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素老三,出版长篇小说《离婚真相》《香水有毒》等。

午后,老夫人吃完饭,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许夫人对我说:“姐,你下午要是没什么事,就在我家别走了,我有点担心我妈。”

我犹豫了一下。因为午后这段时间对我很重要,我每天午后要睡两个小时的午觉。要不然下午没精神头干活。晚上我还要拍视频呢。再说午后我还要回家遛狗,大乖每天下午等我回家,已经成为习惯了,我要是某一天不回去,他会失望的,甚至会认为我抛弃了他。

许夫人见我犹豫,就说:“我给二姐打电话,她没接,估计又去体验馆体验去了,我们医院最近很忙,我也没法请假——”

许夫人站起来,帮我把碗筷拿到灶台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有些蹒跚。我问她:“你生孩子医院能给你多少天假?”

许夫人脸上带了笑意,说:“三四个月吧。”

我惊讶地说:“这么少啊?我记得产假好像都是一年。”

许夫人眼神有些复杂,她说:“产假就算给你一年,你能不去上班吗?哪个女人熬到40岁50岁的位置都不容易,都是跟头把式过来的,可只要你敢请假,分分钟都会被取代,就算给你一年的假期,你敢放假吗?”

看着许夫人转身的时候,不经意地用手托着肚子,我深知她的不容易。都是女人,都生过孩子,都有深切的体会。这个世上生孩子是最疼的,养孩子是最累的,供孩子是最苦的,这三样苦累,男人能分担的屈指可数,绝大多数的苦累,要女人一肩挑。就拿工作来说,女人一边怀孕一边工作,苦累自知。等生了孩子重返岗位,遇到的绊脚石更多,丈夫是无法体会,无法理解的,因为他们一辈子也没生过孩子,只看到坚强的母亲一肩挑,就认为自己的妻子也应该一肩挑,如果妻子有抱怨,那就是矫情,娇气,作人。

许先生算男人堆里对妻子体贴入微的,可他也多是表面上的功夫,深层次的理解,他做不到。

许夫人说:“我已经跟院里打好招呼了,下个月初我就休假,真有点累了,干不动了。”她一边往餐厅外走,一边慵懒地说,背影有些疲惫。

我收拾完厨房,没有回家,在健身房的单身床上睡下了。

许夫人下午去上班,我听见门响,就醒了。我在别人家睡觉,心里不是很安稳,睡不踏实,有点动静就醒了。

许夫人在厨房洗水果,她中午带回来两盒草莓,她洗了一盒草莓,自己吃了两个,看见我进厨房,对我说:“草莓是给你和我妈买的,姐你别跟我们客气,想吃啥就吃,不用节省,你端去跟我妈吃,都吃了,已经洗过了,就不能放了。”

许夫人特别会说话。但草莓我真舍不得吃,看许夫人买的草莓一个个饱满红润,个大,超市20元一盒,也就十来个,等于2元钱一个草莓,我真舍不得吃呀。但许夫人很真诚,我就拿起一个草莓吃了。又甜又软,汁水又多,真是好东西。我心里说,绝对不能吃雇主家的草莓了,吃一个就行了,再想吃,自己买去。

许夫人见我留在许家,她就放心地上班去了。

老夫人今天没有看电视追剧,她撑着助步器,站在北窗前,望着楼下的小区发呆,脸上有些木然。

我把许夫人洗好的草莓端到窗台上,说:“大娘,看啥呢?”

老夫人把怅然若失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到窗台上红艳艳的草莓,也似乎没什么心情吃。

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我站在这,只能望到小区门口,要是能再望远点就好了。”

我笑了,跟老夫人开个玩笑,说:“你想一直望到北京啊?”

老夫人却认真地说:“不用,望到省城就行——”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太太神叨叨的,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呢?难道她感觉到了,大儿子是去省城看病了?她也太神了!或者说,母子连心吧,儿子的痛苦,她感觉到了。

老夫人倒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撑着助步器,回自己房间了,她让我把草莓拿到她房间,一边说话,一边吃草莓。我和老夫人坐在她的房间里,她只吃了两个草莓就没有心情吃了。她开始用她自己制作的穿针神器,飞针走线,缝她的百家衣。

我看到她缝补的百家衣有点奇怪,小宝宝穿吧,显然是太大了,能装下小宝宝,说是给小宝宝做的垫子还差不多。可是垫子一般都是方方正正的,可老夫人做的垫子又像衣服,只是她把肩膀处包了边,没有缝袖子的意思。等她缝得差不多了,我才看清,这不是衣服,是坎肩。

老夫人说:“里面还得缝一个衬里,要不然不能贴身穿,贴身穿的话不舒服。”

听老夫人的口气,她是要把这件坎肩贴在身上穿的。可老夫人做的坎肩又大,老夫人穿不了,是给二姐做的吧?

二姐是快到傍晚的时候来的,手里也提着两盒红艳艳的草莓,还提着一个修理好的菠萝。她到了许家直奔厨房,把菠萝三下五除二,切了一大半,放到盐水里浸泡了两分钟,就分别盛到三个小碗里,招呼我到老夫人房间吃菠萝,一人一碗,必须都吃掉。二姐很实惠,怕我不好意思吃,她就把菠萝分别装在碗里,递给我一碗,我就不好意思不吃了。

二姐也看到老夫人做的坎肩了,她有些不太满意,说:“妈,你给我做的坎肩太素了吧?那些花布咋没用呢?我就喜欢那个杏黄色的,带小猫图案的那个花布,那个图案穿上可有派了。”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撩了二姐一眼,她没吃菠萝,一直静静地缝着坎肩。二姐不太高兴,就把床上的碎布翻了一遍,翻到那个带小猫图案的碎布,对老夫人说:“妈,这块布咋不用呢?都给你孙女留着啊?”

老夫人气笑了,把手里的坎肩放下,拿过装菠萝的碗,咬了一口菠萝,又放下了,她可能咬不动菠萝。她对二姐说:“都给你做,还不行吗?”

二姐却把老夫人放到床上的坎肩一拨拉,说:“这个也太素了,我不要,你再给我做一个。”

老夫人忽然变脸,说:“别动我东西!那不是给你的!”

二姐被老妈训了一句,又是当着我的面训的,她有些挂不住,又不高兴,又吃醋。她嘟着嘴说:“不是给我的,那是给你儿媳妇做的呀?小娟那眼眶多高啊,能稀罕你这种破烂吗?”

老夫人说:“别瞎猜了,给你大哥做的!”

二姐立刻不说话了,嘟着的嘴巴也缓缓地放平了,她伸手揽了一下老妈的脖子,又拍拍老妈的后背,就起身走出老妈的房间,往厨房去了。

我听见厨房里传来榨汁机嗡嗡嗡地操作声,不一会儿,二姐端着一杯橙黄的菠萝汁走进老夫人的房间,把杯子递给老夫人,说:“妈,我给你榨的菠萝汁,看看好喝不,我刚才尝了一口,挺甜。”

老夫人接过二姐手里的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说:“真的挺甜,菠萝还没这么吃过呢。”

二姐笑了。二姐的眼眶红红的,她莫非刚才在厨房偷偷地哭过?

许先生的病不是绝症,也不是很严重的大病,但大哥为这个家族操持了十年,二十年,家里人对大哥有依赖,有尊重,更多的是割舍不断的情感。大哥住院要做手术,手术台一上,别管多小的病,家里人都牵肠挂肚,尤其做母亲的,更是分分钟都是煎熬。老夫人就在这煎熬里,一针一线地把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和担忧以及祈祷,都缝在了这件坎肩里。

我正好看到老沈发来的视频,是老沈和大许先生坐在餐厅里吃饭的视频。估计是大许先生都已经检查完了,可以进食了。他们吃饭的餐厅应该是医院楼下的餐厅,但外人看不出来,我就把这个视频发到老夫人的手机里,老夫人听到手机响,她的手机就放在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声音调得很大,她能听见。

她拿起手机,看到我发给她的视频,点开看了,一边看,脸上一边绽放开笑容,她还用手抚摸着视频里的大儿子,满眼的不舍和心疼——

我把老夫人这一幕拍摄下来,发给了老沈,又把老夫人做的坎肩拍摄下来,发给老沈。大约过了几分钟吧,老夫人的手机忽然响了,有人要跟她视频聊天。老夫人惊喜地抬头看着二姐和我,说:“你大哥来的电话,可真神了,我一想他,他就来电话了。有好几次了,就这么神。”

老夫人接起许先生的视频电话。大许先生在视频里,还跟昨天晚上一样,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他嗓音浑厚地说:“妈,你缝的坎肩是给我缝的吧?”

老夫人高兴地问:“你咋知道的?”

许先生说:“妈,咱俩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你啥心思我能不知道啊。”

老夫人说话有些哽咽了,有些赖叽几地,说:“儿子,你啥时候回来呀?”

许先生说:“妈,快了,手边有点事,再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你的坎肩慢慢缝,别着急,别累着。你给我缝大点,这个坎肩好像小,我这两天都感觉吃胖了——”

许先生爽朗地笑起来,从声音上看,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即将手术的病人。

老夫人说:“海龙啊,你能答应妈妈,每天都给我来个视频电话吗?”

大许先生很爽快地说:“行,只要手机有电,有网络,我就给你打电话,今天就到这吧,跟客户正吃饭呢。”

老夫人的电话挂断了。老夫人攥着手机,回味着刚才跟大儿子的视频,脸上的笑意多了,担忧少了一些。

老沈晚上给我打来电话,说大哥的手术还不能马上进行,要等两天,因为大哥身体有点炎症,要先打两天消炎药,等身体好一些了,才能进行手术。

我看一直是老沈陪着大哥,就问:“大嫂呢?”

老沈说:“大嫂在外围帮我们。”

老沈这话啥意思?我问他:“你在医院陪护大哥呢?”

老沈说:“手术要打麻药,手术完麻药劲还没恢复呢,要把大哥抱到病床上,大嫂身体弱,她抱不动大哥,再说陪护要熬夜,一个女人顶不下来,我就在医院陪大哥吧。”

我发现老沈在人前,是称呼大许先生为许总的,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称呼大许先生为大哥。很多人当着许先生的面,叫许先生二哥,现在苏平也叫许先生二哥,但基本没人称呼大许先生为大哥,尤其外人,都称呼大许先生为许总。称呼许先生为许总,有尊敬,有礼貌,也有一点畏惧吧。

所以我听到老沈称呼许先生为大哥,有点意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老沈和大许先生是过命的交情,他们两人的兄弟感情仅次于大许先生和他老弟许先生的感情吧。

我问老沈多久能回来,老沈笑着,低声地说:“你想我了?”

去,谁想他,我是替老夫人担心大哥的病情。

老沈说:“看情形,最快也得十天,弄不好就是半个月。”

这么久,老夫人还不得等得心焦?

老沈说:“大哥答应大娘要每天晚上打个视频电话呢,这个有难度,手术当晚,浑身都插着管子,视频会露馅的,不视频吧,大娘更会担心。”

这有啥难办的呀?我说:“那就打电话,别视频了,等过了两天再说。”

老沈做事,钉是钉卯是卯,他很少打折扣。后来他说:“也只能这样了。”

我问他:“你的鹦鹉呢?小军给它喂水呀?”

老沈说:“有自动喂水喂食器,小军要是不出差,也会天天过去看它。”他随后又说:“大乖咱得想个办法。”

我没明白老沈的意思,问:“你啥意思?”

老沈说:“我咋就收买不了他呢?他呀,跟你一样,心硬。”

我说:“水滴石穿,坚硬的石头都能被柔软的水给穿透,靠的是什么?”

老沈说:“坚持。”

我说:“靠水。”

老沈笑了。

我说:“沈哥,你房间久了没人打扫能行吗?用不用我去打扫一下?”

老沈说:“不用,我不回家,家里也没人造屋子,不埋汰。”

第二天中午,二姐来吃饭,带来一兜煮好的粘玉米,还提了两盒菜,一个是梅菜扣肉,一个是蛋黄焗南瓜,二姐不让我中午做菜了。但许夫人中午回来陪婆婆吃饭。许夫人不喜欢吃肉,尤其是不吃肥肉,我就还是煎了两根鱼给许夫人。

这餐饭吃得比较愉快,二姐跟我们学,她一个办公室职员的笑话,说他老婆都怀孕八个月了,他才发现老婆怀孕了,他那点工资还不够他自己玩麻将输的,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他就带着老婆去医院,准备做下去,没想到医生告诉他,都开二指了,马上就要生了。

我们都笑起来。

许夫人有点不相信二姐的笑话,说:“怀孕这么长时间,他妻子自己不知道?”

二姐说:“知道啥呀?90后的孩子基本都是半傻,何况他媳妇比你还瘦呢,一直在家工作,还兼职呢,在家办公能兼职,同时干三份工作,平时就穿个宽松的衣服,她还美呢,觉得自己胖了,没想到怀孕要生了。”

老夫人就问二姐:“生了吗?”

二姐说:“人家双喜临门,这边生完孩子,那边就接茬领证,我们同事同时进了两个级别,一个是爸爸,一个是丈夫,人生两件大事,他同时完成了。”

我问:“婚房有吗?”

二姐说:“啥都有了。女方家是上海人,我同事以前还挠头呢,听说上海人很挑剔,他怕答对不下去老丈母娘,没想到媳妇哐当一下,生下个大胖儿子,这下子娘家啥也不要了,还陪嫁一个房子一个车,人生的第三件大事也完成了。”

饭桌上的四个女人同时笑起来。

这天的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谈论大许先生。不谈论不等于不思念。饭后,老夫人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缝大儿子的坎肩了。她已经给坎肩里面挂上了一层衬里,正缝得起劲呢。

我原本打算再陪老夫人一个下午,但二姐说:“这两天我会来陪我妈,你忙乎一天活儿了,怪累的,回家休息吧。”

午后,收拾完厨房,我就从许家出来了。走出小区,顺着人行道走到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我想起许家的抹布要换一批了。我原本打算在网上买,但小城已经不走快递了,啥时候能走快递还不知道,快递变成慢递了。我就转身,想去前面一家大型的超市,买一打抹布。

超市现在都是进门扫码,每个人之间最好距离一米的距离。大家都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人人都成了蒙面人。看着挺搞笑的。我在超市的二楼买了一打抹布,就从超市出来了。站在超市门口想回家,发现我不是从超市的正门出来的,是从侧门出来的。从台阶上抬头一望,咦,这条路不是往老沈家去的路吗?

犹豫了三秒钟吧,我好像心里还没决定到底去不去老沈家呢,我的两只脚已经替我做决定了,她们自己就嗖嗖嗖地踏上了去老沈家的那条马路,轻快地走起来了。

那就去老沈家看看,老沈虽然说,不用我去收拾房间,可我就不能主动点,给老沈帮点忙吗?我们相处这段时间,老沈帮了我许多,还送我衣服,我呢,好像就送给他一幅手套啊。

老沈已经两三天没在家了,我即使不用喂鹦鹉,我也能替老沈收拾一下房间,拖拖地,擦擦窗台上的灰尘吧,等老沈一回家,房间里窗明几净,桌上再扣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老沈就会满屋子寻找田螺姑娘吧?

我越想越嗨,自己先笑出了声。我哼着小曲,迈着轻盈的步子,去了老沈家里。在门外犹豫了片刻,听听房间里的动静。房间里什么动静都没有,连楼道里都是静悄悄的,楼里也是很安静。

鹦鹉平时在房间里不练习飞翔吗?它也不怕翅膀僵硬不能飞了?

我在老沈家门外站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用手指摁下密码,门“吱地”一声向外打开。

房间里静悄悄的,阳光从窗子照射进大厅,大厅里很明亮。我走进房间,带上房门,这才听到有翅膀飞翔的声音划过空气,向我飞来。

我有点胆怯,不敢走路了,抬头看着翠绿色的小鹦鹉倏然飞落到眼前,我正有些恐惧呢,怕小鹦鹉用锋利的喙(读会)啄我的脸。没想到小鹦鹉飞到空中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在空中来回地飞着,有些受惊的样子。

我静等了片刻,看到鹦鹉终于安静地飞回到她的笼子上了,我才走进客厅。

鹦鹉站在笼子上,两只分开的眼睛戒备地逡巡我。

我没去找老沈家抹布,直接把我买的抹布拿出两条,一条在水里浸湿了,擦抹窗台,一条是干的,把湿润的窗台再擦拭干了,免得留下水痕。

老沈家的地板是实木的,我第二次来到老沈家,看见老沈吃完饭擦地板,不是用拖布,是用抹布擦拭,湿抹布擦完,立刻用干抹布擦干。我也就学着老沈的模样,用抹布擦地板。老沈擦地板是蹲着,我不能蹲着,蹲时间长了腰疼,我就跪着擦地板。

反正没人看见,跪着就跪着吧。我是在劳动呢。劳动者是最光荣的!

擦完客厅的地板,又来到老沈的卧室。

卧室里有一张大床,上面铺盖着白被单。把床上的用品都罩上了。很显然,这是老沈临走前用白被单罩上的吧,他算计好了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怕床上落灰尘。

擦完卧室的地板,又去擦里面的卧室。这个卧室有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一个书柜和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下面有把椅子。写字台上面有一个粉红色台灯。看房间里颜色都是暖色系的,是他女儿以前住的房间。

我看到写字台最外侧的抽屉开了一半,没有关严,我伸手要去关上抽屉,但我的眼睛透过半开的抽屉,看到抽屉里面有个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不禁勾起我的好奇,我就伸手轻轻地拉开了抽屉。

那个一闪的东西其实是面小镜子。小镜子被窗外的光线照着,反射出的光线。我伸手要合上抽屉的时候,抽屉里的一个笔记本大的相册,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是老沈女儿的相册,还是老沈全家人的相册呢?

我拿起相册,掀开了第一页,上面赫然是黑色炭笔写的三个大字:全家福。

全家福,那就是老沈一家人的相册了。

我在心里说,别看人家的相片,没意思,搁回去吧,关上抽屉,回家吧。

可是,我的心思虽然是这么想的,我的手却不听我的命令,我的手自作主张,自己就掀开相册,一页页地翻看下去。

相册里第一张照片,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紧紧地依偎着,两人的头向彼此歪着,靠在一起,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无比甜蜜。我能看出那是年轻时候老沈的模样,面庞有些稚嫩,笑容有些羞赧,眼神特别清澈,而坚定。他认准了身边的女人,会陪伴他一生的吧。

女人很漂亮,一脸的任性。

我翻看相册的第二页,这是一张生活照,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洗脚,蹲在地上给女人洗脚的男人仰着一张笑脸,抬头看着他的新婚妻子,那不是老沈,还能是谁?

看到老沈这么亲昵地对待另外一个女人,哪怕是对待他的妻子,我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醋意。理智告诉我,不要再看老相册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赶紧离开老沈家吧——

这一次,我的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我把相册用力合上,用力塞回到抽屉里面,然后咣当一下,关上抽屉,怕没有关严,我又把抽屉用力往里推,直到抽屉全部塞回到桌子里。

我忽然没有力气了,好像刚才看相册,用了我许多力气似的,我再跪到地板上擦地时,就感觉抽屉里的女人好像在看着我冷笑,不,是嘲笑,她在嘲笑我,这个房间里的男主人是她的丈夫,而她,才是这个房间的女主人,我,永远都不是,我只是个贱贱地来到老沈家,替老沈做家务的保姆

我再也干不下去活儿了。我抹布也没洗,就丢到卫生间,拿起放在玄关的包,一边换鞋,一边抬手攥住把手,就要开门出去。

可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有人在外面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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