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号故事大赛」参赛文章

审讯室里，有三个人——苏哲飞，我和双手被固定在椅子上的犯罪嫌疑人，正在通过投影仪看录像。

画面显示：大约午夜时分，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人张着双臂跳着脚走了过来，边走边往两边看，好像有人在架着他。等走近了，能听到这人气喘吁吁地喊道：“放开我！你们这两个外星鬼！你们要干什么，我诅咒你们……”随着喊声，这人很快就消失在监控的盲区。

画面静止。

大约十分钟后，先传来一个人惊恐地叫声：“站住，你们两个外星鬼，杀了人就跑，想嫁祸于我啊……”接着，一个人跑进画面，背对着镜头，仰着头像是追赶渐渐上升的什么东西；而后，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天空说，“上帝啊！难道外星人比地球人还邪恶？我可怎么办啊！”

真的有外星人？

审讯室里，苏哲飞关掉投影仪，转身对固定在椅子里的一个中年男人说：“孙东，请你再复述一下录像的内容。”

叫孙东的男人似乎很生气：“我已经复述了两遍了……敬爱的警察同志，你是在耍我玩吧？”

苏哲飞没有理会他，依然命令道：“孙东，你再复述一下录像的内容。”

孙东叹了口气，说：“好吧……前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看书，哦，是关于外星人的书，因为我业余喜欢研究UFO。对，就在我看到一个人被劫持到飞船上时，眼前亮光一闪，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等我再次看清楚，才发现，有两个外星人站在我两边。当时，我吓坏了。因为我虽然喜欢研究外星人和飞碟，但并没有想到能见到他们，虽然我坚信这个宇宙中真的有外星人。后来，这两个外星人告诉我，他们要找石文轩教授，因为那是个研究UFO的专家。我不同意，他们就挟持我前去。对，就是刚才录像中演的那样。他们一人架着我的一个胳膊，让我带路去石文轩教授家，我不想去，但他们凭借高超的技术，似乎能看懂我的潜意识，这样，我就把他们带着到了石文轩家……”说到这里，孙东停顿了一下，眼睛瞪了起来，“我以为，他们只是找石文轩教授交流一下，可是，没想到他们会杀了石教授……”

说到这里，孙东把头埋进胸前的手臂中，浑身抽动，似乎在哭泣。

苏哲飞双手搓了一下疲惫的脸颊，笑了：“你不去当演员真亏了，说了三次，像背台词一样准确。好了，先带下去吧。”

孙东争辩说：“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有录像啊……”

“可录像上就你自己。”

“那是你们看不到外星人……算了，我不说了，反正你们勘察了现场，现场的血迹也可以证明。那里没我的血迹，只有三个人的血迹……哼，事实胜于雄辩。”

看着孙东的背影，苏哲飞站起身，冲我苦笑。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案子。正如孙东所说，现场真的发现了三种血型。除了地板上石文轩的血外，还有两个不同的血型出现在现场。如果按逻辑推断，正好契合孙东说的，是那两个外星人杀了石文轩。

想到这里，苏哲飞掐灭烟头，对王辉说：“你明天带几个人去调查石文轩的社会关系，越快越好；我和覃铭再去案发现场，看看能有什么新发现。”

意外发现

第二天，我和苏哲飞又来到案发现场，和负责看护现场的警员打招呼后，戴上白手套，套上鞋套，走进屋子。石文轩的尸体已经运到了我的实验室里，地毯上的血迹还在。死者是被匕首捅死，地上显示三个人的血，但脚印只有死者和孙东的。今天我们来，就是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线索。他先从门后边的鞋架查起，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就打开了靠窗子的写字台。因为石文轩是研究UFO的专家，所以，写字台抽屉里除了资料就是光碟，几乎全是外星人、飞碟啥的。把这些资料翻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发现可用的价值。

这时，苏哲飞的手机响了，是王辉打来的。调查显示，石文轩曾和家人一起去旅游，不想途中出了车祸，一家人除了他，全都死亡。所以，现在石文轩几乎没有活着的亲人。可能那次事故对石文轩打击太大，以后他变得孤僻怪异，除了去科研所上班，经常一个人关在家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听说近二十年，邻居除了见他和同事一起回来过几次，就是一个女孩子经常来他家。应该是借书看，因为那个女孩子走的时候，都会拿着几本书。

一听这话，苏哲飞来了精神：“快，去调查那个女孩子！”但王辉的话，让他一下子跌入失望的谷底。王辉说：“听说那个女孩子几年前自杀了，没人知道她叫啥，家在哪里。”

苏哲飞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寻找新的线索。就在这时，我看到一盆花摆在书桌的一角，里面的植物早已干枯，泥土却很松软。我心头一喜，搬过花盆，将里面的土和干枯的植物倒到地板上，随着“哗啦”一声，一个塑料袋掉了出来。凭经验，如果不是重要的东西，石文轩不会藏在这里面。我捡起那个塑料袋，找把剪刀剪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刚打开第一页，一张照片滑落到地上，捡起一看，照片上是一个清纯的小姑娘，好像十四五岁的样子。再往里面看，原来是一本日记。

看了一点日记里的内容，我把本子递给苏哲飞，告诉他，通过日记，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回到警局，我苏哲飞顾不得吃饭，就打开那个笔记本。渐渐地，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合上笔记本，说：“等我一下。”就冲出办公室，开车出了警局。

傍晚十分，苏哲飞回来了，一下车，他就大声喊道：“把孙东带到审讯室！”

龌龊的不伦恋

孙东坐在椅子上，依然是很无辜的样子。相比之下，苏哲飞轻松了许多。他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孙东，你是不是有个女儿？”苏哲飞突然问道。然后，他看到孙东愣了一下，不解地问：“这……和案件有关系吗？”

“当然有。”苏哲飞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孙东跟前，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这是谁？”

孙东一看，嘴唇哆嗦起来，眼角流下一滴泪。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你的女儿孙倩倩，如果健在的话，今年正好十八岁。请原谅，我这样说可不是要揭你的伤疤，因为你的女儿是这起案件的重要线索，所以我不得不去你的周围做了详细的调查。你的邻居们证实，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你的女儿孙倩倩。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个照片是在石文轩的笔记本里找到的。除了这张照片，笔记本里还记载了他和孙倩倩交往的细节。我想，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

“石文轩这个老流氓，我恨不得杀了他！”孙东显得很激动，以至于浑身哆嗦起来。

“你已经做到了！”苏哲飞面无表情地说。

“不……”孙东大叫一声，“你故意设个套让我钻，但你不会成功的。是，我有心要杀他，但我下不了手。虽然他诱奸了我的女儿……”

孙东说，孙倩倩是一个单纯漂亮的姑娘，十三岁时喜欢上了看有关飞碟的书和画报。本来，孙东也喜欢，平时也买一些类似的书，但毕竟是业余爱好，时间不长，孙倩倩就看完了父亲的所有有关飞碟的书籍，于是就央求父亲再去买。

孙东知道石文轩家里有很多藏书，就领着孙倩倩去借。

因为石文轩是研究UFO的专家，又是孙东的朋友，所以，孙倩倩很快就成为石文轩家的常客。

她喜欢听石文轩讲外星人的故事，喜欢在那一大架子书中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然后带回家看。

这样时间不长，孙倩倩和石文轩就成了忘年交，见面的次数甚至超过了也喜欢研究飞碟的父亲。

当时，孙东没有在意这件事，因为石文轩既是自己的好朋友，年龄又和孙倩倩差了二十多岁，他甚至还为女儿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而高兴。

有一天，孙倩倩去石文轩家里借书，突然下起了暴雨。暴雨一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晚上，孙倩倩只好住在石文轩家。

当时，石文轩还打电话给孙东，让他不要担心，说他已经把孙倩倩当成他的女儿了。

孙东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暴雨如注，他根本没法开车去接孙倩倩，但他隐隐觉得不安。这样忐忑了一晚上，第二天黎明时分，孙东开车来到石文轩家，但没见到石文轩，孙倩倩说，石文轩去散步了。看到孙倩倩没事，孙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谁知，那次之后，女儿去石文轩家的次数更多了，甚至找各种理由晚上不再回来。孙东觉得可能真的有了问题。

就在一天夜里，孙倩倩打电话不回家后，孙东悄悄赶到石文轩家，翻墙进去后，终于看到了令他不堪回首的一幕——十五岁的女儿正一丝不挂地躺在石文轩卧室的床上，而石文轩同样一丝不挂地趴在女儿身上，身体的赘肉随着身体的起伏来回摇晃……

孙东几乎要疯了！他想冲进去，但想到女儿年幼可能如何面对，又退缩了。那一夜，孙东整夜没睡，烟头扔了一地，只觉得自己的心刀割般疼痛。

第二天，女儿回来后，孙东委婉地提出不让她去石文轩家了，但孙倩倩说，她爱上石文轩了。接着和父亲商量，要搬去石文轩家住。

孙东几乎要气疯了，他重重地打了女儿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你要再去，我就杀了那个老色鬼！”

孙倩倩抹了一把嘴角流下的鲜血，大声说：“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只要不死，就会和石文轩在一起，我们发过誓的！”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递给孙东。

孙东打掉水果刀，把孙倩倩推进卧室，在外面锁上了，任凭孙倩倩连哭加叫带踢门，孙东都装作没听见。

他觉得，孙倩倩还是个孩子，一吓唬也就完事了。谁知，孙倩倩竟然想不开，几天后见逃跑无望，竟然在卧室里上吊自杀了……

说到这里，孙东的眼里满是泪水。苏哲飞相信，这泪水是真的，这里面既有后悔也有思念。

植物也有血型？

见孙东不说话了，苏哲飞说：“这样，逻辑上似乎就很清晰了。女儿自杀，你迁怒于石文轩，于是设计杀死了他。”

孙东怒气冲冲地看着苏哲飞，一字一顿地说：“我再说一遍，愚蠢的警官，我虽然有杀人的心，但并没有动手。难道你们的法医脑残吗？现场和凶器上是另外两个人的血迹。我知道，很多人对于外星人之说甚感荒谬，但事实摆在那里……是，你们没有看到他们，但你们也没看到空气，难道就可以认为这世界上没有空气吗？”

“我就是你说的脑残的法医。就是我找到了石文轩藏在花盆里的日记本。这本日记不只是找到了一张照片和一段还算凄美的爱情故事，我们还找到了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这个案件的重点——那两个血型的由来。你只告诉我们，石文轩是研究UFO的专家，但你故意不说一个事实，他还是生物学家。虽然他研究生物没有研究UFO名声大，但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因为他还是一直在生物研究所上班的。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管他什么家，诱奸我女儿，就得死！既然你都知道了，无所谓。就这么简单，我女儿因他而死，他就得偿命！”

孙倩倩自杀后，孙东觉得不报仇生不如死，但他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虽然心里愤怒，但真让他杀人，还不是一件容易事。再说，杀人偿命，他也需要找到一个不被警方发现的方法。他买了很多侦探方面的书，但觉得那些都太老套了，警方很容易就能识别。

这时，他突发奇想，既然自己这么喜欢研究外星人，为什么不利用这个资源？

想到这里，他很兴奋，开始设计天衣无缝的计划。

但外星人什么样，谁也没见过，更别说利用他们杀人了。

想来想去，只有制造一个假象来迷惑警方。

正在他苦苦思索用什么办法转移警方视线，让他们相信真是外星人来过时，他在当地晚报上看到一则消息，说经过研究，发现植物也有血型。如：苹果、西瓜、海带的血型是O型，大黄杨、珊瑚树是B型，李子和葡萄是AB型等。这让他发现了新大陆。

石文轩是生物学家，他应该懂这些东西，并且家里就应该有现成的。

于是，这天晚上，孙东喝了点酒，借着酒劲来到石文轩住处，一进门，就用一把猎枪顶在了石文轩的胸口。

石文轩吓坏了，嘴里只是一个劲地说：“不全怪我……不全怪我……我真的没有威胁她……”

“去你妈的！”孙东一脚把石文轩踢倒，恶狠狠地说，“她还是个孩子！才15岁啊！”

石文轩哆哆嗦嗦地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也很内疚。这样吧，我给你钱……还有房子……你要什么都给你，别杀我……”

见时机差不多了，孙东把枪放到桌子上，装作叹了口气说：“唉，谁让我们曾经是好朋友，我也不忍心杀死你。”石文轩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做了错事，一定承担责任的——我说话算数，只要我有的，你要什么都给你！”

孙东装作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张报纸，递给石文轩看。

石文轩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请明说，你要什么？”

孙东说：“这个什么植物也有血型，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我拿生命担保。”

孙东点点头：“说实话，我赌博欠了点外债，想弄点蹊跷东西卖点钱还债。这么办，你把植物提取的O型、B型、AB型都给我弄点，我拿去换点钱。”

石文轩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这……这能卖给谁？也能卖钱？”

孙东一拍桌子，大声说：“你管我卖给谁！给不给吧！”

“给给给……”石文轩说着，连忙转身走到柜子边，取出三个盛着红色液体的小瓶子，递给孙东。孙东接过来，装进兜里，临走放下话，如果这东西是假的，他还会回来找石文轩算账的。

百密一疏

回到家，孙东各取了一点瓶子里的液体，去一个私人机构化验，得知真是三种血型。不过，医生说，这血型有点奇怪。孙东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不奇怪，随便弄点动物血就行了。

计划第一步完成，下边就容易了。

他开始对着镜子，练习被人架着走的样子，一直练到看上去真是被人架着才作罢。他知道，经他那次一吓唬，石文轩在门前已经安上了摄像头，这样，他就不用费劲想这一步了。因为没有视频资料，想让警察相信真有外星人，不是那么容易。

万事俱备，孙东选择了一个刮大风的夜晚去实施他的计划，这样，既减少了碰到人的几率，又因为风大，更容易做出被人架着的样子。

一如孙东所想，看到他被“隐身人”架着来到家门前，石文轩没有多想就打开了门。因为他研究UFO的痴迷程度大过一般人，如果能见到外星人，并去他们的飞船看看，是他多年的夙愿。但他没有想到，到死他也没有看到外星人，只看到一把匕首狠狠刺进自己的胸口……

看到石文轩倒在血泊中，孙东掏出小瓶子，把里面的红色液体倒在石文轩身上，造成临死前搏斗的样子。然后，他装作惊恐地追出来，好像在看着外星人慢慢升空……

“我以为你们看到录像和现场勘察的结果，就会相信是外星人干的，可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孙东说完，疑惑地看着苏哲飞。

“很简单。”我笑着说，“你设计的不错，但却忽略了致命的一点，那就是，既然外星人有这么大的能量，既会隐身又能自由出入地球，石文轩怎么会有反抗的能力和机会？就是所谓的外星人的血暴露了你。只不过，当时我们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无法证实那两种血型到底是人或动物的，直到看到石文轩的日记，才知道你曾经去他那里要过这种东西。”

孙东目瞪口呆。

他自以为最精彩的部分，原来竟是不可挽回的败笔。

【本文为《法医刑侦手记》原创系列故事《人性恶之花》第6个故事《隐身“外星人”的血迹》，严禁转载，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