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杭州某互联网公司的同事发现,平日木讷无趣的大龄男子老许最近有些反常。
以前不苟言笑的他如今动不动就对着手机和电脑傻笑,走路也一改慢吞吞的模样变得雷厉风行,最让人意外的是,男同事总能在卫生间听到他欢快的口哨声。
正当大家都好奇老许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向公司请了长假。
示意图
等回到公司上班时,老许简直变了个人。通红的眼睛、胡子拉碴……不仅满脸憔悴,身上还隐隐流露出一股愤愤不平的气息。
这状态,就像一个人从天堂瞬间坠入地狱般。同事忍不住好奇,正打算上前询问,突然看见前台小妹带着几个警察走了进来。
“许哥,公安局的人找你。”很快,老许就跟着警察去到一间小会议室,其他同事也无心工作,眼神一直往小会议室方向瞟。
只见老许情绪激动,就连民警都险些没劝住。小会议室的隔音还不错,但外面的人还是隐隐听到他激动的嘶吼:“她伤害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同事面面相觑,到底是谁啊,把老许弄成这样?
温柔的萍萍
老许今年快四十岁了,因为性格的原因,谈过三个女朋友都没结果,家里人替他着急的同时,他自己也是有苦难言。
一个月前,他和同事加完班走在回家路上,路过一个街心花园时,看到花园里那些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形单影只,不免有些失落。
同事见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无精打采,想出了让老许尝试下网恋的办法。刚开始,老许还有些不愿意,现实中认识的人都没办法走到最后,这网络上的人能靠谱吗?
“这有啥,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同事告诉老许,现在大家忙于工作,社交圈本来就很小,仅靠现实里那点人脉,根本成不了事。“你知道吗?去年结婚的那一位,他媳妇就是网上认识的。”听到这里,老许恍然大悟。有了公司同事的成功案例,他决定打开微信试一试。
摇一摇、定位附近的人……老许在五花八门的头像中挑选想聊天的人,最后,一个网名叫萍萍的漂亮女孩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许有些忐忑,他刚给萍萍发送了信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理他。没想到,五分钟后,他收到了萍萍的回复。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热情大方的萍萍很快化解了老许的局促紧张。或许是因为没有面对面的关系,老许打开了话匣子。
他讲了这些年经历的失败情感,诉说着对婚姻生活的渴望,也告诉对方自己是个不解风情有性格硬伤的人,坦白完这些,萍萍久久没有回话。老许开始紧张,担心这次的邂逅又是镜中月。
然而,半个小时后,萍萍的回复让他心潮澎湃。她对老许说,嫁人就应当嫁给像他这样的人,是之前那些女孩不识货,根本不是老许的错。
打从那时起,两人算是彻底交了心。有了温柔的萍萍相伴,老许如同久旱逢甘霖,整个人焕发出勃勃生机,就连公司的同事也感觉到他的变化。
为了能和女方有进一步的发展,老许提出见面。萍萍告诉他,最近公司安排了出差,她一直在外地回不来,等跑完业务回到杭州再见面。
这些话合情合理,老许表示理解,只是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失落。贴心的萍萍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特意打来了视频电话,总算见到女神真容的老许,看着屏幕里清纯动人的萍萍对自己不停撒娇,彻底沦陷了。
视频通话后,两人确定了关系。老许每天望眼欲穿数着日子过,等待萍萍出差回来继续甜蜜时光。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女朋友似乎越来越忙。每次视频聊天不到五分钟,她就提出得去跑业务了。这让正在热恋期的老许心急不已。
作为一个男人,他有必要替女友分忧,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对方。
美好的憧憬
在小会议室里,西湖分局的民警看着老许激动地讲述与萍萍的相识相恋,忍不住问:“她究竟是在哪里上班呢?”
老许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是一家叫做华西风云的投资理财平台。”他告诉民警,萍萍是里面的销售人员,每个月都有任务,完不成任务就得扣钱,因此她才会长年累月在外面跑单子。
得知女友如此辛苦,老许心疼不已。这些年,他省吃俭用倒是攒了不少老婆本,当听到萍萍的烦恼时,他决定拿出一些钱,帮助女友完成当月任务。
不曾想,女友拒绝了他。“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可不是为了这个。”萍萍认为,他们两人的感情是纯粹不容玷污的,绝对不可以和金钱扯上关系。这一番话,听得老许感动不已,越发产生了深入了解女友的想法。
打完视频电话,听完萍萍简单介绍后,老许动了投资的念头,这个平台听上去不错,往里面投点钱,钱生钱岂不是一桩美事?拗不过老许,萍萍勉强同意了。不过她提出,只允许男友投200元,就当随便玩玩。
在女友的指导下,老许注册了账号,又从三个指数中挑了一个进行投资。第三天后,他打开账户,发现轻轻松松赚了160元,这一下子,他可高兴坏了。
这个回报太诱人了,倘若往里面投个几万块,岂不是赚翻了?事业情场两得意的老许,开始与女友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当听到他说等以后发了财一定要给女友优渥的生活时,萍萍在屏幕里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买豪宅、穿名牌、环球旅游……为让美梦成真,老许在萍萍的介绍下加入VIP客户群,交了五千元入会费,由专业人士指导开始投资理财。
每天中午三点和晚上八点,专家会准时出现在群里发K线图,讲述每一个指数的涨跌情况。刚开始,老许赚了不少钱,为了获得更高的报酬,他又投了十几万,期待动动手指就能日进斗金。
不知道是运气太差还是什么原因,接下来的几次投资老许亏得血本无归,萍萍看出了他的灰心丧气,连忙打来视频电话柔声细语地安慰,还表示哪怕老许一分钱都没有,她也会永远不离不弃。
这些话如同强心剂一般,又让老许重振雄风。他像个杀红眼的赌徒一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他原以为,事业不顺只是暂时的,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感情也亮起了红灯。
卧底查案
看着老许耷拉着脑袋一脸苦闷,民警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是怎么分的手呢?”这句话一下子让老许炸了毛,他“噌”地一下站起身,猛拍桌子吼道:“我变成这样都是为了她!”
接连在平台上亏钱,老许心里很不痛快,找萍萍诉苦原本是想得到安慰,没想到女友却变了。
“她说,她太奶奶托梦告诉她,我们不适合。”老许瘫倒在椅子上,两眼无光。女友奇葩的分手理由,让他大受打击。他开始怀疑,真正的分手理由,应该是萍萍责怪他输掉了所有积蓄,也输掉了两人的未来。
“刚开始,我是为了帮她,加了群以后,我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越不让我买,我偏要买。”老许告诉民警,每次专业人士说完,不少客户都会在群里发点赞的表情,看着这些人每天晒出赚钱的数据,他对专业人士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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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实在亏不起了,就想把钱取出来。”当老许准备把少得可怜的本金提出来时,却发现无法申请退还。他连忙打电话给萍萍问怎么回事,对方却一再强调,两人已经分手,以后他的事不要再来烦她。
万念俱灰的老许在家躺了好几天,这才缓过劲儿来,为了报复女友的薄情,他向西湖分局报了警。
看着报案人的模样,民警意识到,此刻他仍然深陷萍萍一手编织的情网中,恐怕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老许报警两天后,分局又陆续接到两起类似警情,鉴于涉案金额不少,杭州警方成立了专案组,并派出女民警小寒,前往这家平台背后的公司一探究竟。
小寒靠着青春靓丽的外形条件顺利通过了面试,当她以实习生的身份走进这家叫做深言商贸的公司时,第一天的入职培训,就让她大开眼界。
这一批刚进来的实习员工,大部分是男性。他们围绕在销售主管四周,听他讲如何开展工作。
只见这人拿着部手机,一板一眼地教这些男孩子怎么装女人。“大家一定要放下心结,与客户聊天时,把自己当做青春美少女,千万不能产生别扭和不好意思的心态。”话音刚落,他巡视了一遍众人,接着说道:“说到底是为了工作,你想想看,只有男人最了解男人,你陪客户聊聊天,每个月就能拿到上万的薪水,这种好事哪里有?”
据销售主管介绍,只要业绩突出者,两个月就能转正,公司里的很多老员工,干了几个月就换了新车。这些销售精英,能赚钱都是靠一手聊天的绝活。
给男员工洗完脑后,主管给每个人发了全新的微信号。小寒凑过去一看,这些微信号的头像清一色是漂亮女性,就连朋友圈的状态都是提前设计好的,粗略浏览下来,各种风格和类型的美女几乎应有尽有。
“你们每天的工作,就是通过摇一摇、定位等功能来拓展客户,和他们聊天。”至于要找什么客户,销售主管自有一套标准,太年轻的不能要,年龄必须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未婚大龄手上有点积蓄的人是最优客户。
在整个培训过程中,主管一直强调,定位必须有讲究,最好是在城市的繁华商业区,或者是高档娱乐场所附近。在这些地点打开“附近的人”功能后,就等着对方主动加你。
讲到这里,新员工都有些不解,为什么非得等别人来加?主管笑了笑,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表情:“倘若别人主动来加你,你在后面的聊天中才有优势。不然,我们为什么要给你们发这些漂亮女生头像的微信呢?”
按照公司的套路,这只是刚开始,等客户成功上了钩,就开始对其展开心理攻势,用销售主管的话来说,就是99%的感情介入外加1%的产品推送,这样成功率才会高。
所谓的感情介入,就是与对方谈恋爱。哪怕对方提出要见面,也不用紧张。公司早就针对此类情况,给出了相关应对措施。
客户想要见面,就找理由往后推迟,先发语音或是视频聊天稳住对方。这时候,类似小寒这样的美女,就派上用场了。
每一组销售小分队,都配有一到两个长相甜美的女业务员。这些女孩的作用,就是在关键时刻充当视频陪聊员,让客户彻底陷入他们的谎言中。
销售主管说得头头是道,殊不知这一切,早已被卧底进来的小寒用技术手段全程录制下来。
揭开真面目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小寒得以见识到所谓理财产品的真面目。
这家公司推出的理财产品叫“微交易”,操作起来特别简单,只要通过一个叫“华西风云”的微信公众号就可以进行使用。
进入主页面后,一些看上去颇为专业的数据和走势图立马映入眼帘,据主管说,这些交易的商品和价位走势,完全按照纽约证券交易所打造。
如果客户想购买产品,只需要点击界面上的“买跌”和“买涨”两个选项。在这两个按钮上方还有两排数字,上面是点位大小和盈利的金额比例,下面则是客户具体要投资的金额。最少投资是50元,没有封顶。
倘若客户花50元购买10个点的上涨,如果曲线真的涨够10个点的话,就能获得本金80%的收益,连本带利可以拿到90元钱。但是,如果曲线下跌或是没涨到10个点,平台就会自动把客户的本金扣掉。
一般来说,每一个新加入的客户都会持续盈利一段时间,这些人对金融理财都不是特别懂,尝到甜头后会控制不住继续投资,如同上瘾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后面亏了钱,他想退出怎么办?”小寒的好学让主管很满意,他自信地表示,所有进了VIP群的客户除非拿不出钱来投资,否则永远不会有退出的想法,因为他们不仅会适时给些甜头,还安排了大量演员在群里蛊惑人心。
当觉察到客户萌生退意,“女友”会适时鼓励,假扮成其他客户的工作人员也会拼命晒单,让客户产生一种只是暂时运气不好的念头。
听到这里,小寒又不明白了。平台上提供的三种产品,分别是铜、银和芳烃,它们的价格与国际市场上是一样的,公司哪来的神通,可以左右国际市场?
原来,这些产品都是公司虚构出来的,虽然平台上的数据走势图完全按照国际市场,但公司管理人员可以在后台进行微调,自行设定先跌后涨等走势。换句话说,公司可以随时让客户输,受害者还很难发现端倪。
正是利用这些伎俩,这家公司坑了客户的资金,还让他们从数据的宏观走势上没办法察觉到有人动了手脚。所以,类似老许这样被骗得血本无归,到最后弄不清楚真正原因的人比比皆是。
调查进行到这里,事情再明白不过了。只是有一件事始终让小寒想不通,这明明是一家披着理财投资的诈骗集团,怎么还能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呢?
网恋有风险
经查,这家公司的营业执照上写的是浙江某文艺艺术品有限责任公司,完全没有金融类的经营权限。很快,杭州警方查封了这家公司,一举抓获这个以微信交友为诱饵,招揽受害人参与“华西风云”投资理财平台的149名涉嫌诈骗嫌疑人。公司法人代表、高管、平台技术员、诈骗员工无一漏网,主犯徐某和卢某落网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据他们交代,真正损失大的那部分人,都是经济能力很强的中年男子,因为考虑到家庭和社会影响的关系,即便发现受骗也不愿意报警,因此才给了徐某等人有可乘之机。
警方随后追踪发现,这个团伙组织架构清晰,分工明确,资金分成比例规范,是一个有预谋、有组织的特大诈骗团伙,现查明该平台共诱骗受害充值会员2万3千余人,涉案金额达2000余万元,平台资金交易金额上亿元。
最终,徐某、卢某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共同采用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式,骗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因影响特别恶劣受到法律严厉制裁。因为警方快速破案,不少受害者得以拿到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
只是,当老许从民警口中得知,深爱的女友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假扮时,他崩溃万分,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虽然网络交友越来越普及,但并不表示所有在网络上认识的人都是好人,在聊天过程中涉及钱财一定要万分小心,否则很可能会赔上感情又赔了积蓄,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参考资料:
人民网:微信朋友圈藏微盘投资骗局:多名受害者被骗2000余万
新华社新媒体:美女撒娇喊“你个死鬼”诱骗投资 大叔中招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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