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了家菜店，对门邻居天一擦黑，就在我扔菜的垃圾桶里翻，被我撞见后，她红着脸说，给家里养的兔子找点菜，一天，我看到的一幕，让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发财梦破碎
不怕大家笑话，2012年，我被一个亲戚叫去了广西，被一大群人忽悠进去了，做起了发财梦，我这么说，大家应该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了。
然后，我又把家产变卖，把老婆儿子忽悠来，两年后，发财梦破碎，我们一无所有。
儿子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学业也给耽误了，性格也变得特别叛逆，我老婆我每天都埋怨我，走投无路后，我们只能去西北一个省会城市投奔大姨子。
我陷进广西之前，在北京丰台云岗一市场卖菜，在外来人口管理站租的房子，那真是太辛苦了，起早贪黑，早晨两三点起来去新发地拉菜，然后回来赶早市，收摊后再去市场摆摊，中午老婆做完饭换我回家吃饭，吃完才能睡会。
虽然能挣点钱，但全是辛苦钱，风雨不误，这样的日子谁过谁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可咱既没文化，也没本事，地地道道的老农民，脱离了农村靠天吃饭，地里刨食的日子，进了北京城，想要讨生活，只能出苦力。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远房亲戚，有一天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是翻手机，看到了我的手机号，打个电话聊几句，问我在北京混得咋样？
“能咋样啊？一天不干就没钱交房租，没钱吃饭，儿子上学还要花钱，还得攒钱给他娶媳妇，做梦都想着怎么挣钱。”我自嘲着说。
亲戚听了，叹了口气说：“我想着你在北京混了那么多年了，咋地都混出名堂来了，要知道你这么难，我早就叫你过来了。”
我一听亲戚的语气，赶紧问他人在哪儿？难道没在老家吗？
亲戚说，他在南方呢，现在那边大开发，政策特别好，错过这波红利，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还给我打了个比方，就像当年开发深圳一样，深圳从小渔村，变成国际化大都市，是因为政策倾斜，现在的广西和当年的深圳如出一辙。
我一听兴奋极了，问亲戚在那边干啥？他说项目多的是，电话里一句半句说不清楚，让我去一趟，吃住他包圆，我只管考察，有发财的机会，不告诉自家人，以后没脸见我。
我心动了，说实话，那时候就是不知道干啥，否则早就不卖菜了，现在有人给指点迷津，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我把小舅子叫来，帮我老婆进菜摆摊，我决定抽出一周去亲戚那里看看。
怀揣着无限遐想，我来到亲戚所在的广西某城，他去车站接我回到了租住的三室一厅，热情地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我，可我感觉不对劲，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做啥生意？他都顾左右而言他，避而不谈，说好久不见了，不醉不下桌，路上舟车劳顿，吃完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他就带我考察生意，我一听也对，人家要给我叙旧，我却目的性这么强，不能急功近利。
睡了一夜，第二天，亲戚说带我去走亲访友，我说不是去考察生意吗？他说他朋友们都做这个生意，让大家教教我怎么做。
我虽然跟着去了，但是心里犯起了嘀咕，我确实怀疑他们可能做的是拉人头的勾当了，心里失望之余，脸上不动声色，想着还想忽悠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都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坑蒙拐骗，不务正业？
既然没限制我的自由，那就跟着走呗，我心里充满了好奇，就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忽悠人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一圈走下来，所见所闻后，我彻底沦陷了，我见过的人，曾经都是传统行业里，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他们都参与进来了，说明还真是那么回事，否则一个人糊涂，不可能那么多人都糊涂，抛家舍业的来这里瞎胡闹？
然后我就特别兴奋，就感觉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我就脑子进水了，而且马上回了北京，开始卖摊退房，处理家当，也用亲戚对我隐瞒的方式，忽悠了老婆孩子，举家搬迁，从北到南开了个大迁徙。
然后把全部家当投了进去，开始做起了发财梦，两年后，我如梦初醒，一文不名，不知道何去何从，最后决定去西安投奔大姨子。
重操旧业
来到西安，租了房子，置办好生活用品，手里的积蓄所剩无几了，接下来就得去找营生干了。
还没等找到事做，因为图便宜，租的房子是老小区，安保不好，夜里还被盗了，丢了几千块钱，还有手机，简直是雪上加霜。
无奈之下，我买了个移动洗车机，在附近小区转悠，给人洗车挣钱，干了几个月，累死累活，才发现挣得钱还不够交房租和生活费，果断放弃，决定还是做老本行卖菜轻车熟路。
开始，我们是在小区门口摆摊，风吹日晒雨淋，后来挣了点钱，就准备在门口租个小店面，为了卖菜方便，我们就把以前几百块一个月的老房子退了，在我卖菜的那个小区，花了2000一个月租了套房，是那种公寓式的房子。
命运就是这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原点，重操旧业，从老本行干起，又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起早贪黑的日子。
我每天两三点钟起床进菜，风雨无阻，倒不用出早市了，把菜进回来摆店里，等待顾客，小店也就二十多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里需要的各种菜蔬，油盐酱醋都有，还是上午我们夫妻在店里忙活，中午老婆回家做饭，换我回去吃，吃完我午睡补觉，然后晚饭前卖菜高峰期，我再去店里跟着忙活。
贫穷，让人没了尊严
一切准备妥当，我每天就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动，只不过我不需要被抽打，多年的打拼被我折腾空了，儿子也一天天长大，即将面临结婚生子，老家还有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这种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囊空如洗的压力，不敢有一刻停歇。
可有一天，我发现了比我还惨的人，就在我家对门。
卖菜耗损特别大，一年四季都扔菜，有的是卖不动，剩了好多天蔫了，自己又吃不完，打折卖也没人买，最后只能在店旁边放一个垃圾桶，卖不掉又不新鲜的往里扔，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尤其是夏天，青菜过了一夜就会烂，损耗更大。
有一天晚上，我把第二天的进货单子落在菜店了，就下楼来拿，突然，看到一个人在翻我家门口的垃圾桶，那人把我扔的菜，烂叶子掰掉，把好的部分放在随手拿的塑料袋里，各种菜，一会就收拾一大包。
我定睛一看，这个人竟然是我家对门女邻居，她一抬头和我目光对视在一起，她惊慌失措，同时把装着菜的袋子往身后藏，然后结结巴巴的说，她养了两只小兔子，给兔子找点菜…
这个女邻居，我经常会在走廊里遇见，也偶尔来我家菜店买菜，就住我家对门，和她半身不遂的老父亲一起生活，其他好像没什么家人了，我们见面也就点个头打声招呼。
她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她进我的菜店买菜，总是抠搜的，买得最多的是挂面，小油菜论棵买，一次就买三两棵，应该是下挂面的时候放点青菜，我在想，这父女俩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啊？这点东西都不够塞牙缝的呢。
鸡蛋也就买十个八个的，但经常会买那种榨菜疙瘩，她说切成丝用香油调一下很好吃，最奇葩的是，她买肉只买五块钱的，现在肉那么贵，五块钱也就几两肉，我都没办法给她切，她说她不爱吃肉，买的肉是用来给她父亲下肉丝面，我说多买点放冰箱，吃起来多方便啊？她说我家菜店就在楼下，现吃现买，还新鲜。岂不是更方便？
把我说得无言以对，是这么个道理，可她一次就买那么点肉，我即使切下来一丢丢都会多，她又说她只要五元的肉，你说让我咋卖？切下来的碎肉卖给谁？
我猜到她是没钱了，听小区里的人背后议论，女邻居命特别苦，她丈夫跑货车，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关键他们的儿子也在车上，一起都没了，而且货车报废了，还是借钱买的。
她退休金也就2500多块钱，前几年做了几年保姆，加上省吃俭用，终于把外债还上了，农村的老父亲又半瘫了，她又把父亲接进城里照顾，做不了保姆了，微薄的退休金，支撑父女俩的生活还要给父亲看病吃药，日子可想而知，过得节衣缩食。
所以，我确定，女邻居说给兔子找点菜就是借口，我知道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菜，是他们父女俩吃的。
这一幕，让我鼻子发酸，感慨万千，因为我身陷广西，误入歧途时，也因为没钱，经常在菜市场收摊后，去里面捡菜吃，白天穿的人模人样的，为了省点钱，晚上却在垃圾桶里找能吃的菜，害怕被认识的人撞见，戴上帽子还压的低低的，那种卑微，就像扎在心里的刺，拔也拔不出来。
这就是我把我人生中，难以启齿的一段经历写出来的原因，菜贩子每天都不可避免地扔菜，可我在菜场捡起来回家吃的那些菜，比我卖菜时扔的还烂，却被我吃了，此一时彼一时，方向错了，再往前走就是万丈深渊，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选择，于是我才决定，从美梦中醒来，接受残酷的现实。
所以，看到女邻居捡菜吃，因为经历过，所以更懂得，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都不想放下自尊，在夜色的掩盖下，垃圾桶里翻菜吃，撞见了熟人，慌乱的找借口。
我装作没看出来的笑着说：“小兔子一天不停地吃，确实挺费菜的。”说完，我就走了。
回到家跟老婆说，老婆沉默了，也许她和我一样，也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好一会，老婆说：“这样吧，我们每天扔菜前，挑一些好的出来送给她，就别让她翻垃圾桶了。”
于是，她再来店里，我会选一些菜给她说：“这些菜反正我们晚上要扔，你拿去给小兔子吃。”
小兔子一般喜欢吃胡萝卜，紫甘蓝，生菜，上海青，芹菜，可我给女邻居的菜有萝卜，土豆，豆角，山药，小青菜，一看就是人吃的，品相还挺好，根本不像要晚上扔的菜，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眼睛红红的，感激的冲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您了！”
从那以后，她家的菜我就包了，只要她来店里，我就知道没菜吃了，就选出一些菜给她打包，她也是心怀感恩的人，做了包子和饺子，也会给我们送几个或者一盘尝尝，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为了做肉馅，她咬咬牙从2500多块钱的生活费里，拿出十几块钱，买了一斤肉，我本想不要钱的，可害怕伤害她的自尊心，肉不像菜，也不能借口说晚上要扔，让她拿回家吃，菜蔫了可以吃，肉要扔说明已经变质了，怎么能送给人家吃呢？所以，我硬着头皮把钱收下了。
一天，老婆换我回家吃午饭，我刚要开门，突然听到对门房间里“砰”的一声，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我听到女邻居的惊呼声：“爸，摔疼了吗？别动，我扶你起来。”
我想了想，赶紧敲了她家的门，我知道，她老父亲是半身不遂，女邻居也快六十的人了，很明显，老人摔下床了，凭女邻居一己之力，因长期节衣缩食营养不良，还那么瘦弱，很难把她父亲扶起来，我应该帮一把。
女邻居开了门，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有些穷酸的家，她怎么说都是有退休金的城里人，都不如我这个卖菜的。
原来，老人看女儿在厨房忙着做饭，他忍不住想要小解，又不想叫女儿，就想自己下床，一下子摔了下来。
老人是农村人，没有退休金也没有养老和医疗的保障，父女俩，就靠女邻居每月的2500多元退休金度日，要说光吃喝是够了，可父亲还要吃药，家里又没一分钱积蓄，可不是得捡菜吃吗，连买次肉都成了奢侈。
我去厨房看了看，灶台上就两碗面，一碗有青菜和肉丝，还有个荷包蛋，另一碗，就倒了几滴酱油，连个菜叶都没有，旁边是一碟咸菜丝，很显然这碗是女邻居吃的……看到这里，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扭头出去了，苦难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无能为力……
人要是穷的话，可以卑微成什么样子？就是我和女邻居，曾经捡菜吃的样子。
人前可能衣着光鲜，谈笑风生，在人看不见的角落，却艰难地活着，可我们却没被生活打倒，我为了自己肩负的责任，早出晚归，女邻居为了赡养义务，咬牙坚持。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两字，穷不可怕，人穷志不能短，不能跟生活妥协，更不能放弃努力，只要坚持，你一定会走出泥沼，踏上阳光大道。
通过几年的努力，我已经在这座城市扎下了根，买房买车，给儿子成家立业，完成了我做父亲的责任。
而女邻居也尽心尽力，为父亲养老送终，完成了儿女的孝心，现在，她的养老金涨到了三千多，只要把身体保养好，没病没灾足够生活，她不用吃我给她的菜了，也舍得买肉了，还每天去跳舞健身，享受美好的夕阳晚景。
这就是困境里，不屈不挠，坚持不懈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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