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母亲去养老院,过了几个月,老人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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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健和妻子全予送母亲去安乐养老院,院长笑脸相迎。

安乐养老院的门口,崔子健和妻子全予将轮椅交给了兰商。当时崔子健郑重其事地握了握兰商的手,“兰院长,我妈就麻烦您了,今后劳烦您费心!”

又对她母亲说,“妈,等忙完这两个月就来看您!”

兰商和蔼地笑道:“崔先生,你们放心,我们会把陈阿姨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照顾。刚好一楼走廊尽头有一个空着的四人间,在没有其他老人入住前陈阿姨可以独享那间房,这可是咱们这儿的VIP待遇!”

兰商身旁的那个中年男人满脸堆笑,鼻下那颗大黑痣被巧妙地藏在了脸上的褶子里。他弯着腰朝着两人打了个招呼,崔子健和全予也微笑回应。轮椅上的陈玉泉半张着嘴,一脸呆滞地望向崔子健,似乎想要努力抬起手,但手只是在空中不停地颤抖。

崔子健俯下身,“妈,您在这好好养病,有什么事情就跟邓师傅和兰院长说。”

陈玉泉嘴里吐出几个意义不明的单词。

“兰院长,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妈,您多保重啊!”全予咧嘴笑了笑,拉着崔子健离开了。

兰商和邓倾将陈玉泉推到了房间里,服侍她坐上床,满面笑容地嘘寒问暖一番,这才离去。

走在不大的院子里,兰商保持着刚才那副和善的笑脸,轻声对邓倾说:“不用对陈阿姨太上心,多花点时间在双人间那两位老人身上。”

邓倾有些不明所以。

“对了,忘了你是昨天刚来我们这里的,还不太懂规矩。你要记住,咱们养老院一切以控制成本为优先目标,全院就你们这几个护工,不可能让所有客户都满意,这种时候就要优先照顾那些选择高档套餐,以及有家里亲人挂念的老人。”

邓倾不解道:“刚才那对夫妇不就是陈阿姨的亲人吗?”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有亲人’和‘有亲人挂念’是两个概念。我们的客户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有亲人且关系不错的客户、有亲人但关系一般的客户和没有亲人的客户,这次的陈阿姨明显是属于中间那种。”

“但我看她的儿子还有儿媳好像都对她挺上心的。”

“刚才我跟崔先生握手时,感觉到他双手都是厚厚的老茧,而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机油的味道,我猜他是在车间做修理之类的体力活的。佐证是他的裤脚上沾有一点油污,工人在做工时手上会戴手套和袖套,所以袖口一般不会粘上污渍,但脚上就没那么容易避免了。”兰商笑望着邓倾,“这种做体力活的一线员工,一般是不需要出差的,真正需要出差的要么是技术型员工,要么是管理型员工,要么是领导层,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修车的满世界跑?所以他那句‘等忙完这两个月就来看您’明显就是套话,潜台词其实是‘我这两个月都不会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技术型员工?就以维修工来举例,有一些高精尖设备——例如医疗器械、重型机械等,是有可能让修理工去外地修理的,因为这些设备的维修难度高,往往都是厂商直接派专员前往,若是这种情况要出差也很正常吧。”

“这也不对,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家的代步工具,一辆看起来至少开了十年以上的小面包车。你说的那种员工经济水平会只是如此?而且那个全太太虽然表面上对陈阿姨客客气气,但可是急着拉陈先生回家呢,陈先生也没有不愿意的样子,这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邓倾呆住了。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年过半百的兰院长居然有如此洞察力,简直就像小说和电影里的侦探一样。

“小邓,你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情坐了十年牢最近才被放出来,我招你进来只是因为你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可以给你少开点薪水,这也是控制成本。只要你好好照顾那些优质客户,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管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兰商仍然是满面和煦的微笑,笑意浓得仿佛要从皱纹里溢出一般。但邓倾忽然感到有些冷。

而那位崔先生的妻子看着自己婆婆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张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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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后,养老院通知崔子健,她的母亲自杀,让他来处理后事。

不仅崔子健坐不住了,他的妻子也跳起来了。

“我妈不可能是自杀的!这一定是这家无良养老院在推脱罪责!”

「我婆婆没有自杀能力的,」

面对面前这几位正拿着摄像机、手机录像的记者和自媒体人,崔子健声泪俱下地说着。

这里是安乐养老院的院长办公室,院长兰商扶着额头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崔先生,”一位记者伸出了手中的话筒,“能请您从家属的角度将事件经过再复述一遍吗?”

“当然没问题!”崔子健飞快转向这名记者,双手捧住了话筒,把对方吓了一跳,“去年11月,我把我妈送进了这家养老院。今天是除夕,我特地一大早来看看我妈,谁知道刚进她房间就发现她居然被床头的插线板缠住了脖子,身体都已经冷了……”

记者打断泣不成声的崔子健,问道:“但据兰院长说,陈阿姨本来身体就不好,很可能更是因此患上了心理问题,所以才一时想不开……”

“放你妈的狗屁!我们那不是工作忙吗?!我们不去赚钱谁供我妈吃穿?”崔子健暴跳如雷,“而且你别听那个兰商造谣,我妈的心理健康得很,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杀!”

养老院的邓倾刚来不久,早就惊呆了。他不知道,是养老院恶意虐待,还是儿子儿媳妇心怀鬼胎?

邓倾决定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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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前,突然有一个中年女人联系到邓倾,说自己有一个老人要送来。

当时,邓倾就觉得,那女人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仿佛在说一个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而事实上,正如邓倾所想的。

四个月前,全予就在期待着这次「卸货」。

老人买了一份保险,意外身故后,儿子和儿媳妇就可以获赔100万。现在,养老院说老人是自杀,那么这一百万就没有了。

看着全予一副急得跳脚的样子,邓倾更加觉得那个女人肯定有问题,只是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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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在出租屋的床上,全身赤裸的全予依偎在同样赤裸的情人盘填海怀里,脸上写满了娇羞。

“你可要说话算话。”全予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在盘填海的胸口画着圈,甜腻腻的语气好似在撒娇。

“你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哪一个没做到?”盘填海笑道,“所以说,你要相信我,只要你婆婆早一天走,我们就能早一天在一起。到时候你拿着你婆婆的遗产和你那窝囊老公分家,咱俩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全予鼓着嘴,“可是我婆婆虽然身体已经不太行了,但看样子再撑个十年八年的应该没多大问题,难道你还要让我忍这么久吗?我可是一天也不想在那个家里待了!”

盘填海狡黠一笑,“我有个好办法,你想不想听?”

“什么办法?”全予来了兴致。

“我前两天看到一个新闻,说是现在很多无良养老院,收容的若是没有亲戚或者缺乏亲戚关爱的老人,就会把他们和其他老人区别对待,更有甚者还有护工会虐待这些老人,发泄生活和工作中积累的不满。”

“还有这种事啊?”

“对呀,我后来跟一位在养老院当护工的朋友打听过,他说自从这种现象被曝光多了以后,很多养老院就学精明了,表面上对所有老人都一视同仁,实际上给那些孤寡老人吃隔夜的饭菜,还不带他们出门走动和晒太阳,甚至暗示其他老人孤立他们。这种情况年轻人住着都不舒服,何况无依无靠的老人?年轻人不喜欢环境还可以换,老人就只能任人摆布了。正因为如此,这家养老院每隔几个月就有一位老人去世,想必都是抑郁而终的吧。”

全予好奇道:“养老院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一方面是护工工作压力大,一个护工照顾好几个老人,不仅要喂他们吃饭,还要清理他们的屎尿,经常半夜还要照顾他们,又不是自己的亲爸亲妈,时间久了谁不一肚子火?另一方面就是养老院比较势利,同样是一个人,有些人选的是贵的套餐,有的人选的是便宜的套餐,同样是一个人,照顾一个比照顾另一个的收益高,换谁都会把前者当财神爷供着,对后者爱答不理的。”

“那还真是可怜……”

盘填海笑道,“你想想,要是能把你婆婆送进这种养老院……”

“对哦!”全予拍手道,“她那个情况,估计很遭养老院嫌弃吧。”

“是啊,而且你老公好像也有点嫌她烦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嘛,说不定我们的计划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我到时候帮你打听打听,哪家养老院符合条件,然后再告诉你。”盘填海拍了拍全予的背,“不说这个了,我的生意又有些吃紧了,你再借我点钱吧。”

“你什么生意这么花钱,上个月才借你五万呢!”

盘填海搂紧了全予,“大生意,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相信我,只要这次拿下了,我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等我们结婚,不都还是交给你这个女主人管账?”

最后一句话说得全予眉开眼笑,“好吧,等我哪天从存折里再取个两三万给你,你可要好好做生意,到时候我们好买一套新的婚房。”说完,全予吻了吻盘填海的嘴唇。

“你就放心吧!”盘填海笑了笑,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热烈地回应她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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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做什么职业的?」邓倾自己去问了崔子健。

「你想干嘛?」崔子健把邓倾当作是养老院的人,充满了防备。

「我想帮你,反正现在你的情况也坏不到哪里去了。」邓倾给崔子健看了自己的和院长的聊天记录,院长说这件事情不解决,就不给他发工资。

「人已经死了,有什么解决不解决的。」邓倾说,「我来养老院工作,是因为我住监狱的时候,我用所有的积蓄给她在这家养老院办了十年的房间,结果她半年就死在房间里。」

「我想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就必须知道你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

崔子健没了妈,眼看着保险也快没了,最后还是答应了和邓倾合作。

「我需要你把你媳妇的手机偷出来给我,只需要三四个小时。」

「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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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手机,邓倾调取删除的信息,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天下午,崔子健和邓倾在一个网吧,几乎盘出了所有失去的来龙去脉。

这结果让邓倾感到如临深渊,崔子健也差一点心脏病发作,吃了药才缓过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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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健是个电动单车修理工,自己开个小店,平时闲下来还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出去兼职搬家,赚点外快,即使这样他月薪也不过六千元上下,扣掉自己给自己买的社保,一个月到手也就五千来块钱。全予也只是一个饭店的服务员,月薪三千多,两人加在一起都没有过万。

全天陪护开价一个月七千块,崔子健完全支付不起。他每天帮母亲解决大小便失禁的问题,妻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送去养老院。

原本犹豫,但是妻子的一句话击中心坎: “你最担心的虐待问题,我已经托熟人打听了,他们都推荐一家养老院,说这里性价比最高,收费不贵服务好。”

崔子健接过媳妇全予递来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现出的是一家坐落于山林间的养老院的大门,看起来虽然朴素,却有一种曲径通幽的美感。

安乐养老院——这是这个养老院的名称。

“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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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健不知道的是,那天,全予和他说完,就打开微信,将早就收藏好的两篇名为《生活在养老院的老人到底有多幸福》和《老人住养老院究竟安全吗?专家来帮您解答!》的文章分享给了崔子健。之后她点开了一个备注为“盘填海”的聊天窗口:

听我的,安乐养老院,就选这家。

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上班,你婆婆这种情况,选这里最合适。

长按选中,删除该聊天,确认。

随着指令的发送,一条条聊天记录消失得无影无踪。

确认再无记录残留后,全予又打开某个手机应用,调出了一张保险单。这是她前两个月劝丈夫给陈玉泉投的身故险,如果陈玉泉因病去世或自然死亡,家里最高可获赔一百万。

全予看着这张保单,眼神就像在看一张已经中奖了的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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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狗日的盘填海是谁?是谁!」

崔子健捂着心口,在网吧破口大骂。

邓倾一言不发,一点点趴着盘填海的ip地址。

「宝贝,我给你买了个会员,你帮我点个验证码。」

一条短信从全予的手机发给了盘填海。

「865302」

盘填海秒回了。

「我的宝贝,又给我买啥了?」

邓倾不再回复,因为他已经拿到了盘填海全部的网络浏览记录。

各式各样的色情网站里,邓

找到了盘填海最常登录的一个。

视频下方的标签是“强暴”、“恋老癖”。

「啊,啊!啊!啊!」

崔子健喘不过气来,他五十岁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消息。

邓倾给他叫了急救车,自己研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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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填海的性癖与众不同,他喜欢看的色情片,从来都是与老年女性发生关系的作品。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嗜好,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对这类作品情有独钟。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知道自己很变态,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在现实生活中也能接受与同龄女性发生关系,但他做梦都憧憬着有一天能与一位老太太缠绵。可他知道这很难实现,因此他把目光投向了互联网。

盘填海喜欢的这个发布人更新的正是此类作品。他的作品往往都是偷拍或者第一人称拍摄,对象都是不同的老人,真实感十足,音质、画质都属上佳。

从去年11月开始,视频的“女主角”又多了一位。盘填海非常喜欢她,因为她看起来已经失智失能了,这是之前的视频没能带给他的特殊的快感。他把与她有关的视频全都下载了下来,甚至还给发布人打赏了不少钱。

这一次,还是同样的养老院,同样的房间。

「啊,找到了。」

但这次的视频似乎不太一样。没有熟悉的视角,没有熟悉的床位,只有几句话浮现在屏幕中央:

9号女主角于1月底不幸因意外离世,所以上一次更新的作品就是她的遗作了,事出突然,本人感到十分抱歉,因此本人加急录了一段新视频作为补偿,且全网免费播出,也算是体现一下本人的小小诚意。这次我们将解锁新人物,希望大家今后也多多订阅和打赏!

盘填海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感到十分遗憾,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已经是老人了。

画面显现,但与预料之中的“正戏”不同,这次发布人似乎出现了剪辑错误,把无关紧要的内容放进了视频里,而主角正是盘填海十分中意的那位9号。

画面中原本卧床的老人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穿好鞋,走向了大门。她的身体已经相当糟糕了,这不到五米的距离居然走了差不多有十分钟。终于,老人来到了门前,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插线板,在门把手上打了个结,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就这样呆呆地坐了许久,时不时还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把电线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圈,两圈,随后往下挪动自己的身体,只见电线慢慢拉紧,绷直。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电线一直随着老人颤抖的身体而晃动。足足十分钟之后,老人彻底不动弹了。

半小时后,一名中年男子打开了门,看见了坐在地上的老人的尸体。他大叫了一声,从口型来看应该是喊的“妈!”。

这正是崔子健母亲自杀的视频!

这家养老院做的非法勾当,邓倾一定要让它加倍奉还!

邓倾想着自己的妈妈,差一点把网吧的桌子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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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我妈不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自杀”

“你说这是小事?”身后突然传来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办公室陷入了刹那间的沉寂。兰商站了起来,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似乎又愤怒又难过,她缓了好几口气才艰难开口,“本来我是想给你和你母亲留点面子的,但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既然各位记者朋友都在这里,那我就直说了吧,陈玉泉女士——也就是这位崔子健先生的母亲,确实是自杀无疑,而且究其原因,正是她儿子儿媳对她的不闻不问!”

“你别胡说、胡说……”

“相比崔先生,我们的护工都更关心陈阿姨。据他所说,陈阿姨入住这三个月以来,陈先生只来探望过她一次,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反观我们这里的其他新来的老人,哪个的子女不是怕他们不适应新环境,天天打电话给嘘寒问暖,还一直叮嘱我们要照顾好老人。陈阿姨一定是看到了这副景象,对比之下心里更加不平衡了吧?”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各位记者朋友,别听她造谣……”

“我有证据。”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现场氛围顿时降温,在崔子健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兰商把桌上的电脑显示屏转向众人,一份已经打开的视频文件映入他们眼帘,从画质和拍摄角度来看,这应该出自监控摄像。

“首先我得向大家承认错误,在未经当事人和家属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安乐养老院在情况比较特殊的老人的房间里安装了隐蔽的摄像头,为的就是保证我们的护工在察觉到老人身体状况不对劲时能够及时施以援手。我们这确实侵犯了部分老人的隐私权,且在有这种设备的情况下陈女士依然不幸离世,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摄像头确实拍下了老人自杀的画面!”

随着视频的播放,崔子健不知不觉软倒在地上,母亲自杀的证据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候,养老院的员工邓倾不动声色地切换了画面。

媒体的摄像头前,院长和一位叫做盘填海的人的聊天记录历历在目。

「最近给你一个新货,儿子也不管的老人,可以拍点新的视频。」

「大概能用多久?」

「估计一两个月就要死了,不死也要被你给弄死。」

「别瞎说话……有办法送过来吗?」

「有呀,已经把他儿媳妇搞定了,那个蠢女人……」

「他们保险买了吗?」

「早买好了。」

「好呀,早点送来,我好更新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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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朋友们,这家养老院残害、虐待老人五年。我希望他能得到法律的制裁。」邓倾就在这时拿出了大量证据,有视频、有图片、有过往老人的亲人的举报。

兰院长想要溜走,却发现,院子里已经围满了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