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素老三,出版长篇小说《离婚真相》《香水有毒》等。2022年我体验生活做保姆,讲述东北人有趣的保姆故事。

晚上,我在许家收拾厨房的时候,许先生提到大哥的病情,让大哥去泡温泉休息一阵。大哥不领情,还把许先生训了一顿。大哥一走,许先生就埋怨我给他的消息不准确。

我说:“我给你的消息要是不准确的话,你大哥能恼羞成怒吗?”

许先生咔吧着两只小眼睛看着我,估计是琢磨“恼羞成怒”这四个字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呢?他问我:“你说的汤药肯定准确?”

我说:“反正我把听见的都跟你说了,大哥承不承认是大哥的事——”我心里暗暗叫苦,一提汤药俩字,大哥就把许先生训了,大哥回家的时候,肯定要训大嫂啊。老沈在旁边开车,一下子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大哥就知道是我传话的,老沈也会生我的气。

许先生回客厅去招呼客人了,我在厨房收拾卫生,琢磨怎么对付老沈的诘问,编排了几句话,对付老沈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我心里还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我毕竟是偷听了老沈的电话。我也做好了被老沈责备的可能。

大哥大嫂很快就告辞回家了,二姐和二姐夫也离开了,我也收拾好厨房,准备回家。此时,手机里蹦出一条信息,我拿起手机一看,老沈发来的两个字,像大写的人字,躺在我的微信里,就俩字:“等我。”

我算算时间,估摸大哥已经知道是我传话了,老沈这是准备训我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做下的就得承担后果啊。为了等待老沈,我就开始拖地。苏平在医院呢,许家的家务我就接替苏平在收拾。

我拖地的时候,许先生也过来帮忙,他把茶桌上的果壳都扔到垃圾桶,又把茶桌收拾干净,把残茶倒进垃圾桶。

不过,许先生干点活就要点手工钱,就听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急忙进了厨房,看到许先生站在垃圾桶旁边,瞪着垃圾桶出神呢。

我问:“怎么了?啥东西摔碎了?”

许先生看我一眼,又低头看着垃圾桶,说:“两个杯子扔到垃圾桶里了。”

我纳闷儿了,问:“把杯子扔到垃圾桶?不要了?”

许先生说:“我想倒掉杯子里的茶叶,没想到,直接把杯子扔了。”

我往垃圾桶跟前走,对许先生说:“那我捡起来吧——”

许先生说:“别捡了,没摔碎也摔裂了。”

这个熊孩子,还不如不让他干活了。老夫人要是知道杯子摔碎了,该心疼了,我就把垃圾袋系上,放到楼门口,等会下楼直接提下去,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许先生有些心不在焉,他可能还是在惦记大哥的病吧。大哥到底患的是什么病啊?与其让他老弟这么猜测,还不如告诉他老弟了。我理解大哥的想法,怕兄弟担心,怕老妈着急上火得病。可是他不说,现在也是四处透风,大家都知道他得病了,他越是不说,只能让亲人越着急,越担心他。

老沈终于给我发来短信,他说:“在楼下。”这次他发来三个字。

我提着门口的碎茶杯走下楼,看到老沈的车停在旁边的过道上。我慢悠悠地把垃圾袋丢进垃圾桶,显出悠闲的模样,其实我心里很紧张,不知道老沈会怎么责备我。我硬着头皮,走向老沈的车。

暗夜里,老沈的车灯像苍原上野狼的眼睛,红得吓人。

我上了车,老沈就发动了车子。车子已经驶出小区,驶过一条街,又过了一条街,快到我家了,老沈也没有说话。他是在运气呢,还是忘记这件事了?难道大哥没有跟老沈提这件事?

车子已经驶进我家的小区,缓缓地停在我家楼下。我正暗自庆幸呢,耳边却听到老沈的声音,他说:“你看着我——”

我没看着他吗?我抬头看着老沈,脸上肯定是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老沈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不是生气是什么呢?我没有琢磨透。

幽暗的车厢里,空间有些逼仄,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我见老沈半天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等着老沈,他想说什么,就说吧,既来之,则安之。

老沈注视着我,半晌,忽然说:“你很想知道许总得了什么病?”

老沈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训我的前奏吗?我就冲老沈点点头,说:“其实,不是我想知道大哥得了啥病,是你们小许总想知道大哥的病情,他见大哥这么藏着掖着,担心大哥得了不好的病——”

老沈说:“那我告诉你,许总得了什么病——”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老沈说啥?他要告诉我许先生得了什么病?

只听老沈一字一句地说:“许总得的是肾囊肿——”

我不知道肾囊肿是个什么病,严重不严重。就问老沈。老沈就把大哥得病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老沈说,出了正月不久,大哥有一次尿血,以为是凉着了,就加了件衣服,但情况没有什么好转。有一阵子他也经常腰疼,肚子疼,还是以为凉着了,或者是喝酒喝得不舒服,没拿这个当回事。有一天又尿血了,大嫂发现了,就逼着大哥去医院检查身体。大哥起初还不去医院,大嫂说大哥要是不去医院,她就把大哥得病的事情告诉小叔子,大哥只好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肾囊肿,都已经肾积水了,医生建议手术。可大哥不想手术,大哥又去看了中医,中医建议大哥保守治疗,不手术,喝汤药。所以大哥最近就一直在喝汤药。

老沈一口气说完,他一直看着我的脸说,难道要在我的脸上看出花骨朵吗?

我等老沈说完,问他:“你把这些话告诉我,不怕我告诉小许总啊?”

老沈说:“我就是让你告诉小许总的。”

啊?我蒙圈了,问:“沈哥,大哥让你告诉他老弟的?”

老沈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可真笨,许总要是想告诉小许总,还用我在中间传话吗?是我自己告诉你的。”老沈随后又说:“下车吧。”

我还没太明白老沈的意思,我就下车了。回到家里喂大乖的时候,我算是想明白了,老沈把大哥得病的事情告诉我,就是让我把话传给小许先生的。老沈是担心大哥的病情延误了,引起生命危险。他不直接跟小许总说,是他想给我机会呢,还是他不想做得太过于违背大哥的意思呢?

不知道啊,估计几种情况都有吧。

我和大乖下楼时,大乖蹭蹭蹭地跑到前头去了,在过道上,他就冲什么人摇头晃脑,原来是老沈在把一根香肠递给大乖。我还以为老沈已经走了呢。

老沈和我在小区里遛狗,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我就问:“大哥的病必须得手术吗?”

老沈说:“都肾积水了,中医太慢,手术来得快。”

我明白了老沈的意思。我们在小区里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后来我问他:“沈哥,你生我气了吧,把汤药带上飞机的事情,我跟许先生说了,我也是担心大哥的病——”

老沈说:“我没生你的气。”

我问:“真的?不生我的气吗?”

老沈说:“真的,真没生气。要是生气,也是生我自己的气,是我自己没有做好保密工作。”

哎呀,老沈可真会说话。

好吧,那我就把事情都告诉许先生吧,我的卧底计划也算是完成了。

遛狗回到楼上,看看时间太晚了,我没有给许先生和许夫人打电话,怕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今晚会休息不好,我便决定第二天早晨,再告诉许先生。

第二天早晨,我给许先生打电话,许先生好像嘴里正在嚼着饭,他有些焦躁地说:“谁呀,一早晨给我打电话。”

许先生没有看电话号码,就接起了电话?

我急忙说:“是我,我是你红姐,我有件事跟你说——”

我话还没说完呢,就听电话里的许先生说:“我不穿那么厚的衣服——我穿啥衣服你还管?管得太宽了!”

许先生是在跟许夫人说话呢。电话里传来许夫人的轻声细语,她说:“现在是倒春寒,你穿那么点,别嘚瑟病了。”

许先生不耐烦地说:“病了我乐意,你管不着——”

许夫人说:“你病了当真不用我管?谁给你打针?谁给你喂药?谁给你洗澡,不都是我吗?”

看起来,我要是不说话,许先生两口子能一直因为一件衣服聊下去。我就只好对话筒里大声地说:“我要跟你说你大哥得病的事情,老沈都告诉我了,大哥得的是肾囊肿,要做手术,可大哥不做手术,他要保守治疗,现在就喝汤药顶着呢,大嫂着急也没办法,她拧不过大哥。我把整个事情都跟你说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许先生忽然叫住我,说:“姐,你说啥?我大哥得啥病?肾病?”

敢情我刚才说的话,许先生都没有听清。我又重说了一遍。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我听见许夫人在许先生旁边轻声地问:“大哥得了肾囊肿?”

这次,许先生听清了我说的话,他说:“老沈亲口跟你说的,不是你听来的?”

我说:“嗯呐,他亲口告诉我的,应该没错。”

许先生说:“行,我知道了。”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也没说谢谢我。

上午,我忙完家里的事情,穿过几条街道,在超市里买了一些中午要做的菜,就提着进了许家的单元楼。许家只有老夫人在家,她坐在床上缝百家衣呢,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完全不像知道她大儿子生病的事情。看来,许先生没有把大哥生病的事情告诉老妈,怕老妈担心上火再生病。我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再告诉第二个人了,我就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随后,我进厨房做菜,抽空打扫许家的卫生。

苏平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可能很快就回许家上班了。我问:“赵大爷身体恢复好了吗?”

苏平说:“赵大爷身体还没恢复好呢,医生不让他出院,可他自己说没事了,要回家养着。其实他还需要在医院住一段,可他死活不想住了,要出院。”

我狐疑地问:“赵大爷为啥非要出院呢?”

苏平说:“他有一天问护士了,他一天住院要花多少钱,一听说每天要花二三百块,就张罗要出院回家。”

我说:“老爷子不是有医保吗?只要不是特护病房,普通病床都能报销一半的。”

苏平说:“我不知道赵大爷有没有医保,反正是老爷子说啥也不在医院住了,要出院呢。”

我问:“德子同意吗?”

苏平说:“出院也行,按时打针吃药,就是担心老爷子回到家不注意,再伤着碰着。”

人老了,存款要是不多,就会像德子他爸爸赵大爷这样吧,生病住院,还要时刻计算着花了多少钱,病情一旦缓解,他就张罗出院,不敢再住下去了。每一天,都是要花钱的。

我问苏平吃住咋样,苏平说:“没事,一挺就过来了,赵大爷也就这一两天吧,肯定要出院了,给德子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要是德子不办理出院手续,他就自己去办理。这老爷子,可倔了!”

苏平说着,笑起来。看苏平心情挺好,这挺难得的。在医院里陪护病人,还能心情愉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苏平是大智若愚的人吗?

苏平又向我打听许家的情况,我把大哥得病的事情跟苏平说了,告诉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苏平说:“放心吧,以后咱俩说话,就烂在咱俩的肚子里,再说二姐家我也不会去了,我想告诉她都没法告诉了。”

我想起二姐昨天来许家,说她家的新保姆又被她辞退的事情,她还想雇苏平干活。我就把这件事对苏平说了。我说:“苏平,你回不回二姐家干活?二姐想让你再回她家干活。”

苏平想都没想,就说:“我不去二姐干活了!”

苏平说得太干脆了,让我简直怀疑人生。我说:“平啊,你不考虑考虑吗?二姐家给的工资高——”

苏平说:“我找到工资高的工作了——”

我的好奇心被苏平勾了出来,我问:“什么工作啊?”

苏平说:“在医院做护工,整好了,一个月就能交上我一年的社保费。”

我的天呢,在医院做护工,那是多累的活儿呀,我之前在医院陪护过老夫人,不仅白天没有放松的时候,就是晚上睡着了,也得睁半只眼睛,担心自己护理的病人有什么闪失。看护病人责任重大,一颗心整天都不能放松,绷得太紧了。

我就问苏平:“你真打算做护工?不做保姆了?”

苏平说:“不做保姆了,就做护工。”

苏平的决定,惊住了我。我还是忍不住问苏平一句:“那么,老许家的活儿,你也不干了?许先生昨天还跟我说,她家新房子马上要装修了,哪哪都需要人,还有,许夫人下个月就生小宝了,你不来帮忙吗?”

苏平犹豫了一下,说:“可护工挣的多,我需要钱呢。”

我说:“护工虽然挣的多,可也太遭罪了。谁都需要钱,钱得慢慢挣。做护工要长期熬夜,对身体太不好了。再说成天看护病人,心情多压抑啊。我希望你挣到钱,可也不喜欢你受那么大的累——”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我急忙跟苏平匆匆说了句话,就挂断电话。

我来到门口,趴着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些,四十多岁,一个是老太太,满头银发,应该有八十多岁了。我就向门外问:“你是谁呀?你找谁?”

门外的老太太看着门上的猫眼,对我说:“我是小晴的姥姥,我给智博奶奶送衣服来了。”

啊,门外的老人是小晴的姥姥?

我急忙走进老夫人的房间,对老夫人说,小晴的姥姥来了。老夫人惊喜地站起来,一边去拿身旁的助步器,一边吩咐我:“快请她进来!快请她进来!”

我打开门,请小晴的姥姥进门。小晴姥姥的身旁,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向我作自我介绍,她说:“你是智博家的保姆吧,我是小晴的妈妈,这是我的妈妈——小晴的姥姥。”她把旁边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介绍给我。

我招呼小晴妈妈和小晴姥姥坐在沙发上,老夫人也从卧室里出来了,热情地跟小晴妈妈和小晴姥姥打招呼。小晴妈妈把手里的一个精致的纸袋递给老夫人,说:“这是我妈给您做的衣服,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老夫人兴奋地接过小晴妈妈递过去的纸袋,像个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要打开纸袋去看新衣服。

我到厨房烧水沏茶,一边又洗了一些水果,把零食盒子里装满了干果,一样一样地端到客厅的茶桌上,招呼客人。

客厅里,只见老夫人已经把纸袋里的新衣服拿出来了,她在往自己身上比量着,想试穿呢。老人可真是心急呀。

小晴妈妈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帮着老夫人,试穿姥姥给做的新衣服。

这是件枣红色的上衣,上面是一朵朵黑色的牡丹花。衣服是偏襟,正是老夫人喜欢的款式。扣子都是用衣服的布料一个个包上的盘扣。做衣服可以用缝纫机做,但盘扣必须得手工完成。我看着一个个盘扣盘得又紧密,又看不到线头,不禁惊讶地问小晴妈妈,说:“你缝的盘扣吗?盘得太好了!”

小晴妈妈看着她的妈妈,自豪地说:“是我妈盘的扣,她手可巧了,眼睛不花,都是她一针一线缝的。”

老夫人已经把新衣服穿在身上了,着急地用两只手在系扣子。小晴妈妈蹲下身子,帮老夫人系扣子。她对老夫人说:“这衣服我妈给你做得略微肥了一点,要是你嫌肥,我妈再给你往里‘杀’下。”

老夫人穿好衣服,她用手爱惜地摩挲着衣服上的牡丹花,连声说:“肥瘦正好,衣服宽松点不板人。”

她撑着助步器,走到镜子前,左看右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她连声地感谢小晴姥姥,说:“老妹子,你的手可真巧啊,衣服的袖子,衣服的领子,都太合我心意了。”

偏襟的上衣一般都是高领子,就像清宫里的嫔妃穿的衣服,但小晴姥姥给老夫人做的衣服的领子是矮领子,不是高领子,这样的领子不会硌着老夫人的脖子。

我把茶水沏好,端到客厅的茶桌上,沙发上,三个女人正聊着小晴和智博。她们母子已经知道小晴把孩子做掉了,姥姥很伤心,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姥姥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小晴妈妈一个劲地劝解。

老夫人把纸巾递给姥姥,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老夫人说:“小晴这个孩子呀,太懂事了,是不想我们大人跟着操心呢,这孩子人长得好看,功课又好,说话文文明明的,走路静静悄悄的,听智博她说还要考研究生,我们家智博呀,将来要是把小晴娶回来,那是我许家祖上有德呀。”

姥姥也夸智博,说:“老姐姐,我是相中你们家智博了,长得一表人才,说话可有水平了,说他会一辈子对小晴好,让姥姥我放心呢,将来我家小晴要是嫁给智博,我死都能闭上眼了。”

两个老太太在客厅互相夸赞彼此的孙儿,我在厨房做饭,我觉得老夫人可能会留小晴妈妈和姥姥吃饭吧。正琢磨要做几道菜呢,客厅里,小晴妈妈和姥姥已经站起来,要告辞了。

老夫人极力挽留着小晴姥姥,但姥姥说,已经跟什么人约好了,要去看病,就说什么也不坐了,非要走。老夫人一听说姥姥有病,就更着急了,要陪着姥姥去看病。

我的老天爷呀,我可不能让老夫人跟着姥姥走。还没等我劝说呢,姥姥就阻止了老夫人,说:“不是我有病,是小晴妈妈有病,是更年期,我带她去看看老中医。”

小晴妈妈和小晴姥姥下楼了。

姥姥没有拄拐杖,她轻手利脚地走了。

老夫人望着小晴姥姥下楼,她羡慕地说:“小晴姥姥身体可真好啊!她的身体可真好啊!”

老夫人羡慕小晴姥姥能自己上楼,能自己下楼。

中午,许先生夫妇都没有回来吃饭,不知道这两口子是各自有事,还是在一起到外面过二人世界了。我把大哥得病的消息告诉了许先生,他心里肯定记挂这件事,两口子大概要商量着,怎么劝说大哥手术治疗吧。

晚上,许先生两口子都回来吃饭了。饭桌上,两口子默不作声,显然,他们心事重重,是在担心大哥的病情吧。

坐在外首的老夫人对儿子和儿媳妇说:“海生,小娟,你们就没发现我有啥变化吗?”

许先生抬头看看老夫人,说:“咋地了?啥变化?”

许夫人也狐疑地问婆婆:“妈,你想说啥,就直说吧。”

老夫人很不满意,她身上穿着小晴姥姥给做的新衣服,她非常希望儿子和儿媳夸奖她衣服漂亮,可儿子媳妇谁也没有发现老夫人穿了一件新衣服。

我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许夫人的腿,许夫人看向我,我就用眼睛瞟一下老夫人身上穿的衣服,低声地对许夫人说:“白天小晴姥姥来了——”还是许夫人聪明,看着老夫人的上衣,说:“妈,这件衣服挺漂亮,是小晴姥姥给你做的?”

老夫人立刻眉开眼笑,说:“可不是咋地,小晴姥姥给我送来的,还说咱俩家亲戚要常走动。”

许夫人敷衍地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但显然是提不起兴致。许先生干脆就没有看老夫人身上的衣服。

老夫人倒是自得其乐,吃完饭,就张罗让许夫人给她找点礼物,作为回礼,改天去小晴家做客,好把礼物带上。

老夫人离开餐厅后,许夫人就从包里掏出一张片子,递到许先生面前,说:“大嫂把拍的片子给我了,肾积水,得手术治疗,别拖了。”

许先生拿过片子看着,低声地说:“白天一直没见到大哥,一会儿,咱俩一起去大哥家?”

许夫人说:“你自己去,大哥不愿意他的病让别人知道。你就自己去吧。”

许先生没再说什么,吃过饭,去卫生间刷牙,随即披上衣服,下楼走了。

许夫人坐在餐桌前,洗了一盘水果,却没有吃,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我忍不住问她:“小娟,你不跟海生去,他一个人能说服大哥做手术吗?”

许夫人说:“他不是千年的先锋吗?让他再打个头阵,他要是说服了大哥,最好。要是没劝成,我再去,这样有个缓冲的余地——”许夫人沉吟着,又说:“我要是也劝不了大哥,那就得让我婆婆出马了——”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许先生两口子是不会惊动老夫人的,不会让老夫人知道她大儿子得病了,要做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