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素老三,出版长篇小说《离婚真相》《香水有毒》等。)

中午,许先生夫妇回来吃饭,饭桌上,当着老夫人的面,两口子自然不会谈及大哥去省城看病的事情。午后,许先生照例去客厅沙发上睡午觉了,许夫人则坐在餐桌前,一直刷手机,发了几个语音,又打了一通电话,好像是打给秦医生的,两人沟通的是医学问题,我听不懂,专业术语也记不住。

窗外,麻雀啾啾地叫着,它们飞不高,只在树梢上飞来飞去,有时也蹦到草窠里觅食。见人来了,才飞走。老夫人每天都在外面的窗台上撒两把米粒,喂养这些可爱的小精灵。燕子还没有飞回来,要是飞回来了,天空上就时不时地徘徊着它们翩若惊鸿的身影。燕子还会寻找故居,从窗口飞入,坠在楼道里,寻觅它的旧屋。

可是,今年的燕子就算飞回来了,老夫人一家也要搬到新房去了,燕子也会跟着搬家吗?

时间过得真快,寒来暑往,快一年了。

午后,我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来到许家,是二姐给我开的门,她来催促老夫人给她做百家衣呢。老夫人的房间里,碎布头摆了一床,二姐坐在旁边看着老夫人缝布,她还说一会儿到厨房帮厨,不过,等我做好饭菜,来到老夫人的房间时,看到二姐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着老夫人的羽绒服。

老夫人看到我进去,就摆手示意,让我小点声,别惊扰了二姐睡觉。

二姐可真是享福啊,50多岁的人了,还有老妈为睡着的她披衣服。

晚餐时分,许先生和许夫人回来了,饭桌上一家人说着闲话,都没有说大哥的事情。等吃完饭,老夫人回房间追剧去了,二姐才问许先生。

二姐说:“老弟,大哥明天去省城啊?”

许先生说:“小娟的同学都联系好了,明天去了就能住院。”

二姐说话前,还站起来,走到餐厅门口,把餐厅门轻轻地关上了。

许先生急忙对二姐说:“二姐,你把门打开,你关上门,妈看见更得起疑了。”

二姐说:“那不关上门,万一妈来厨房听见呢?”

许先生说:“妈要是来厨房,你以为她是燕子飞过来呀?她是个老太太,还是个腿脚不太利索的老太太,她得撑着助步器来餐厅,那助步器走路的动静可大了,咱们能听见,等听见助步器的声音,再换个话题也赶趟。”

二姐又站起来,打开餐厅的门,回头笑着对许先生说:“老弟呀,咱妈就说过这样的话,你大哥看着就招人戒备,因为你大哥长着老谋深算的脸。你老弟呢,看着就傻啦吧唧的,一点不招人防备,反倒比你大哥朋友多。你老弟是蔫嘎咕动坏!”

二姐的话把餐厅的人都逗乐了。

二姐又提起之前的话茬,对许先生两口子说:“现在特殊时期,去省城行吗?要不然在咱这嘎达的医院做手术得了,别来回折腾了。”

许先生说:“医院都联系好了,他们也没说拒绝就医啊。”

许夫人也说:“医院是啥地方?就是救人的地方,啥时候也不能拒绝就医。”

二姐说:“我看最好还是在家里住院得了,我担心折腾到省城,这个病治好了,再染上其他的病——”

二姐话没说完呢,就被许先生拦住了。

许先生说:“二姐,你能不能说点好的,大哥还没去省城呢,你就说这些丧气话,万一这些话应验了呢?”

二姐笑了,说:“我说丧气话好使啊?我说丧气话要好使,那小乌和大鹅他们掐架,不用派兵了,给我空降过去,咔咔咔一顿搂,不就都停火了吗?”

许夫人被二姐的话逗乐了,捧着肚子笑。

许先生也被二姐逗笑了,说:“二姐,你那嘴是开过光的,你一出马,锅帘就没用了,就得解散,各自回家抱三胎去了。”

二姐也被自己逗笑了,说:“你二姐的嘴要是真这么好使,把小乌和大鹅说得不掐架了,小美还把枪炮卖给谁呀,她挣谁的钱去呀?妈呀,我这丧气话要是真好使,还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呢,小美再派俩特工,空降过来,跑咱家来暗杀我——

二姐说话的时候,眼睛“本儿地”一下,对准我了,她一惊一乍地说:“妈呀,小红,你不会就是派来的特工吧?”

我也凑个热闹,说:“我要是特工,我就不做保姆了,我直接做司机了,司机这个工作比较潇洒,拥有一台战车——”

二姐就对许先生说:“老弟,小军和老沈都是退伍的,都会点五把儿,他俩不会是吧?”

五把超,就是五根手指张开了揍人的意思,会五把超,东北方言,就是会点功夫,爱打架。

餐厅里笑成一团。

二姐边说话,边往客厅看,以防老妈突然袭击,闯到餐厅来。

说笑了一会儿,许夫人就用胳膊肘怼了下许先生一下,说:“你给大哥打个电话吧,要是大哥也有这方面的担心,就不去省城了,在家做手术吧。”

许先生对许夫人说:“你不是说,家里的医疗设备不如省城吗?”

许夫人说:“那肯定是比不上省城。”

许先生说:“你们医院的医生也肯定不如你那个同学——”

许夫人说:“这个倒也有办法,可以让医院出面,邀请我同学来咱这嘎达出诊,不过,有点麻烦,拖的时间也会长,我同学下周就出门了,不知道时间上能不能安排过来。”

大家议论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我把残羹剩饭从餐桌上撤到厨房,开始刷碗洗盆,二姐也过来帮忙。呱唧,她一个盘子没攥住,掉地上摔碎了。我用胳膊肘碰碰二姐,说:“你们去说话吧,这个活儿我来干。”

二姐估计就等我这句话呢,她说:“那可不是我不帮你干活,是你撵我走的。”

我心里话呀,我不撵你走,你一会儿把你老弟家厨房那点漂亮的碗和盘子都摔碎了,你不仅说丧气话好使,手也好使啊,能打碎一个旧世界呀!

许先生最终还是给大许先生打了一个电话,他开的是免提,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大许先生的说话声。

许先生说:“哥,二姐来这了,说省城现在是特殊时期,建议你在家做手术。”

大许先生沉稳的声音传过来,说:“你二姐的话还有溜?听她说话,火车都不用人开。”

二姐气笑了,对着许先生的手机,说:“大哥你也太小瞧人了,你那意思,火车是我吹牛吹开的呗?”

大许先生说:“梅子,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也就是吹吹火车皮上的灰——”

屋里的几个人笑得不行。

大许先生后来说:“小娟咋说的呀?”

许夫人就说:“哥,我觉得没事,我同学也没说这事儿,从古至今,医院是不会拒绝病人的。我还是建议你去省城,因为咱们这里设备不如省城。不过,刚才二姐说话也有一定道理,她也是关心你,我就让海生给你打个电话,征求你的意见,最后还是听你的,去省城还是在家里,你说了算。”

大许先生沉吟了一下,说:“我相信小娟,听小娟的吧。”

二姐就说:“大哥,现在出城都要核酸检测,你们检测了吗?”

大哥说:“都做完了,陪我去医院的人都做完了,能忘这一步吗。”

二姐忽然赖叽地说:“哥,我还是担心你——”

大许先生正色地说:“小梅子,你别整尿汤汤那出,我是治病去,不是上前线——”随即,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你们都在啊,我一会儿过去一趟。有点公司的事,还要跟海生交待一下。”

许先生一听大哥要来,就高兴了,说:“啥时候到,我把茶给你泡上。”

许先生说:“马上了,车进小区了。”

我听到许先生的话,就凑到窗边,往楼下看,还没看到老沈的车呢,许先生就凑过来说:“红姐,你看到老沈的车进来了吗?”

楼下,老沈的车真开进来了。

二姐开始洗水果,许先生泡茶,许夫人已经到客厅等大哥去了。

大许先生一进门,就抬头问:“妈呢?”

老夫人还在房间里坐着,电视里播放着《老闺蜜》,老夫人靠在躺椅上,悠闲自得的样子。

大许先生先进老夫人的房间,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人问他:“你咋又来了?”

大许先生笑了,说:“我肉没来,我骨头来了。”

老夫人端详着她的大儿子,满眼的喜气和欣赏。

大许先生说:“我下乡了,刚回来,看到有个农户杀猪,不是饲料喂的,是自己家吃的猪肉,这猪肉香,我就买了一脚子,给你送过来了。”

我这才看到老沈在大哥身后走进客厅,他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袋子。那一脚子猪肉得有百八十斤。我的老天爷啊,谁来救救我吧,这个大家伙我怎么把它卸开,一步一步地装到冰柜里呢?

我现在想起苏平来了,要是白天,苏平肯定能帮我干这活儿,可现在是晚上啊。

好在有老沈呢。

老沈把猪肉提到厨房,就对我说:“把斧子拿出来。”

我打开橱柜,拿出斧子,递给老沈。

老沈又吩咐我:“围裙!”

我就像个小跟班一样,把我腰里扎的围裙给老沈围上了。老沈的腰粗,我的围裙将吧地系在他的腰里。我给老沈系围裙的时候,他明显地把后背往我身上靠。我怼了他腰眼一下,低声地说:“嘚瑟啥呀?”

他还用后背往我身上靠,给我靠到暖气上了。我忍着笑,说:“这是大娘家,你老总在客厅呢,还嘚瑟!”

老沈嘴角带着笑,又吩咐我拿菜板。我说:“你像堵墙一样挡着路,我咋拿菜板呀?”

老沈也不说话,让开一条缝,我从他身后挤出去,拿了菜板递给他。

老沈说:“你去沏茶洗水果吧。”

老沈没让我看他剁猪肉,我端着果盒快步走出餐厅,把餐厅门关上了。等我把果盒放到客厅的茶桌上,再次走回到餐厅门口时,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当当当,咚咚咚,各种惨不忍睹的声音,我就赶紧离开门一点。

大许先生跟老妈说了几句话,他就到客厅的沙发上,跟许先生坐在一起,谈论起工作上的事情,似乎全程都没有提到去省城看病的事。二姐也没问,许夫人也没问。许先生则坐在大许先生对面,像个小学生一样,大哥说啥,他就一直点头。

厨房里那些瘆人的动静终于停止了,我才开门走进去。妈呀,老沈把厨房变成屠宰车间了,地上都是迸溅的污迹。老沈见我进去,就急忙说:“别过来,我收拾完,你再过来。”

老沈用一些纸巾将地上的污秽几下擦抹干净,然后又拿过两条抹布,浸湿了,直接擦抹地上和橱柜上迸溅的污点,随后,他把两个抹布丢进了垃圾桶。妈呀,厨房他说了算了?抹布说扔就扔了?

扔就扔吧,估计也难以洗出来了,厨房的抹布也该换一批了。

等我再打开厨房的门,看到又恢复之前干净的厨房了,只是一个个保鲜盒里都装好了分卸开的肉。老沈又开始吩咐我,他要求我在每个保鲜盒上都标记上:“里脊,腰条,后丘,肉皮,肥肉膘——”

我包里随时带着纸笔,我用笔一一地在餐盒上做了标记,一回头,老沈正站在我身后,低声地说:“你的字挺好看呢。”

我说:“跟我人差不多吧。”

老沈笑而不答。

我说:“你们吃饭了吗?”

老沈说:“许总吃了,我没吃呢。”

我说:“那我给你煮点挂面,还是把剩饭剩菜热一下?”

老沈也不客气,说:“热一下,别煮挂面了。”

老沈和许家的关系不一般,他要是想在许家吃饭,就会上楼的。我把剩菜剩饭热了一下,老沈就坐在餐桌前,把晚饭吃了。我逗他说:“给你整二两?”

老沈笑而不答。

我看着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咀嚼饭菜,有点心疼他,他每天忙忙碌碌地奔波,风雨无阻地接送大许先生,寒来暑往,风餐露宿,着实不容易。回到家还要一个人面对一屋子的寂寞……

咦,他寂寞吗?不知道啊。

老沈吃完饭,我在刷碗时,他靠着灶台,忽然说:“我明天跟许总一起去省城。”

我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吧。老沈像条忠犬一样,跟随大许先生,大许先生看病这么重要的事,老沈不会不跟着的。何况他在大许先生面前,不是老沈,是年富力强的小沈。

客厅里,大许先生已经和小许先生谈完工作的事情了,老沈也吃完饭,他到老夫人的房间,和老夫人聊了一会儿,大许先生就和老沈告辞出去。要出门前,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送大许先生。

许先生说:“妈,你回去吧,我明天要出差,这两天就不过来了。”

老夫人表情也很自然,说:“去吧,在外面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许先生又冲老妈摆摆手,就下楼了。

老夫人的表情还是很自然,静静地撑着助步器,在客厅里走着,她并没有回她自己的房间里,而是走到客厅的北窗前,往楼下张望着。是在张望她的大儿子吧。

以前大许先生离开,老夫人都没有这个举动,只有大姐下楼回大连,老夫人才走到窗前往楼下看,给大女儿送行。

老人是不是已经觉察了这个家里的秘密呢?

二姐夫随后也来了,接二姐回家了。

我已经收拾完厨房,准备下楼回家。老夫人看到我要走,就说:“你怎么没跟小沈的车一起走呢?”

我笑了笑,对老夫人说:“大娘,我愿意走路回去,正好锻炼锻炼身体。”

老沈的车,他愿意带上我,我就上车。他不提,就是不方便,我就不会提。车是大许先生的,不是老沈的。老沈是这辆车的司机,他是为车和车的主人服务的。

老夫人就站在门口送我。我说:“大娘你别送我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老夫人轻声地说:“夜长着呢——”

老夫人的话含义颇深啊。作为一个母亲,她可能感觉到了大儿子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吧。但她并没有逼问儿子,她只是静静地给儿子送别。

儿行千里母担忧,别说是给去外地看病的儿子送别了,今夜,注定无眠。

夜色渐浓,喧嚣声渐渐地远去,街上车子也稀少了,只有月光,挂在空中,静静地飘。

我回到家,迎接我的是热情洋溢的大乖。我给大乖喂了香肠,又把热水器插上电,打算一会儿回来冲个澡,洗个头发。忙碌了一天,真的有些累了。

我和大乖一出楼门,大乖就在前面一个劲地跑,跑到过道,冲什么人快乐地摇着尾巴,是老沈来了。他递给大乖一根香肠,大乖摇头晃脑地往前跑了。

老沈说:“你怎么没等我呢?”

我说:“没啥活儿了,我也不好意思在许家继续待着。再说你明天不是要陪着大哥去省城吗,晚上不得早点睡?”

老沈笑了,说:“明天去省城,大约十天半月才能回来,那我更得来看看你了。”

我们俩边走边聊,大乖在前面跑着,他的大尾巴直直地竖立在屁股后面,像竖着一杆小旗儿。小狗这个小东西特别有意思,要是他垂头丧气了,尾巴就耷拉着,不会竖起来。要是他胆怯害怕了,尾巴就紧紧地夹在两条腿之间,贴着墙根跑。现在他高兴了,甚至是有点自豪,有两个人陪着他散步,能不自豪吗?他的尾巴就竖得笔直,一边跑,尾巴尖还一边欢快地摇晃着。

在小区里绕了一圈,回到楼门口,我打开楼门,大乖却不进楼里,就站在楼门口,嘴里叼着香肠,仰头望着老沈,还冲着老沈摇晃尾巴。这个小东西,是邀请老沈上楼去坐的。

老沈忽然在暗夜里伸手攥住我的手,低声地说:“你的腰还疼吗?”

我笑了,注视着老沈,说:“要不然你上楼,给我按按腰?”

老沈就攥着我的手,进了楼里。

大乖更快乐了,撒着欢地三蹦两跳地上楼了。

可是,当老沈来到我家,给我按摩腰部的时候,大乖又不淡定了,他开始是在床下,不停地叫唤,后来见老沈没有停止动作,大乖就干脆跳到床上,使劲地冲老沈叫唤。大乖的脸色还很凶,他不明白老沈这是揍我呢,还是帮我呢。

一只狗,你没法跟他讲道理,只能讲感情。我只好把大乖抱到门外,我关上门。可我关门的时候没留神,大乖飞快地从门缝挤进来了。大乖一个劲地叫,这大半夜的,不消一分钟,楼下就得有人上来敲门了。

老沈只好告辞离开,他抚摸着大乖的脖子,说:“咱俩关系还这么生疏吗?”

大乖已经不叫了,但也不摇晃尾巴挽留老沈了。

老沈开门下楼了。大乖站在门口,此时,他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老沈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带着大许先生去省城看病了。车上还有大嫂。他开车出发前,给我发了一个视频,那时他正在大许先生的楼下,等待大许先生和大嫂下楼呢。

那会儿,我刚起来写作。我问他为何起这么早?他说:“早点去省城,路上车少,到医院医生他们正好上班。”

车子到农安的时候,老沈和大许先生夫妇停下车休息,在路边的农家饭庄吃的早餐,大许先生应该是没吃食物,他站在路边的花坛前,做了几下伸展运动。

这些都是老沈拍的视频,给我发过来的。他既然发了视频,就一个字也没给我发来,不过,视频也说明了一切。

我去超市买菜,提着菜来到许家楼上,苏平给我开的门,她向我示意,不让我说话。我就放轻了动作。苏平向老夫人的房间指了指,我探头顺着敞开的门向里面看,看到老夫人坐在床上,双手合十,二目微闭,嘴里似乎小声地说着什么。

我和苏平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我问苏平:“大娘嘎哈呢?”

苏平小声地说:“大娘好像祈祷呢,说祝愿一家人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夫人这是猜到许先生去看病了。

昨晚,老沈分割的那些肉,我准备拿出一盒肉做菜。却看到餐桌上放着两盒肉。我正有些纳闷呢,这时候,客厅里响起了老夫人助步器的笃笃声,随即,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餐厅门口,她对我说:“你大哥昨天拿回的肉挺多的,我给你们俩一人一盒,等会儿苏平下班,就带回去一盒。”

苏平连连推辞,说:“大娘,我现在都不怎么在家开火了,我不是还在另一家干活吗,我天天都在他们吃饭。”

老夫人说:“那你把肉送给你妈——”

苏平还想推辞,老夫人就忽然板起脸来,训苏平。她说:“听你说这话,就好久没回家看你妈,你呀,多回去看看吧,一个老太太,自己在家,多难呢。”

苏平说:“我妈要是惦记我,就给我打电话了。”

老夫人说:“知道你们忙,怕你们嫌我们啰嗦,能给你们打电话吗?”

苏平不说话了,我也没说话,我们俩都知道,老夫人这是借着我和苏平的由子,发泄她对大儿子的担忧吧。

苏平走的时候,带走了老夫人给的肉。老夫人怕我不拿着那盒肉,就把那盒肉放到她的助步器的盖子上,她就撑着助步器去了客厅,我还纳闷儿呢,她用助步器驮着那盒肉要嘎哈去呀?却见老夫人把盒子放到玄关的鞋架上,提醒我回家的时候带上。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这个老太太呀,心善,人好!

中午,许先生没回来吃饭,许夫人是被小军开车送回来的。许先生如果去外地没在家,许先生中午就基本不会回来吃饭了,他会在公司跟员工一起在食堂用餐。昨晚大许先生来,吩咐他老弟要给两家客户按时发货,估计许先生这时候在公司督战呢。

吃饭的时候,老夫人并没有向儿媳妇打探许先生的事情,但老夫人的眼睛一直瞄着儿媳妇,查看许夫人的神态动静,许夫人一拿手机,老夫人的眼睛就跟过去了,直到许夫人放下手机,老夫人才用心吃饭。

许夫人是个人尖子,她注意到了婆婆的变化,她接电话时,就声音响亮地说话,脸上还带着笑。

其中一个电话是大嫂打来的电话,大嫂在电话里轻声细语地说:“你大哥正做检查呢,我和小沈要去吃饭,小沈却说啥也不吃了,担心他大哥看见他吃饭馋。我可不行了,我累坏了,必须得吃点了,我今天破例吃了半碗米饭一块饼,吃的胃都撑了。”

许夫人对着话筒说:“我刚到家,正跟我婆婆吃饭呢,那个患者的情况吧,没什么大问题,回家养着就行,我等会上班,把患者的病历整理出来。”

许夫人说得跟真事儿似的,对面的老夫人就放松下来,拿着勺子,去舀盘子里的排骨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