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德国法西斯横扫西欧大陆。古老而脆弱的法兰西在短短一个月后,宣布放弃抵抗,退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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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6月21日,德国装甲坦克越过法国埃纳河,在这前一天,法国投降

法国败降后,英国成了希特勒征服的下一个目标。而要入侵英国,却并非易事。英吉利海峡是保护英国的一道天然屏障。当年拿破仑军队一度横扫欧洲、北非,而面对英吉利海峡,却也只能望洋兴叹。虽说纳粹德国的总体军事实力强于英国,但它的海军特别是水面舰艇的实力却不及英国;而要入侵英国,没有强大的海军,不掌握英吉利海峡的制海权,成功的希望就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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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部署在英吉利海峡法国海滩上的德军重型迫击炮

法国海军成丘吉尔“心病”

不过,此时在丘吉尔心中也有一个巨大的隐忧:投降后的法国,其海军舰队会落入希特勒手中吗?法国可是当时世界第四海军强国,如果其海军舰队倒向轴心国一方,英国的海军优势将不复存在,英伦三岛也就危在旦夕了。因此,在法国要求英国允许它寻求停战时,丘吉尔曾表示,他宁愿同意让法国人退出英法联盟、退出战争,也不愿让法国的海军舰队落入纳粹德国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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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前期的法国海军司令达尔朗

当时的法国海军舰队完全被控制在海军司令达尔朗上将手中。此人经营法国海军达10年之久,治军有方,使法国海军舰队变得空前强大,因而也使他本人在法国海军中享有绝对权威,法国海军舰队的所有舰艇,无不对他唯命是从。可是,达尔朗既对粗暴侵略法国的德国人不满,也痛恨英国人。他的曾祖父就是在1815年的特拉法尔加海战中与英国海军作战时阵亡的。因此,想把达尔朗拉入英国的怀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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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0月24日贝当会见希特勒

在法国投降之前,丘吉尔曾做过达尔朗的工作,希望他不要将法国舰队交到德国人的手中。达尔朗当场发誓:绝对不会,那将有违我们法国海军的传统和荣誉。当法国希望英国允许它退出战争时,英国战时内阁提出的唯一前提条件是:法国海军舰队尽速驶往英国各港口。6月17日,即法国宣布退出战争的当天,达尔朗还向英国人表示,无论如何,法国舰队绝不会落入德国人之手,他甚至说,他已决定要发布命令,让法国舰队开往英国或美国或法国殖民地港口。可是到了6月18日下午,达尔朗却告诉英国的乔治将军,他已改变了主意,因为他已经当上了贝当政府的海军部长,开始站在贝当政府的立场上考虑法国海军舰队的去留问题。

受希特勒重视的法国海军

希特勒也很重视法国海军舰队,他宁愿放宽法国投降的条件,也不愿让法国舰队开往英国港口。6月18日,他对墨索里尼说:如果法国舰队开往英国,将大大加强英国的力量,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对法国做一些让步,或者至少做出某种保证。在6月22日签订的德法停战协定中,规定法国军舰除了为保卫法国殖民利益而留置一部分外,其余应一律在指定的港口集中,并在德国和意大利的监督下解除武装,停泊在法国港口废置不用,海军官兵复员遣散。希特勒保证:“德国政府对法国政府庄严地宣布,它无意使用在德国监督下的港口所停泊的法国舰队来为自己作战。而且,德国政府还庄严而明确地宣布,在签订和约的时候,他们无意对法国舰队提出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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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完任务后归港的法国军舰“斯特拉斯堡”号

然而,希特勒一向轻诺寡信,他的保证又能值几个钱?丘吉尔认为,希特勒随时都可能以任何借口废除德法停战协定,夺取法国海军舰队为他所用。因此,丘吉尔决定,要不惜任何代价,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不让法国舰队落入纳粹德国之手。

英国“驽炮”作战计划

为此,英军最高统帅当局很快制定了代号“驽炮”的作战计划:凡是英国海军能接近的法国海军舰队,都毫不犹豫地予以夺取、控制或者摧毁。

1940年7月1日,丘吉尔下令:“驽炮”作战计划于7月3日清晨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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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朴次茅斯和普利茅斯港的法国舰艇

7月3日黎明,停泊在英国朴次茅斯和普利茅斯港的所有法国舰艇,都被英国军队出其不意地夺取了。在这一过程中,英军有2人被打死,法军有1人被打死。与此同时,在埃及的亚历山大港,法国舰队司令戈德弗鲁瓦与英国舰队司令坎宁安通过谈判达成协议:戈氏率领的法国分舰队保持中立,从而避免了流血冲突。在达喀尔,法国战列舰“黎塞留”号遭到英国航空母舰的攻击,受到重创。停泊在法属西印度群岛的法国航空母舰和两艘轻巡洋舰,经谈判后与美国达成协议,被美军解除了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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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于米尔斯克比尔的4艘法国战列舰

不幸的是,在地中海西部奥兰附近的米尔斯克比尔军港,发生了最严重的流血冲突。这里停泊着法国两艘最好的战列巡洋舰和其它一些重要舰只。7月2日晚,丘吉尔致电在附近海域的英国海军舰队司令萨默维尔中将,命令他解决法国舰队:“我们对你完全信任,相信你会毫不留情地执行这一任务。”萨默维尔先派人去同当地的法国舰队司令谈判,但法国舰队司令拒绝了他的要求。英国舰队便开始以猛烈的炮火攻击法国舰队。法国舰队除一艘战列巡洋舰逃走外,其余的不是被击沉,就是遭重创,法国水兵1297人丧命。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奥兰事件”。

戴高乐的远见

寄身英国的自由法国运动领导人戴高乐获悉英国的“弩炮”作战计划之后,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英国佬”。作为一名爱国的法国军人,他感到民族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冷静一想,觉得丘吉尔也是出于无奈。几天后,他发表广播讲话,号召法国人民向前看。他说:“毫无疑问,敌人在原则上和出于客观需要,都会把法国舰队用来进攻英国或我们的盟国。因此,我毫不犹豫地说,这些舰只最好还是被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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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法国"领导人戴高乐

戴高乐的宽阔胸怀和远见卓识,让丘吉尔深受感动,也使他更加坚定了支持戴高乐的自由法国运动,同法国人民一道抗击德国法西斯的决心。希特勒夺取法国舰队用来进攻英国的潜在威胁解除了。但是,丘吉尔却有些良心不安。毕竟半个月前,英法还是盟友,这样对待昨日的朋友,似乎有些心狠手辣,但又不得不这样做。对此,丘吉尔在他的回忆录中曾写道:“这是一个令人憎恶的决策,在我一生参与的决策中,只有这个决策最违背天性、最使人感到痛苦……这是一场希腊式的悲剧。”

希腊式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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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米尔斯克比尔之战最为著名的照片,此照片摄于“敦刻尔克”舰桥

最终,这场希腊式悲剧致使1297名法国水兵死亡,341人受伤。令法国人无法接受的是,打败他们的德国人尚且允许法国人保留海军,昔日并肩作战的盟友——英国,却要对法国舰队赶尽杀绝。

因果轮回,1942年11月,英美两国在北非登陆时,受到法国海军的猛烈攻击,但后来在达尔朗司令的命令下停止与盟军作战。同时,达尔朗还命令在土伦和达喀尔的法军舰队立刻开往北非与盟军汇合,一起对抗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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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军舰自沉于土伦港

但是高傲的法国海军不愿与曾经的背叛者为伍,也不愿将战舰交到德国人手里,于是他们选择了用最悲壮的方式解决自己的命运——自行凿沉了全部军舰。世界第四大海军,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命运。

现在回过头来看,攻击奥兰港真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一边是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另一边是整个英国的安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换做任何一个人,也很难做出比当时的丘吉尔更加周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