工制作的。”特布尔说。比如钩针编织已经成为她的标志性风格之一。T台上色彩纷呈的钩织连衣裙、内衣以及短裙，配上金属高跟鞋和网眼内衣，特布尔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重新定义传统手工。“跳蚤市场上的传统钩针织物会是些什么？可能是一块蕾丝钩花餐垫、一块披肩、一条毯子，或者裱起来的一些东西。”她说：“所有这些东西的价值都被大大低估了，因为它们被认为是属于家庭主妇的物品，被很多人看作是爱好的产物，是女性用来打发时间的结果。我希望能够把钩织放在现代设计的语境下，也就是说我不是想做个放在杯子下面的小东西，我在尝试通过这种工艺，让人们感知当代。”

特布尔工作室内景

特布尔一直致力通过使用不同风格的高品质面料，包括格子呢、粗花呢和羊绒，希望创造出一个拥有“奢华”和“颓废”对比张力但又和谐统一的风格。同时她对典型的家庭主妇元素也很偏爱，设计经常会用到“让人联想起富丽堂皇的家庭环境”的材料，比如玻璃吊灯珠子或者旧窗帘流苏。超现实主义艺术作品也是她的灵感来源。“我曾经有一次对小孩子的古董衣服进行了改造，把它们做成了适合成年人身材的产品。你会从中看到‘小’与‘大’的奇妙反差。”特布尔说，这个想法便是来自刘易斯·卡罗尔的名著《爱丽丝梦游仙境》。

工作中的特布尔

在时装设计之外，特布尔的秀最醒目的一点还在于她挑选的模特阵容年龄多样性。选择20岁出头的女性来展示自己的设计是绝大多数时装秀场的做法，但在Lou de Bètoly 秀上，最引人注目的面孔之一是一位头发灰白的女性模特，并且在该品牌的社交媒体推广图片中也是C位：她戴着齐肘皮手套，穿着一件紧身的紫色羽绒服，飘飘然走过来，露出大腿，露出透明长袜，露出自信和性感。特布尔笑着说：“让一个老太太穿成这样，好像不符合主流审美。”“社会告诉女性，到什么年龄穿什么衣服。但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Lou de Bètoly2022春夏作品

特布尔同时还在柏林AMD设计学院（Akademie Mode & Design）授课，是可持续时尚硕士课程的老师。时尚作为一个时常被环保人士诟病的产业，在谈到“可持续”这个主题时，她注意到学生们通常会抱有一种“相当内疚的态度”。“他们一方面在学习时尚产业，另一方面却感到内疚。比如，很多学生会宣称他们只买二手服装。”特布尔在课堂上会发起很多关于时尚行业使用皮革和羊毛的讨论。“其实我们杀牛不仅仅是为了皮革，也是为了牛肉。”特布尔也很可笑呢？“按照这个逻辑，要想杜绝使用皮革，首先要根除肉类行业。我们或许有一天会停止屠杀动物，但在我们这么做之前，最好是充分利用它们的每一部分。”她补充说：“我认为我们在规模化生产方面走得太远了。这真的在毁灭我们的世界。”特布尔认为，手工制作方式是快时尚的环保替代品。

特布尔对时尚产业的思考远非于此。“我认为人们已经不知道时尚是什么意思了。”她对时下以价格作为竞争力的做法不屑一顾，“我们对服装充满了渴望，我们总是想买新东西，并且习惯了所有东西都很便宜。”此外，在特布尔看来，社交媒体的火热崛起也导致了时尚界的身份危机。“比如一场时装秀，在Instagram上发布照片已经成为展示该系列的必要操作甚至主要手段。”她说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做一部烂剧，但有好的画面，总比做一部好剧，但有差的画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