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为尊,村里的丧葬总是很隆重的事情。

每当村里有人去世,家属家操办丧事,同时还要一批人去村外,到这户人家的祖坟里去挖墓坑,也叫“打金井”或者“挖阴井”。

风俗上本人或者家属不亲自挖墓,一般挖墓坑的人都是村里外姓的青壮年男人,要是光棍儿最好,因为这些人身上阳气壮,不怕遇到邪门的事。

村里有个光棍儿叫傻贵,生的五短身材,粗手粗脚,浓眉豹眼络腮胡。仿佛低配版的张飞。一直是村里“挖墓人”的最佳人选。

傻贵其实说不上傻,就是不太会说话,心眼也不多,两个大眼一瞪,看上去傻乎乎的。

傻贵从小没了爹,跟着他娘相依为命。长得不也咋滴,家又里穷,又没爹,还不会说话而且也说不上是什么老实人。没有姑娘能看上他,只好打起了光棍儿。 农忙后在县里粮站上抗大个儿(装满粮食的麻袋)为生。

冬天没事可干,就天天和村里其他几个光棍儿,二流子聚众赌钱,喝酒。有时候这帮人没钱开赌局了,大晚上的去村西的公坟里抓兔子、逮野鸡,有时候也在附近村偷鸡摸狗。

这群人天天盼着村里有红白事。有喜事呢,一群人头一天过去给人道个囍,随个五块十块的乡亲礼,然后就开始喧宾夺主的忙着忙那,抬桌子搬凳子,砍柴烧水,帮厨子做大锅菜,给宾客端茶倒水,上酒传菜。忙得不亦乐乎。

倒不是这群人多么乐于助人,主要是可以每天跟着混吃混喝,每天每人还给两包烟,美得屁颠屁颠的。

要是有白事这群人就更跑得欢!因为村里办丧事有个很重要的差事挖墓坑。由于这是个力气活,而且说起来还挺不吉利,一般人不愿意去。而死者本家的人大都要在家里戴孝,守灵,也不能亲自去。

这个重要的差事就当仁不让的落在傻贵这他们帮人身上。

报酬也比在喜事帮忙给的多,挖墓坑的每人一条烟,完事后还专门管一顿酒!

这年冬天腊月初三,傻贵和几个等四个人同类在家打麻将。几个人都没什么钱,每人下一毛钱的赌注,在那里闲搓。刘大头说道:“嘿!真他娘的没劲!要不咱们晚上去抓野鸡吧?”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腊月天大晚上的冻死个人!”黑子使劲把手里的二饼拍到桌子上说道。

“哪次抓到野鸡也没见你少吃!哼!”傻贵揶揄道。

“哎,你们说今年天儿这么冷,咱村那几个老家伙咋也不说去阎王那报个到?”刘大头随口说道。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能觉得盼着人死不吉利,一时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奇怪的沉默。

“傻贵!!在家不?”突然外面有个破锣嗓子的人吼了一声。屋里的几个人吓得猛一机灵!

“谁在外面叫唤?”傻贵大怒道:“报丧啊,吓老子一跳!”

“哟!傻贵,这你都知道!张福他爹老张不在了,我来传人,明天让你过去给挖墓呢!”来人是张三顺,一个血缘比较远的张福本家人,边说着就进屋了。

“哎呦,真是物以类聚哈!黑子、大头、你们都在呢,正好!我不用一个个去你们家里叫了,明天你们都去挖墓哈!”一边说着一边给哥几个发烟。

“狗日的说谁呢!还物以类聚,也不看看你啥德行!没事赶紧滚!”张三顺和这几个人也很熟,互相骂了几句就走了。

原来老张死了,几个人等三顺走后,后没心思继续打麻将就散了。

次日一大早,傻贵这一伙人在三顺带领下去了去了村西北约莫有三里地的张家祖坟,一同来的还有村里的风水先生刘大同。

刘大同六十多岁,瘦瘦的穿着黑布棉袄,留着山羊胡,带着黑边老花镜,手里托着个罗盘,颇有点下仙风道骨的意思。

“刘老仙儿!你能掐会算的,有没有给自己找个好坟头啊?”傻贵说道。刘大同斜了傻贵一眼,没搭理他。

他刘大同什么身份,根本不屑于和几个二流子说话!

“刘老仙儿!看你满脸黑气估计也活不了几年,赶紧给自己找找地吧,哈哈!”傻贵继续调侃道。

刘大同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傻贵,在这阴宅口还是少说话,到时候冲撞了东西,你可后悔都来不及。”

说罢,刘大同就拿着罗盘在四周转悠起来。只见他左转转,右转转,一会又停下抬头看看天,一会又用手指掐算什么。然后往一个地方一指,说道:“就这里,挖吧!南北五尺宽,东西一丈,开始吧!”

傻贵他们几个人就开始挖,寒冬腊月,土层上边半米冻得极为坚硬几个头先在地上放了把火,等烤的差不多了。几个人就开始拿铁镐先凿,凿的地面邦邦响。

傻贵一边使劲凿一边唠叨:“老张啊老张!你说你咋这个时候走呢?害的小哥几个大冷天给你造房子!连个麻将都打不了!”

张大同一听脸色大变,立刻喊道:“傻贵闭嘴!什么你都敢说。”

“怕啥?我天天来这坟地抓兔子。也没怎么着啊。”傻贵大眼一瞪一点都不服。

张家在村子里也算殷实的门户,老张头下葬后,张福不仅给了傻贵他们一人一条烟,让他们好酒好菜喝了一壶,还每人给了一百块钱酬劳。可把这几个二流子乐坏了。早早把赌局就定下来了,准备好好过把赌瘾。

就在老张头下葬的第二天晚上,几个人又来到傻贵家,准备开局。却发现傻贵不见了。

问傻贵他妈,说傻贵天黑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时候也没个手机,这几个又都是夜猫子,几个人咒骂了几句傻贵就走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这几个人晚上来找傻贵找不着。傻贵他妈就说这几天傻贵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天抹黑就出门也不清楚他干什么去了。

几个人暗暗奇怪,刘大头出个注意,晚上早点来看看傻贵去干啥去了。 于是这天下午几个人就蹲傻贵家附近。

天刚黑,就见傻贵手里拎个袋子,低着头往村北走去了。

几个人一路跟着,一直走到老张头的坟前,只见傻贵把麻将倒出来就开始搓,一边搓麻将一边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啥。

几个人感觉头皮发紧,二黑先忍不住喊了声“傻贵!”傻贵扭过头神情怪异。

“你个狗日的在这里干啥!找了你好几天了!”刘大头也忍不住大声喊道,仿佛在为自己壮胆。

“啊?我怎么在这里?怎么在这里?哎?老张头呢?”傻贵一边说着一边倒下了。

几个人赶紧跑过去,把傻贵扶起来,傻贵看上去有点神志不清,几个人不敢久留赶紧把傻贵背了回去。

回去后傻贵大病一场。直到过了年开春才好起来。

据后来傻贵讲,老张头下葬的头天晚上,他在村口碰见了老张头,约他去和邻村两个人赌钱,让他带副麻将。他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据他说那几天他和老张头赢了不少钱,藏在他棉衣内衬里了。 后来几个人把他的棉衣找出来,翻开内衬,里面放着一大摞子冥币。

此事村里人传的有鼻子有眼,傻贵自己也这么说,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