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LASTASR REYNOLDS(阿拉斯泰尔·雷诺兹)

译:朱诗瑜

我不这么认为。

与此同时,继续探索着处理苏西的办法。她成了一块我不能置之不理的拼图。本可以直接把她唤醒,让她尽最大可能面对现实,但这看上去及残酷又不恰当。格雷塔委婉地告知了我,给了我适应新环境和离开卡特琳娜的时间。最终当她揭晓现实,尽管很震惊却并未击垮我。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意外的刺痛。和她上床显然起了帮助作用。没有办法给予苏西同样的慰藉,但我确信有办法慢慢将她引入近似接受状态。

一次又一次将她唤醒,不同的尝试。格雷塔说在她的经历转化为长期记忆前有几分钟的空窗期。如果我们打晕她,短期缓冲在穿过海马体化为长期记忆前就会被清除。有了这扇窗,想唤醒几次或无休止经历多少次复苏场景都可以。

至少格雷塔是这么告诉我的。

“不能再这样无止尽的试下去,”我说。

“为什么不?”

“难道她不会想起什么吗!”

格雷塔耸耸肩。“可能吧。但我想她不会对那些记忆赋予任何意义。你从舱内出来后没有不明所以的似曾相识感吗?”

“有时候,”我承认。

“那就别担心了。她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也许我们该让她保持清醒,毕竟。”

“那样做太残忍了。”

“像玩偶一样,弄醒、关闭她才是残忍。”

她回答我时声音梗咽。

“坚持住,托恩。我坚信最终你会找到办法。专注于苏西,对你有帮助。我知道会有效果的。”

准备说点什么,但格雷塔将一根手指压在我唇上。

苏西的事她说对了。将我从自身窘迫中抽离,这难题确实有帮助。记得她说过在在蓝鹅加入前,相同近况下如何处理其他船员。显然她学会了很多心理技巧:支持转换至精神健康的策略和捷径。对效果如此显著的操纵我感到些许愤恨。与此同时,不可否认担心其他人类确实辅助了自我调整。当,几天后,避开苏西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意识到些许不同。并未觉得远离家乡。我感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荣幸地。比历史上任何一个人都走得远。我仍旧活着,周围依然有人提供爱和伙伴关系以及一张人际网。不只是格雷塔,也包括其他终结于此的不幸灵魂。

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比刚来这里的时候人多。走廊——一开始人烟罕见——现在变得忙碌了起来,且当我们在穹顶下用餐时——在银河系下——我们不再是唯一的食客。端详着他们灯光下的脸,被模糊的熟悉感慰藉着,猜想他们会讲述何种故事,来自何方,离开了谁,如何适应这里的生活。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此地将不再无趣,任何时候——正如格雷塔所暗示的——我们总是能指望另一艘迷航的船从光圈坠落。船员的悲剧,新的挑战者,新面孔,从家乡的新消息,对我们。

总而言之,没那么糟糕。

接着触发了。

由酒店大堂清理鱼池的人。不只是熟悉的过程,还有这人本身。

我以前见过他。另一个充满病鲤鱼的池塘。另一家酒店。

接着我想起了科灵的烂牙,回忆起他们是如何让我想到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个男人。除了那完全是另一个人。不同的名字,不同的环境,其余一切都相同。而且当我看着其他食客,真正的看着他们,没有一个人我能发誓之前从未见过。没有一张脸能带给我完全不熟悉的感觉。

只剩下格雷塔。

借着酒劲,我对她说,在这银河系之下:“这里没有什么是真实的,对吗?”

带着无尽的哀伤看着我,摇着头。

“苏西呢?”我问她。

“死了。雷也死了。死在了各自的舱内。”

“怎么?为什么是他们不是我?”

“一些油漆微粒堵塞了过滤口。短期行程没有影响,长期旅途足以致命。”

我猜某一部分的我一直心存疑惑。与其说震惊不如说是残酷的失望。“但她看上去那样真实,”我说。“甚至怀疑的在舱内待了多久的样子...甚至前几次唤醒她的方式。”

玻璃侍者靠近我们。格雷塔将他挥走。

“我使她具有说服力,她可能应对的方式。”

“你创造了她?”

“你并没有真的醒来,托恩。你接收到的是数据。整个太空站都是模拟的。”

我喝了一口酒。期盼着喝上去突然淡了或像合成的,但依然是好酒。

“那我也死了?”

“不。你还活着。依旧在调压舱内。但我还没有完全唤醒你。”

“好吧。这次是真相。我能接受。多少是真的?太空站存在吗?我们真的如你所说那么远?”

“没错,”她说。“空间站存在,如我所说。只是它看上去...不同。它在大麦哲伦星云中,围绕着一颗褐矮星运行。”

“能给我展示空间站本来的样子吗?”

“可以。但我不认为你准备好了。你会发现它很难适应。”

忍不住笑了。“即使在我已经适应了之后?”

“你才走过一般的旅途,托姆。”

“但你创造了它。”

“是的,托姆。对我来说它与众不同。”格雷塔笑了。

“对我来说,什么都是不同的。”

接着她变换了灯光秀。没有任何一位食客注意到我们开始放大银河系,撞向了漩涡星系,撞进了外围恒星和气体云的浅滩。熟悉地本地泡景象赫然显现。

图像静止,此类分支中的一个气泡。

再次充满了光圈网络那暴力的红色涂鸦。现在网络不再是唯一。它不过是红色纱线中的其中一团,相隔数万光年。没有一段互相交错——从它们形成的方式来看,从它们紧贴着彼此的方式来看——可以想见它们曾经互相连接。就如同世界版块漂移时的大陆形状。

“它曾经横跨银河系,”格雷塔说。“接着发生了一件事。一件灾难性的,我无法理解的事。一次震动,变成无数的小区域。通常横跨几百光年。”

“谁建造了它?”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了。也许这就是它震动的原因,无人维护。”

“但我们发现了它,”我说。“靠近我们的其中一部分仍能运作。”

“所有不相连的元素依旧可行,”格雷塔说。“你不能从一个域到另一个域,除此之外,光圈还是按照设计的那样工作。除非,当然,偶尔的路径错误。”

“好吧,”我说。“如果你不能从一个领域跨越到另一个领域,蓝鹅是怎么走这么远的?我们远超几百光年。”

“你说的没错。但这样的长距离连接可能在设计上与其他连接不同。看上去与麦哲伦云的连接更具弹性。当这些域彼此分开时,延伸到星系之外的连接仍然完整。”

“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从域到另一个域,”我说。“但你必须先到这里。”

“问题是,没人愿意来这里继续旅程。没人有意来此,托恩。”

“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有其他领域,与我何干? 银河系的这些区域距离地球数千光年,没有这些光圈,我们就无法到达。他们不重要。那里没人会使用它们。”

格雷塔的笑十分妖艳,世故。

“什么使你如此确定?”

“如果有,怎么没有外星飞船从光圈跳出?你告诉我蓝鹅不是第一个。但我们的领域——本地泡上的那个——肯定远超百比一的数量。如果有地外文明,每个都蹒跚在自己的领域,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如我们这般从光圈而来?”

又是这个微笑。但这次凝固了我的血液。

“什么使你认为他们没有呢,托姆?”

我倾身拉过她的手,如同她握住我那样。没有武力,没有恶意,但带着无比的确信,真诚地说出了我想说的。

她的手指与我紧扣。

“给我看,”我说。“我想看到它们本来的样子。不只是太空站。你也是。”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不仅是苏西和雷。蓝鹅的事她也骗了我。我们不是最近抵达的人类飞船。

我们是第一艘。

“你想看?”她问。

“是的,全部。”

“你不会喜欢的。”

“我会判断。”

“好吧,托姆。但请你理解。我经历过。上百万次。我在乎每一个迷失的灵魂。而且我知道它会有什么效果。你会无法接受未修饰的现实。会因它而萎靡。会发疯,除非我用平静的谎言替代,一个圆满结局”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因为你没必要看到。现在就可以停下,你所处的地方,带着真相的概念。一个暗示。不一定要睁开双眼。”

“动手吧,”我说。

格雷塔耸耸肩,给自己倒了另一大杯酒,确保我的杯子也是。

“你自找的,”她说。

仍旧手拉着手,相爱之人共享亲昵。接着一切变化了。

只一瞬,只一瞥。就像在不熟悉的房间,突然打开灯。形状和形式,事物间的关系。我看到了洞穴,采空连接着,有东西在洞穴中穿梭,像鼹鼠或白蚁一样疯狂地忙碌着。这东西很少相像,即使最表层的含义。一些通过多爪的四肢挥手推进。一些蠕动着,光滑的甲壳斑块在坑道的玻璃状岩石上摩擦。

这些东西在躺着船只残骸的岩洞间移动,几乎奇怪的难以描述。

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接近岩石中心的某个地方,在一个母系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向它的同伴和助手发出信息,关节僵硬的鹿角般的前肢敲打着纹理细致的鼓膜,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守候着永恒,它最想要的就是照顾迷失者的灵魂。

她们把我拖出舱时,卡特琳娜和苏西在一起。

太难过了——是我经历过最糟的一次苏醒。感觉我体内的每根经络都布满了细粉玻璃。有一刻,很长的一刻,即使呼吸的想法似乎都难以承载,太艰难,甚至沉思都太痛苦。

但它过去了,总是会过去,

一会后我不仅能呼吸,还能移动和说话。

“哪里...”

“放松,跳过,”苏西说。她俯在舱上,帮我拔管。我止不住笑了。苏西很聪明——阿善堤工业的语法师无出其右——而且她又很漂亮。就像被天使照护。

我猜想卡特琳娜是否会吃醋。

“我们在哪?”我又尝试了下。“感觉就像我永远保持那个状态。出什么问题了吗?”

“小路径错误而已,”苏西说。“我们损毁了,他们决定先唤醒我。但别担心。至少我们在一起。”

路径错误。你听说过,却希望永远不要发生在你身上。

“什么样的延迟?”

“四十天。对不起,托恩。没中奖。”

愤怒中,我敲打了调压舱的一侧。但卡特琳娜走向了我,一只手安放在我的肩膀。

“没事的,”她说。“你到家了浑身干透。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她,有一刻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多年不曾忆起的人。我快记起她的名字了,但那刻转瞬即逝。

我点点头。“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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