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什么年代,茅山道观有一位仙根极深的高道主持“圣佑道观”。

这一天,正是大年除夕之夜,他正静夜神思,忽然钟磬之声入耳不息,使得他的心旌如在滚滚浪潮中的小舟一样把持不住。他暗呼“奇怪”,掐指一算,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于是,他便敛神收功。离了静室向主殿“太元宝殿”踱了过来。

这时“太元宝殿”内,正奇香宝烛,磬声琅琅,有一布衣草履的长身中年汉子,在三茅座前三跪九叩,默默祝祷。主持道长走入大殿,见此情景,点头示意,随之悄然站过一边观礼。

他朝长身汉子细细观看,见其不俗,满面红润,正气治然,虽是粗衣草履,反而更显示出他一股高雅脱俗之气概。要在往昔,这朝山进香之善男信女自是甚多,在神座之前的祷词,无非是合家平安、五谷丰登、先辈超生、已身福寿、后人兴旺之类,作为主持道长自是无须去留心过问。但道长今天一见这位施主,却是十分投缘,不由自主地提起神功,留心他所祝祷的内容。

他这“隔体问心”的神功已有十分火候,功运神至,道长之心意与这长身施主之心融为一体。这施主只知虔诚致祝,心到神知,谁知自己的心境与道长的心境之间竟像沟通了一条无形的渠。于是他心中祝祷的内容就像水流一样泊泊渗入道长的心田,全为道长所知道。略一归纳竟是:

国泰民安风雨顺,煌害不起五谷丰;

家家殷实户户余,幼得亲哺老尊荣;

人人慈爱互谦让,邻里乡亲重亲情;

路不拾遗夜敞扉,盗贼不起境太平。

主持道长见他祝得虔诚,不由得点头暗加赞佩。看此公情形并非为官作宦之人,审其祝辞,却是调高曲雅,高尚之至。其如范文正公之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此公真不愧范公第二了。

道长收起神功,见这位中年汉子,又逐一给神座跪叩拜礼。当他一切如仪后,道长近前抱拳而言道:“施主请了。如不见弃,借步客堂奉茶。”

香火道士即忙趋前介绍道:“这是本观主持道长。”长身汉子听得,慌忙谦恭自责,并要跪拜施礼,道长以手相搀道:“不必,不必,贫道断无此德能当此大礼。”两相略加客套,道长即引其往“花厅”客堂而去。

来至花厅客堂,宾主落座,青衣道童奉上山顶生长、道长手摘亲制的“云雾之茶”。长身汉子略加品尝,赞不绝口。这时道长轻咳而言道:“方才施主在祖师殿堂祝祷好词。”

长身汉子一楞,随即微微一笑道:“无所谓祝祷,在下是奉母命而行。除每年除夕子亥相交在家如此祝祷外,每三年还要在大年三十谨朝茅山。其实在我则觉得:人只要无欺于人,无欺于已,无亏于心,也就无愧于天地神明了。”他端起茶盅,略近唇一抿,接着又说:“人心即天地,人心即神明,已不欺心,常常洗心自责,则事事皆善也。是所谓:心作良田,一生耕而有余。”

“至理名言!”道长不由得脱口赞道:“我茅山宗最讲究心性的修炼!”

讲了半天的话,相互尚未通告姓名。想到此,道长不由得哑然失笑道:“贫道松风,借问施主尊姓大名,仙乡何方?”

长身汉子答道:“仙长客气了。后生姑苏人氏,俗姓潘,名世恩。”

这松风道长听得如此说,越加尊敬,起身一揖道:“失敬!失敬!你那通祝辞,寻常人怎有那样虚怀若谷的气魄!”随即点首微笑,长气舒声,“难怪如此,原来是姑苏名门,是极有根底的潘府人物啊!”

潘世恩听得道长如此赞扬,忙起而欠身道:“我潘府所为,乃祖传遗训,本出诚心。不想世人喧沸谬赞,虚名失实,而实违我门本意也。”

原来,这姑苏潘府广积阴德,是时人权敬仰的乡绅望族。

其族上辈曾为官朝廷,因祖辈素性淡泊,不慕仕途,好老庄清静无为,遂卜居姑苏。上辈积得田产家业,除自留部分耕读自娱外,余均租与佃农耕种。每年年终除夕之夜,四乡佃农和债户,几无力交纳一年田租和欠债者,均持借据大约到潘家结帐。

潘府此夜当院置一铁鼎,生上熊熊之火,借据欠约均可在此当场毁去。有难过年关者,潘府还例定济度解决。潘世恩的母亲终日诵经礼拜,更以多行善举广积阴德为本份。她有一条座右铭:“行善积德,胜似持戒。”

过去交通不便,水路坐船,旱路步行,都很费时日。由于潘府上下都很忙碌,没有多余时间跑到茅山进香,所以从祖辈起就定下一条规矩,每三年家主一朝茅山,赶烧除夕至大年初一的头炷香;而每年三十夜子亥交替之时,家人处置完债户佃农的借款田租之后,均在大院之中摆设香案,面向茅山顶礼遇祝。

今年正适逢三年一朝的时间,故而特意来此焚香祷告。松风道长弄清了这段缘故,不由得联想起至今尚是谜一样的一件奇事。

事情是这样的:茅山的大年三十,历来都有许多的香客游人来赶进头炷香。信道的善男信女认为:“头炷香惊动天和地。”但多年以来,来山信徒均无法进上这头炷香。每当人们争上头炷香时,大殿蜡扦上和香炉中的火光一闪就“啪”一声自然燃着了。

今日听潘世恩一讲,才知每年这头炷香都被他家争先进了。潘府每年除夕夜的子亥之时在院中设立香炉遥祝进香,难怪来此进香者争不过他们了。真所谓:“积德无人见,诚心有天知。”松风道长微微点首自言自语道:“善哉,善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开花怎会结果?”

放下潘世恩茅山进香暂且不提,却说在江南回乡来了一个波斯商人,走街串巷地跑了半年多时间。他不出售什么,也不购置什么,只是东瞧西看,乡里称其为“识宝回回”。这一天,“识宝回国”走到一农舍前,指着厨房顶上烟囱上生长的一棵青悠悠茁壮的青草,用生硬的汉语对站在门口看他的农人夫妇说:“我愿出钱买下这棵青草,请你出价。”

农人夫妇本来一见这碧眼黄发的洋人就十分怪异,又听他说要买烟囱上生长的那棵青草,更觉好笑。心想:这棵草一年四季都这么青葱葱地长在烟囱上,从我们记事起就是这样,有什么希奇?他从未见人关心过这棵草。

如今这“识宝回回”发的哪门子神经,竟然要买这棵草?于是,那丈夫就成心要与他开个玩笑。他举起一只手,伸出五个手指,原本要说五两银子,但话末出口,由于觉得此事十分可笑,想说又想笑,竟被口水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但这“识宝回回”并不认为农人是在开玩笑,连忙伸手指着农人张开的手掌竟点头微笑,认真地说道:“好!五十两银子,我买下了。”

这农人夫妇一听傻了。他们觉得这是在做梦,一棵草可卖五十两银子?不可思议。毕竟女人心细,做妻子的仿佛觉得其中定有什么缘故、于是她对“识宝回回”说:“这棵草卖给你可以,但必须告诉我们你买这棵草的用途。不然我们就不卖了!”

波斯商人点头说:“我从商几十年,童奥无欺,愿买愿卖,公平交易。”停了一下接着说:“这棵草的用途,本不在互贸的范围。您既要问,也不妨告知您。”接着他说出的一番话竟如“天方夜谭”。

原来这波斯商人读过一本奇书,得知中华古国江甫地域大茅山大茅峰东有一石洞,洞中隐有一头金牛。

据说,这金牛与太上老君所骑青牛是一胎双生,老君当年曾拍着它的头说:“得食仙草,报答天下一有大德之家即可冲天而去。”老君骑着青牛出关后,金牛隐于此洞也不知几千几百年,它拉出的粪便,后世人当作金矿开采过。现在它“道行”已达,只待食了仙草,就将要出道了。

但如有人取了仙草去引出金牛,并降服它,它就不得不臣服于此人,并为他集天下无匹的财富。而今波斯商人发现。农人厨房烟囱上的这棵长青不败的小草,正是金牛长期待之的“仙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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