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通过重构吕雉主导或参与的事件,安排其对项羽言行产生影响,从而依靠她的复杂形象来反衬项羽的复杂性格。

(一)内讧事件:靠拢项羽势力

内讧事件是吕雉首次参与项、刘关系,并成为她影响项羽征战经历的起源。钟离眛与樊哙因身份等级问题而产生纠纷。项羽治军巧妙,处罚得当。吕雉提议项羽与刘邦应结为生死兄弟。项羽重诺守信,欣然接受她的建议。吕

雉参与此事件的目的,一是想借助项羽言出必行的性格特征,壮大并稳固刘邦军团的势力。二是想利用项羽重情重义的个性,靠拢项羽,以图谋长远之计。历史上并未记载钟离眛与樊哙的矛盾事件,刘邦投靠项家军时,吕雉也并未跟随其中。电影虚构事件,增设吕雉言行,初步建立起吕雉与项羽间的互动关系,为之后的剧情发展做出铺垫。

(二)阿房宫事件:丑化项羽形象

吕雉利用虞姬诱导项羽火烧阿房宫,强化了天下人对项羽的仇视感。刘邦离开鸿门宴后,项羽本想铲除其势力。吕雉求见并道出虞姬在秦王宫的下落。项羽立刻改变主意,前往阿房宫寻找虞姬。吕雉故意放出虞姬被秦二世侮辱的消息。项羽大怒,下令杀尽秦国宗室大臣并焚毁阿房宫。

历史上,刘邦离开鸿门宴后,项羽不可能在鸿门接触吕雉。《史记·项羽本纪》载:“汉王……东伐楚。……欲过沛,……求太公、吕后不相遇。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反遇楚军。楚军遂与归,报项王,项王常置军中。”刘邦被封王之后,率军讨伐项羽失败。逃难途中,刘邦寻求吕雉不得,吕雉最终被项羽掠获。也就是说,项羽直到分封天下之后,才有机会接触到吕雉。

《项羽本纪》又载:“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刘邦逃离鸿门之后,项羽并未立即前往咸阳,《史记》中也并未点明项羽暴虐行为的心理缘由。杨宁宁认为:“项羽道德错位的根本原因,就是潜藏在他内心深处非常强烈的复仇意识和复仇情结。”反观电影,项羽的行为实际也是出于一种复仇心理,但复仇动机发生了变化,由“家仇国恨”转成“为爱暴发”。电影安排吕雉改变项羽焚烧阿房宫的动机,实现其让项羽失去民心的戏剧性需求,突出了项羽铁血柔情而又暴虐无仁、鲁莽冲动的复杂形象。

(三)刺客事件:博取项羽的信任

此时,吕雉的身份是刘邦军团的卧底,她的任务是替刘邦军团传递楚国军情。在诸多互动中,吕雉凭借自己深刻的军事眼光与高超的政治才能,深得项羽依赖。项羽分封天下后,刘邦主动把吕雉留在项羽身边。项羽善待吕雉,甚至让其处理楚国朝政。

对于“田荣谋反”一事,吕雉与虞姬有不同的看法,是因为她比虞姬更了解项羽崇武尚力、剽悍霸道的治国手段。遇刺时,吕雉帮助项羽击杀刺客,这让项羽刮目相看。遇刺后,范增决定处死吕雉,虞姬与项羽相继出面阻拦。刺客认为项羽比秦始皇更让人痛恨,吕雉私会项羽,指出他治理天下的根本弊端,这更让项羽倾慕不已。

历史上获得项羽极大信任,能为刘邦军团提供关键情报的,不是吕雉,而是项伯。《项羽本纪》交代,项伯与张良交情深厚,又与刘邦订立了儿女婚约,因此他对刘邦军团十分关照。项羽为人具有浓厚的宗亲意识,用人非亲即故,对长辈尊敬顺服。项羽的早年生活环境主要是宗族社会,这培养了他根深蒂固的宗族意识。项羽对季父项伯是言听计从的。鸿门宴上,因项伯翼护刘邦,项羽迟迟不肯下手。分封天下时,项羽又听从项伯的说情,改封刘邦。然而,项伯却为刘邦军团扭转危机提供了重要帮助,甚至成为项羽军团走向衰亡的导火索。电影重新安排人设,省略项伯这一人物,让吕雉承担其角色作用,利用她影响项羽今后关键的军事判断,突出吕雉的机敏善谋,反衬出项羽忠厚诚恳而又天真幼稚的性格特征。

(四)诈降事件:导致项羽败局

电影设计吕雉促成楚汉议和,安排其逼走范增,使其直接影响项羽征战的结局。广武山对峙后,吕雉为解除刘邦军危机,亲往楚营诈降。首先,吕雉利用虞姬,使其向项羽求情。其次,吕雉凭借对项羽的了解,让其宽恕自己并答应议和。最后,吕雉故意挑动是非,激怒项羽,逼走范增。

此事件中,吕雉的目的是为刘邦军团等候韩信援军拖延时间。历史上,“离间计”与“楚汉议和”是不同时期的两件事情。首先,“汉王患之,乃用陈平计间项王”。《史记》中成功离间项羽与范增的人物不是吕雉,是陈平。其次,促成楚汉议和的人物也不是吕雉,而是侯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另外,《史记》中并未细说项羽答应议和的原因,只是提到了侯公劝和成功的结果。

电影让吕雉代替陈平、侯公的作用,调整历史事件发生的次序与内容,重设项羽同意议和的原因,突出了项羽宽厚仁爱、正直坦荡的形象。历史上,吕雉的确具备高超的政治智慧。司马迁评价:“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司马迁用“刚毅”一词来形容女性,足见吕后能力之强。

又有:“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惠帝时期,吕后临朝称制,坚持无为而治,维护了国家稳定,司马迁对此十分赞扬。张大可认为,司马迁视吕太后在定天下中立有大功,故为之立本纪,这是一种肯定妇女才能的实录精神,同时也展示了男女平等的进步女性观。然而,吕雉的所作所为,是在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之后,才逐渐显露出来。她对项羽事迹的影响,在历史上是很微薄的。电影创作者们积极勾勒吕雉勇敢果决、深谙机谋的政治家面貌,夸大了她在反秦起义及楚汉战争中对项羽的影响,从侧面丰满了项羽的性格,从而在古代经典故事中借助女性形象彰显人物间世俗情感互动的现代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