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落马后,在种种复杂心态和动机作用下,悔过书中往往会有描述自己内心的煎熬的片段。
山东省委原常委、济南市委原书记王敏的忏悔书中详细描述了和自己有权钱交易的商人赵某被捕后内心的状态:
“夜夜难以入睡,几乎天天半夜惊出一身冷汗,醒来就再也睡不着,总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事。白天常常魂不守舍,省委通知开会,怕在会场被带走;上班时怕回不了家;上级领导约去谈工作,也怕是借题下菜。
开会时在台上坐着,往往心不在焉,只得强打精神撑着;一个人时,唉声叹气,多次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发泄胸中压力。”
江苏省启东经济开发区原管委会主任沈和新在检察机关立案侦查期间写就的悔过书中表示:
“8年多来,我的内心一直充满着矛盾和纠结,把受贿的钱退还给人家,自己心里不愿意;向组织主动交代问题,自己又不敢。因此,这些年,我是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现在被查处后,虽然也知道即将受到党纪国法的制裁,但是心情反倒轻松了一些。”
广西壮族自治区全州县财政局国有资产管理股副股长马宏,2014年落马,在忏悔录中写道:
工作中,我结识了一些企业老板。彼此强烈的贫富落差渐渐让我产生了“有权不用过期没用”的想法,贪念逐渐被点燃,半推半就的,我收下了贿赂4.6万元。
2010年,我认识的一个企业老板陈某遇到资金周转困难,我私开了200万元转到他企业的账户上,并列入“补助支出”予以平账。我从中套现100万元,陈某还给了我5万块钱感谢费。
2012年,县审计部门审计时,发现了这笔资金去向有问题。为了弥补窟窿,我东拼西凑努力填补,可早已无法填平,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我却不知已经掌握不少线索的检察人员早已开始悄悄从外围调查我。
3月中旬,我彻底坐不住了。我多次找到审计负责人求情,希望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并没成效。事情朝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局里的领导已经多次过问,我感觉快要出事。我不能坐以待毙,要趁他们出逃前赶紧离开!我开始谋划出逃计划,2013年6月13日我出逃了。
为了最大限度降低被抓概率,我定了西南方向为主要逃跑方向,第一站是昆明。呆了几天后,我觉得大城市不安全,又南下前往玉溪、墨江继续跑路。潜逃的日子暗无天日,非常难熬。我躲进了纸厂、电子厂当工人,挣点小钱度日。
强烈的高原反应让我极度难受和虚弱,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应对,独身一人潜逃他乡,没有家人的陪伴和朋友的支持,我吃尽了苦头。夜深人静时,我常常回忆过去,内心非常后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珍惜安稳幸福的日子,反而被一些“糖衣炮弹”轻易攻破!实在太不值!
不久,我又逃到云南楚雄,待了一个月后,还是觉得不安全,6月中旬又逃到了成都,之后,又从成都——重庆——贵阳——广州——东莞——深圳——长沙各地辗转奔逃……
潜逃了大半年,我的体重从160余斤消瘦到只有110斤。
2013年11月1日,我终于等来了检察干警。见到他们,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仿佛得到了解脱般:“你们终于来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其实煎熬的不仅有落马官员自己,还有他的家人
张梅是某镇卫生院的医生,丈夫原为一乡镇沼气办主任,因涉嫌受贿被检察院带走。她声音沙哑地说,最难熬的是前15天。
第一个五天:挣扎期
茶饭不思:丈夫被带走,她仿佛被闷头打懵了——茶饭不思、彻夜不眠,一直抓着沙发不停喊叫“不会的”、“不会的”。
期待“奇迹”:婆家人比她“清醒”,经历了短暂恐慌后开始“营救计划”。求救领导被拒后,联系上闯江湖的串串、掮客,凑了8万元送去。张梅也期待能有“奇迹”,还哭着给中间人下跪。但结果是被骗——钱和串串都石沉大海。
第二个五天:痛苦期
佯装坚强:之后五天,张梅仍沉浸在痛苦中,但白天在外要佯装坚强,接受同事和亲友的惋惜和安慰。
白色谎言:她还需要稳住即将考公务员的儿子,打电话撒谎说丈夫涉密封闭培训两个月,不能和他联系。
嚎啕大哭:晚上回家后,想起丈夫和整个家庭今后的境况,她夜夜嚎啕大哭。
第三个五天:暴击期
丈夫被带走的十一到十五天,张梅经历了三次心灵撞击。
第一次:张梅非常希望能将丈夫取保候审,趁这段日子陪陪他,开导他;亲友认为保释费用不菲,家里经济不好,不如先积攒钱财退赃,争取在量刑上取得主动。张梅退让了,但一想到丈夫的处境和渴望归家的心情,就忍不住抹泪。
第二次:张梅在给一个小学生看病时,他忽然哭道:“我不要这个嬢嬢看,她是坏人,她老公是个大贪官。”诊断只好终止。
第三次:凑钱最多的小叔子和媳妇爆发了“冷战”;她公公因受不了丈夫出轨的打击,已经发病住进医院;张梅忙哭着跑到医院看望,探望完下楼时精神恍惚、一脚踩空,摔成了骨折。
那15天里,一度陷入绝望的张梅也感受到了温暖。比如,婆家人在找掮客失败后承担了所有损失,两边家人都在帮助筹钱退赃,并无一人翻脸或推责;丈夫的弟媳也在张梅骨折后与弟弟和好。中午休息时,医院也有同事陪她散心。
最让她欣慰的是,儿子考试完毕后得知消息,表现得比她预想的坚强许多,表示要“撑起这个家”。
两个月后,仍在筹钱的张梅已平静了许多,“要说怨,最该怨的是我老公。但我相信那是一念之差,也得到了报应,我愿意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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