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之际,85岁的防护工程专家钱七虎荣获“八一勋章”,而在此前,他曾荣获2018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在一条逃难的小船上,钱七虎诞生了,因为怕他的啼哭声引来日本兵,母亲一边流泪,一边狠下心来捂住他的嘴。
成长伴随着艰难和屈辱,7岁时,父亲去世,母亲以一己之力养活五个孩子,尽管如此,她依然把钱七虎送进学校。
新中国成立后,靠着政府的助学金,钱七虎继续学业,母亲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切都令人欢欣鼓舞。
新旧社会,对比鲜明,母亲不断教导他:“要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不要只想着自己好,还要想到别人。”
怀着感恩的心,钱七虎发愤努力。高中时,六门功课,他有四门得了满分。朝鲜战争爆发后,上海代表团慰问抗美援朝志愿军时,其中一份慰问品,就是他的成绩单。
因品学兼优,中学毕业后,他被保送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17岁,他成了一名军人,录取通知书上,有一行字令人振奋:“这是你的光荣,也是学校的光荣。”
入校后,钱七虎被分配到防护工程专业,这一专业要和黄土、铁揪打交道,被公认为“太土”,报考的人很少。
尽管对防护工程没有什么概念,但钱七虎还是欣然接受,并没有因为是“命令”,就减弱对它的感情。尤其是,当他了解到抗美援朝战争中,坑道防御体系对决胜有着重大意义时,他认识到了防护工程的重要性。
越是投入学习,钱七虎就越是为自己的专业感到自豪。埋首在书堆里,他心无旁骛,在哈军工的六年,他只回过一次家。
1960年,钱七虎被保送到苏联深造。
“那时正逢三年自然灾害,全国人民节衣缩食,供我们在国外求学,我们心里都有一本账啊,一定要为国争光。”没有休息日,每一天都争分夺秒,1965年,他学成归国,被分配到西安工程兵学院任教。
那时,新中国面临着外部的核威胁,设计出能够抵御原子弹爆炸威力冲击的地下飞机洞库门迫在眉睫,既要让放在地下的飞机不被损坏,还要保证库门正常开启,让飞机能够出来反击。
这一使命,落到了钱七虎的肩上。
“我有任务,走了。”匆匆留给家人一句话,他奔赴戈壁滩,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时,他和同事们穿好防护衣,冲进核爆现场。然而,科研举步维艰。当时的条件,只能靠手算,不仅精度差、效率低,还容易出错。
尽管困难重重,钱七虎却没有被吓倒,他大胆探索,在计算方法上,决定采用当时刚刚兴起的有限单元法。
计算需要用到大型计算机,而在当时,只有少数的几家科研单位有,好不容易协调好了“蹭”机,新的困难又摆在面前:没有学过有限元,也不懂计算机语言。
整个团队束手无策,拿着一本“天书”一样的说明书,钱七虎把自己关了起来。两天后,他站到了同事面前:“可以上机操作了!”
“蹭”机要打时间差,别人下班,他上班,经常通宵达旦。困了,就在椅子上躺一会儿;饿了,就啃馒头、吃咸菜。十几万字的外文资料翻译出来了,靠着自学编程,他完成了洞库门的受力变形分析。
两年时间里,无数次失败,又无数次创新,1975年,由钱七虎主持设计的、我国当时跨度最大、抗力最高的地下飞机洞库防护门通过了成果鉴定。在这个基础上,他出版了专著《有限元法在工程结构计算中的应用》,并由此获得了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重大科技成果奖。
论文源源不断面世,钱七虎震惊了同仁。而与成绩相伴的,是严重的胃溃疡。对自己的身体,他无暇顾及,世界军事强国已经开始研制钻地弹等新型武器,防御刻不容缓。
“国家间的军事竞争就像两个武士格斗,一人拿矛、一人持盾,拼的是矛利盾坚,我的使命就是为国铸造最强盾牌。”“矛”发展了,“盾”就要更加坚固,面对信息化的进攻武器,钱七虎创造性地提出建设深地下超高抗力防护工程的总体构想。
防护工程大多在大山深处,从选址到岩石取样,到地下几百、上千米的勘查,再到模型的建立,钱七虎均亲自参与。尽管那时,他已是南京工程兵工程学院院长。
带领着团队,钱七虎不断攻克难题,填补空白,相继完成了若干个绝密地下工程,铸就了坚不可摧的“地下钢铁长城”。
从跟跑,到并跑、领跑,对自己的科研成果,钱七虎自信满满:“我们的防护工程不仅能防当代的,还能防未来可能的战略武器打击,什么钻地弹来了都不怕!”
“国家需要什么,科学家的兴趣就应该在哪里。”在军工之外,钱七虎把科研触角伸向了国家建设的方方面面。
1992年,珠海机场扩建,横亘其间的炮台山成了一道天然障碍,唯一的办法是炸掉。然而,单单是爆破总方量就大到让人望而却步,何况,还要求一次性把半座山搬到海里,并保证附近的两个村子不受影响。
没有人敢接这个项目,钱七虎主动请缨,他立下了军令状:“是挑战,更是机遇,我们有最好的爆破工程专家和最过硬的团队,我胸有成竹!”
此后,他带领团队七赴珠海,连续奋战十个月。爆破那天,在轰鸣声中,片片山体飞向空中,又精准地抛入大海。
这次爆破,不仅创造了爆破史上的新纪录,也开辟了中国爆破技术新的应用领域。“一爆成名”,1994年,钱七虎当选中国工程院首批院士。
“所有的一切都是党给的,只有献身党的事业,才能报答祖国人民对我的恩情。”钱七虎把国家装在心里,继续为国家建言献策,由国外大城市的交通拥堵等“城市病”,他前瞻性指出,城市建设要向地下要空间。
利用自己研究地下工程的优势,他主持撰写了《中国城市地下空间开发利用》,这是我国在该领域的第一部专著。
在推动科研成果服务国计民生的路上,钱七虎步履不停。多年来,长江发生的航船撞桥事故引起他的关注,他建议修建长江隧道。
两年后,提案被采纳,2005年,工程开工建设,68岁的钱七虎担任专家委员会主任。长江地质条件复杂,对设计单位提出的传统“沉管法”,他否定了:“我们的工程是要用上百年的!”
他提出采用盾构机开掘隧道,而这样的难度,在世界尚属首次。
历经五年建设,南京长江隧道全线通车,并先后获得多个科技奖项,钱七虎因此被授予“一等功臣”。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想着为国家多做点事。”在南水北调、西气东输等重大工程项目上,钱七虎继续贡献着智慧。2017年,耄耋之年的他,还带领团队为港珠澳大桥海底隧道建设解决了关键性难题。
成就不可磨灭,钱七虎荣获了2018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800万奖金全部捐给了“瑾晖基金”,这个基金由他设立,从母亲和妻子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命名,用于资助贫困学生。
对母亲,“没尽到孝道”,是永远的遗憾;而妻子,长达16年的分居,她承担了太多,他觉得愧疚。
唯有对国家,钱七虎底气十足:“这一路走来我都是听党的话,所以我无怨无悔、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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