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中,年轻的母亲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巨大行囊,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左手拎着一个随时都可能拖地的破旧书包,佝偻着腰,步履蹒跚的往前走着,寒风中,她的象形在人来人往的南昌火车站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让人印象深刻。
2010年,一经媒体发布,这张照片迅速火爆全网,画面中的妈妈被网友亲切地称之为:春运妈妈。
春运妈妈究竟是谁?她来自哪里?来到大城市后她经历过什么?如今的她怎么样了?
偶然的镜头捕捉
2010年1月30日,记者周科前往南昌火车站取景,他的任务是用镜头捕捉春节期间的精彩画面。
接连拍下了几张照片后,他都不是很满意,正在一筹莫展时,迎面走来的母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位母亲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巨大行囊,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左手拎着一个随时都可能拖地的破旧书包,正在佝偻着腰,步履蹒跚的往前走着,眼里坚毅的眼神却让人动容。
经典的画面往往稍纵即逝,周科顾不上帮忙,赶紧架好机器,调整好相机角度,“咔嚓”一声,眼前的画面被永远定格,他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画面。
火急火燎回到报社,周科整理好资料,将其发布在媒体上,如他所料,照片迅速火遍全网。
网友们亲切地称照片中的女子为“春运妈妈”,有人评价:
“春运妈妈背着的是生活,而抱着的是希望。”
“眼神明亮而坚定,是不屈的模样。”
当年这张照片获得大奖,周科开心之余,却也十分落寞,因为他发现,当时匆匆一别,竟然都没有留下春运妈妈的联系方式,周科觉得,如果不能向画面当事人分享这种喜悦,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遗憾。
从此,周科踏上了寻找春运妈妈的漫长旅程,多年来,他通过朋友提供线索,走访基层等方式,一找就是11年。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2021年,在四川省凉山州越西县瓦岩乡桃园村,他找到期盼已久的春运妈妈!
见到记者,春运妈妈满脸笑容,热心地招待,十几年过去,她看起来明朗了不少,面对周科的询问,她也极其配合,和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贫穷的日子
春运妈妈本名巴木玉布木,1989年出生于四川省大凉山一个家徒四壁,缺衣少食的家庭。
1989年,住在城市里的孩子基本可以衣食无忧了,可是巴木玉布木的童年,既没有五彩斑斓的糖果,也没有活泼快乐的童年游戏,有的只是干不完的苦活、累活。
衣服只能挑别人扔的穿,饭吃了上顿没下顿。巴木玉布木最讨厌也最害怕的就是下雨天,因为自己家住的是土坯房,常常屋外大雨,屋内小雨,她曾无数次在房屋倒塌的噩梦中惊醒。
时间一晃而过,在大凉山深处,18岁的巴木玉布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
孩子婆婆是在家里接生的,不仅巴木玉布木如此,这个村庄的妇女们都是如此。
有了女儿以后,夫妻二人必须省吃俭用,巴木玉布木从来没有买过一件衣服,虽然如此节省,但是这个贫穷的家庭能给孩子吃的依然只有大米混玉米面。
除了缺衣少食没有变,漏雨的房子也没有变,每到下雨天,床必定被雨水淋湿,屋里一片洼渍,每当这时,巴木玉布木都会抱着熟睡孩子,找个干的地儿坐下,一坐就是一整晚。
很多时候,只要空闲下来,她就会对着漏风漏雨的土坯房唉声叹气,感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那时候,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住上不漏雨的房子。
所以更多时候,巴木玉布木只能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生活似乎就会变得好过一点。
2009年,巴木玉布木家的二女儿出生。
随着时间流逝,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可是巴木家里还是如此贫穷,丝毫没有改善,她觉得如此下去,女儿们必定会再走自己的老路,为了不让孩子们重蹈覆辙,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外出打工。
巴木玉布木所在的村庄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道路泥泞,但却是通向另一个美好世界的必经之路,只是这条路,巴木玉布木此前还从来没有出去过。
虽然她也曾向往过外面的世界,但是始终没有勇气踏出这个束缚了她20年的村落。
女人,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她终于大胆了一次。
外面的世界
二女儿三个月大时,没有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的巴木玉布木将大女儿留给丈夫,独自带着二女儿坐上了出村的马车。
在车上,巴木玉布木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腥风血雨还是五彩斑斓。
巴木玉布木到达的第一个地方是南昌,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砖厂搬砖,虽然搬上几千块砖只能挣到几百块钱,但是她觉得这也比在家种地强。
到了南昌,巴木玉布木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别样精彩,灯火辉煌的城市,平整宽阔的道路,与老家乌漆麻黑的夜晚,泥泞颠簸的道路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工作之余,每每看着光怪陆离的城市,巴木玉布木都会对着天空许愿,希望她的孩子将来可以拥有城市人的快乐。
出来打工的生活很平淡,无非就是搬砖与照顾孩子。搬砖是力气活,这是巴木玉布木从小就擅长的,农村出生的她拥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不会说普通话却让她倍感苦恼,因为没法和别人正常沟通。
正如齐秦在歌中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因为一辈子生活在大凉山,再加上没有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让这个初来乍到的女人对这座城市爱得深沉,恨得入骨。
即便待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办法和别人畅通无阻的对话,导致后来二女儿生病都不得不千里迢迢地回老家看病。
巴木玉布木在砖厂工作时总是背着女儿,女儿睡着时巴木玉布木就把她放在一边。这个小家伙仿佛也知道妈妈的不容易,从来都不会哭闹,醒着的时候就趴在妈妈的后背上,眨着大眼睛,充满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然而事情却出乎意料,由于长时间吸入不干净的空气,小女儿病得很重。因为沟通困难,巴木玉布木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搞清楚去医院怎么看病,无奈的她决定连夜带着女儿回家,于是就有了记者周科拍下的那张照片。
丧子之痛
经历三天两夜的路程之后,巴木玉布木终于回到熟悉的家乡。
夫妻二人心急如焚,带着面色苍白的孩子赶往医院。可惜的是,由于病情被耽搁,再加上镇上的医疗条件有限,很快,二女儿就被无情的疾病夺去了生命。
都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也只有父母才懂。
巴木玉布木每天以泪洗面,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我为什么将这么小的孩子带出去?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女儿?我为什么这么没有用,连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病都不会?”
颓废许久,巴木的脸颊已经凹陷,每日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远方,任凭眼不自觉地流淌。
家中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生活也还是要继续向前,巴木玉布木逐渐从悲痛中走出。
2011年,巴木家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但老天爷仿佛很爱和努力生活的人开玩笑。
孩子出生十天之后,不幸去世。那一瞬间,这个家仿佛坍塌了,夫妻二人伤心欲绝,陷入了久久的悲痛中,就像余华笔下的《活着》,巴木玉布木经历着人世间最苦的经历,但她依然没有放弃生活。
巴木玉布木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人总要向前看。”
为了大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夫妻二人放下往事,决意好好拼上一把,至于悲伤,就让它埋藏在心底转化为前进的动力吧。
正当夫妻二人打算再次外出打工时,村长带来的消息,改变了夫妻二人的命运。
精准扶贫
村长召集了村民,激动地向大家宣布,国家精准扶贫的政策。
村民们第一次听说精准扶贫,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从村长脸上的笑容,村民们感受到了希望。
精准扶贫很快被落到实处,在村长的带领下,村里的人都陆续种起了烟叶,巴木玉布木一家也不例外。
虽然彼时,她不明白什么是精准扶贫,但是听政府人员说种植烟叶一年可以赚上好几万,巴木玉布木内心充满的喜悦。
在家门口就可以有如此颇高的收入,谁又想要背井离乡的外出打工呢?
因为是第一次种植烟叶,村里特地开展了关于种植烟叶的培训,夫妻二人态度积极,总是热情参与其中。
投入生产的第一年,由于经验不足,夫妻二人起早贪黑打理的六亩多田地,只给他们带来了五千多的收入。虽然和预想中的有落差,但巴木玉布木也还算满足,因为她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有了经验积累之后,干起活来更加得心应手,第二年巴木家的年收入破万。
有了政府的扶持,巴木玉布木家乡的环境焕然一新。村里修起了平坦的水泥路,盖起了学校还有医院。
巴木玉布木心中感慨,这个困住了她一辈子的贫穷村庄,终于迎来了好日子。
现状
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巴木玉布木一家,依然渴望再生几个娃。
之后的几年,巴木玉布木先后顺产了3个孩子,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三次生产不是在家中让婆婆接生的,而是在医院生产的,并且没有花一分钱。
2018年,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巴木玉布木盖起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新房子。
巴木玉布木梦寐以求的愿望在她30岁的时候终于实现了。
站在完工的房子面前,巴木玉布木感慨道:“这样美丽的房子真的属于我吗?”
新家乔迁时,夫妻二人宰了两头牛,宴请亲朋好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生活质量改善了,但夫妻二人奋斗的脚步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农忙时,他们在家乡种植烟叶,闲暇时,他们就会奔赴到福建做海产养殖。
如今,夫妻二人每个月可以分别得到五千多的工资,合下来就是一万多。
巴木家种烟叶的田地也已经从6亩扩展到15亩,年收入从曾经的几千块钱变成了十多万。
2021年,巴木玉布木告诉记者,那张照片是自己十年之后才看到的,对于自己的“走红”,她感觉很意外,也很荣幸。
她表示,虽然那段时间的生活非常艰苦,但也是人生中的一部分。
如今大女儿已经长大,正在家乡上学。前不久看到了妈妈走红的那张照片,很是心疼与心酸,她悄悄的和姨妈说:“妈妈太辛苦了,自己在家要好好的照顾弟弟妹妹。”
巴木玉布木也曾抱怨过生活的不公,但是正如她所说:“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不得不说,巴木玉布木身上的勇气,散发着夺目的光芒,作为一个平凡的人,为了给子女更好的生活,她有走出大山的勇气;沉浸在丧子之痛的巨大悲伤中,她有面对生活的勇气;种植烟叶第一年收成不好时,她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祝福巴木玉布木全家幸福,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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