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颊抄袭父亲

我的胃疼抄袭母亲

我活着,每天抄袭你们的活

——曹东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荣光。

作为一个平凡的80后男人,我复制了家族的血统姓氏、容貌体肤和家学家风,我也借着时代的潮流上了大学,进城工作,走上了与父辈不同的路。我的孩子也跟着我一起进了城,彻底告别了我成长的山村,成了所谓的“城里人”。我抄袭了父亲,我的孩子抄袭了我,我们都在一代一代地抄袭和超越,都没能冲破儒家文化的围城。每代人有每代人的责任和义务,每代人都有冲突与调和。

我说父亲是傻掉的一代。我是个山村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对山那边的山充满了幻想,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去生活。父亲在六岁就没了爹,靠着寡居的我奶奶挣工分养大,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读了个初二就辍学了。16、7岁和大人一起抬石头修石岩村小学,村小修好后被安排到村小代课,凭着顽强的努力进修了中师文凭并转正。做了43年乡村教师后于2004年退休。父亲活出了他那个年代的样儿,他的格局见识眼界并未超越那个时代。我在10几岁时,不满父亲30几岁那样平庸,像在学校无所作为。父亲从小不喜欢我写作文,初中时将我写的小说扔进土灶里煮稀饭,还说作家都没几个有下场。

父亲说我是垮掉的一代。其实我没有垮掉,而支撑起家族的点点荣光,虽说没有升和发。2000年我毕业参加高考,有幸考上了达县师专中文系,我是家族里第一个考上正牌大学的男子,之前我的姐姐和远房侄女分别考上了中师。拿通知书的那个秋天,我跟着父亲收完了家里两口人一亩多田的稻谷,肩膀都晒磨掉了一层皮。9月我带着家里东拼西凑借和亲戚凑的5000元去学校报名,在那所州河边上的大学开始了我的写作,虽说今天没有太大的成绩。直到大学毕业后考聘到一所大洪河边的中学教书,我开始理解父亲的难处,性格耿直不懂变通做了一届教导主任就被免职。我在工作上发展并不顺利,十几年间换了几个单位,最后走上了网络写作自娱自乐的道路。自进城后,父亲的阅历知识大约不能指导我了,一切全靠我跟着感觉走。

父亲不理解我的选择,我开始同情父亲的孤独。再后来我选调进城工作,因为写作加入了几个省级协会,有的文章在纸刊上变成了铅字,有的获奖被选入一些集子,被称为写作者。而父亲在学校办公室写材料最多变成打印纸,还被人说不如网上下载一篇安逸。父亲好像彻底被时代和环境给抛弃了。他只剩下他的毛笔字,到处有人找他写墓碑刻字,一则有收入二则也是地位的象征,在方圆几十里的这个领域,他重新找回了自信。空闲时间,他还与人研习了面相算命看地等玄学,恰恰母亲去世了,看地和墓碑全都由别人操刀。父亲真的老了!他超越了祖父一个大队会计的全部。他却慢慢输给了时间。我开始同情父亲。

我不敢说我超越了父亲和祖父,我也是在他们的庇荫下生活。某天我说我有多少万粉丝,有多少人在听我说话,父亲笑了,我家属笑了,我孩子笑了,大家都笑了。或许那些都是不重要,那些不如多做做家务,多挣点钱钱来得实惠。我的孩子未来怎么选择人生道路,我管不着。保留善良博学温和!几代人都这样把家族传承下去,为民族复兴做点事。好像马上要将我的人生给交代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