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的某天,一位将近50岁的农村妇女带着10多岁的女儿来到北京。当母女俩来到北京饭店门口的时候,突然被放哨的解放军战士拦下。解放军战士先是向她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开口询问:“同志你好,请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母亲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儿就连忙回答道:“我们是来找彭叔叔的!”战士一脸疑惑,又问:“彭叔叔?是哪个彭叔叔啊?”母亲急忙解释道:“同志,我们是来找彭副主席的,听说他在北京开会,就住在这里。”这位母亲口中的“彭副主席”就是大名鼎鼎的彭德怀,战士自然也知道“彭副主席”是谁,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母女俩一眼,然后问道:“你们是谁?找彭副主席有什么事吗?”母亲想了想,便将自己丈夫的名字告诉给这位战士,战士听后瞬间欣喜若狂,不一会便将母女俩送去见彭德怀。彭德怀见到母女俩,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哽咽地说:“我可算找到你们了,真是不容易啊……”那么这位农村妇女的丈夫究竟是谁?他和彭德怀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两人通过不同的道路,走上正确的革命队伍原来这位农村妇女名叫刘玉英,她的丈夫则是黄公略烈士,而那位10多岁的小姑娘就是黄公略烈士唯一的后人——黄岁新。众所周知彭德怀出身贫苦,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则身染重病,全家的重担都在压在彭德怀的肩上。彭德怀做过很多苦力,比如说砍柴、挑煤、修堤坝等,直到1916年投奔湘军鲁涤平部当兵。同一年,出身地主家庭的黄公略也进入该部当兵。彭德怀性格倔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而黄公略则热情开朗、勇猛机智。不过由于两人都富有忧国忧民的思想,因此很快便相识相知。彭德怀和黄公略与同期当兵的另一个热血青年李灿(曾与彭、黄誉为“红军三杰”,1934年不幸在上海牺牲),结下亲密友情。40多年后,彭德怀在回忆早年湘军生活时曾这样写道:“我在这段时间交了许多来营当兵的知识青年,他们来的时候也是满口爱国主义,如何发愤图强,如何廉洁奉公。但相处久了,我发现他们大多数是带着升官发财的念想才当兵的。我当时结交了大约20个知识青年朋友,最后只剩下黄公略和李灿。他们两个光荣的加入了共产党,当了红三军军长和红八军军长,也相继为中国人民的事业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1921年夏,当时担任湘军2师6团11连代连长的彭德怀率部驻守在湖南南县注磁口。当地有一位名叫欧盛钦的恶霸地主,仗着有个哥哥在赵恒惕部当高级少将参议,便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彭德怀知道这件事后十分生气,当即派了几名士兵在一天黑夜秘密处置了这名恶棍。同年秋天这件事被人告发,彭德怀被逮捕,在押往长沙的途中,极富正义感的士兵故意松开绳索,令彭德怀逃走。得知彭德怀逃走的消息后,黄公略、李灿和张荣生等人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随后从长沙驻地赶到湘潭城南彭德怀好友家中探望,想办法帮他避难。于是在黄公略等人的帮助下,彭德怀先去了广东,一个月后又回到湘潭老家耕作。1922年夏天,黄公略和李灿等人给彭德怀写去一封信,邀请他去报考湖南陆军军官讲武堂。起初彭德怀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他的文化程度有些低。不过在黄公略和李灿等人的再三劝说下,彭德怀才对专程到乡下劝说自己的张荣生说:“那好吧,我去试试,如果考不上的话大不了再回来种地!”
就这样,黄公略和李灿替彭德怀办理了报考手续。在报名的时候,他们二人还按照彭德怀的意思,将他的原名“彭得华”改为“彭德怀”。经过彭德怀的不懈努力,他和黄、李等人考上了讲武堂,并成为同学。朝夕相处的生活令彭、黄、李三人的友谊更加坚固,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们越来越对旧军校中的学员坠落、腐化十分反感,这也加深他们对旧军队、旧制度的仇视和反抗心理。从军校毕业后,彭德怀和黄公略仍回湘军第二师任职。1926年春,随着北伐战争的开始,湘军第二师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8军第1师,他们在北伐战争中英勇奋战,除此之外他们还关注时势、向往革命、自觉向共产党组织靠拢。1927年1月,黄公略离开湖南考入广州黄埔军校。当黄公略离开部队准备前往广州的时候,彭德怀赶来为他送行。黄公略将自己使用多年的一支驳壳枪送给彭德怀,两位挚友依依惜别。
1927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国民革命运动先是发展到高潮,后来又在蒋介石、汪精卫等人的反革命政变中走向失败。在这一年里,黄公略和彭德怀通过不同的道路,分别走上正式意义上的革命队伍。黄公略在黄埔军校学习期间加入共产党,并参加了1927年12月,由张太雷、叶挺等人领导的广州暴动。而彭德怀则在1928年上半年秘密加入共产党,并以自己担任团长的有利条件积极准备发动武装暴动。彭德怀“险杀”黄公略1928年,黄公略从黄埔军校毕业,随后前往国民革命军第8军1师担任该师的“随营学校”校长。这个学校本来是彭德怀利用该师师长周磐,对自己的器重建议创办的,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积聚更多的革命力量。为了能够完全掌握随营学校,掌握更多革命力量,彭德怀计划由黄公略回来担任校长,于是便给他写信。当时黄公略刚好想回来开展兵运工作,便应邀而来。
黄公略和彭德怀已经有一年没有见面了,因此两人见面的时候还曾发生过一个误会。1928年2月中旬,黄公略回到南县团部,李灿等人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赶来,交谈一年多来彼此的情况。晚饭过后,当话题转移到打倒新军阀的时候,黄公略突然发问:“新军阀指的是谁啊?”彭德怀回答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蒋介石!”黄公略听了彭德怀的话突然生气地说:“蒋介石是我们的校长,你们怎么能说他是新军阀?还要打倒他!”当场的人听了黄公略的话,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因为他们早已将秘密工作告诉给黄公略。彭德怀想了想,说:“公略啊,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友,彼此都很了解。过去你说对革命事业如何如何,现在却一反过去,那好!你走你蒋介石的阳关大道,我走我艰难险阻的独木桥!”张荣生拿了一条毛巾往黄公略的嘴上一封,脖子一束,黄公略脸色瞬间发白。张荣生和李力都说:“将他绞死,今晚就抛到南县河里灭迹!”就在这个时候,黄公略手指着皮鞋后跟,这一举动也被一旁的邓萍看在眼中。
邓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说:“慢一点,慢一点,等他好出气,他跑不了的!”随后邓萍将黄公略的鞋后跟打开,在里面发现了广东省委的介绍信。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而黄公略早已昏迷过去。直到半个小时后,黄公略才缓缓清醒,彭德怀连忙上前,说:“公略,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和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黄公略微微一笑,说:“你现在可是团长,谁知道你是真革命还是反革命……”事后黄公略和彭德怀谈心的时候,向他提了两个意见:“第一、今后在复杂的政治形势下,务必要保持革命警惕;第二、遇事要冷静,不能莽撞。”彭德怀点点头,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你这两句话,我老彭受用一辈子!”在此后半年多的时间里,彭德怀和黄公略等共产党人在国民革命军第8军独立第5师第一团和师“随营学校”中建立起党组织,并在湖南省地下党组织的协助下,开始有计划的起义准备工作。
1928年7月,黄公略、彭德怀和滕代远等人领导了著名的平江起义。而在平江起义发动前,又有一个危险围绕着黄公略,此次救下他的还是彭德怀。平江起义发起的前半年,共产党在独立第五师内的活动已经引起国民党特务的注意。1928年7月,中共湖南省委南华安特委机关被国民党特务破获。18日早上,负责人在长沙被捕后叛变,他供出黄公略是共产党员。除此之外特务们还在查获的文件中,发现了黄公略以“随营学校”校长之职写的通行证。特务们不敢轻易断定,便将这些东西都交给独立第五师师长周磐辨别。周磐看后立刻认出这就是黄公略的字迹,当即命令驻防在平江县的师部逮捕黄公略。这天下午,彭德怀通过内线得知平江县的师部要逮捕黄公略,他心急如焚,当即思考该如何救下黄公略。彭德怀想来想去没有想到最好的办法,不久后便召开团秘密党员会,询问大家的意见。参加此次会议的有滕代远、邓萍、李灿、张荣生等人,有人提出让黄公略和其他暴露的同志逃走避难;也有人认为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大家商量的应该是如何应对这一突发事件,毕竟年底才能起义。
彭德怀听了大家的意见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立刻举行起义活动。我以这样的办法营救公略不仅仅是出于私人感情问题,更是关系到党在这支部队中的生死存亡!”最终经过大家激烈的讨论,彭德怀的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会议决定7月22日下午1点正式发起起义。于是便有了1928年7月22日震动一方的平江起义,这也是继南昌起义之后,共产党员从国民党军队内部爆发的又一次起义活动。平江起义后,彭德怀和黄公略等人率领战士们创建了湘鄂赣革命根据地。在湘鄂赣红色大地上,在打破国民党对革命根据地的多次“围剿”中,两人很快就成为独挡一面、骁勇善战的红军将领。彭德怀和黄公略两人的深厚友谊和独特关系,不仅在红军内部传为美谈,连国民党那边都是有所耳闻的。
黄公略壮烈牺牲,彭德怀悲痛欲绝1929年8月底,黄公略升任红五军副军长。不久后红六军成立,黄公略改任该军军长,陈毅担任政委。黄公略担任红六军军长后,严明军纪,强化训练,整顿部队,很快就将这支由赤卫队、地方武装组成的部队训练为一支能和红四军、红五军媲美的主力红军。在攻打国民党唐云山旅部的战斗中,黄公略率领红六军的战士们与红四军的战士密切配合,经过一天激烈的战斗后,全歼有“铁军”之称的唐云山旅部1600余人,缴获枪支2000余支。1930年,黄公略和陈毅在赣西南发布了“红军第六司令部布告”,明确提出要“打倒帝国主义”“实行武装游击”,也大大鼓舞了苏区人民的斗志和勇气。到1930年年底,黄公略率领红六军在赣西南34个县纵横数百里,建立了红色政权,将原来零散的小块根据地逐渐发展成连成一片、统一领导的大片红色革命根据地。1930年6月,红六军改编为红三军,和红4军、红12军合编为红一军团。从这以后,黄公略率领红三军在毛主席、朱德的直接领导下作战,屡建奇功。
8月,红三军在攻打文家市的时候,黄公略率领战士们一举歼灭敌军3个团又一个营的兵力,取得红一军团成立后的第一次大捷。由于黄公略对革命的赤胆忠心以及出色的政治和军事才能,他在苏区军民中享有崇高的威信。当时黄公略和朱德、毛主席、彭德怀被大家并称“朱毛彭黄”。1931年4月,蒋介石集合20万兵力向中央苏区发动了第二次“围剿”,当时我军只有3万余人,敌我双方兵力悬殊,我军处于劣势。毛主席当即提出“集中兵力,逐个突破”的战略方针,总前委决定由红三军担任主攻。黄公略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将阻击战变为伏击战。5月15日晚上,黄公略率领红三军的战士们在拂晓前赶到白云山将军帽,早敌军一步占领了制高点。第二天上午,公秉藩带着国民党第28师直属部队抵达山坑,黄公略则指挥红三军从山头压下。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震天动地。面对突如其来的红军,敌军狼狈不堪,狼狈逃窜,大部分敌军也被我军歼灭。
战役结束后,红三军缴获了一台100瓦的大功率无线电,黄公略专门安排交通队长将电台送到红一方面军总部。红一方面军总部收到电台仅3天,该电台就截获了敌军的重要情报,也因此俘获敌军1800多人,缴获大量枪支弹药。此后不久,这部被红三军缴获的大功率电台和远在上海的中共中央接通率电讯联络,红军无线电台从此开始为红军提供各种情报,并在之后中国的征程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第二次反“围剿”结束不久,蒋介石亲自带领30万大军对中央苏区发起第三次“围剿”。黄公略指挥红三军和其他部队的战士们突进敌军后方莲塘,经过激烈的战斗,成功消灭敌军两个师的兵力。紧接着黄公略又率领红三军的战士们假装进攻龙冈,实则突破黄陂,他仅用40分钟的时间就歼灭了敌48师。9月6日,红三军配合兄弟部队歼灭韩德勤的52师,俘获敌军5000余人,缴获大量枪支弹药。黄公略和红三军的战士们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屡建奇功。战争是无情的,1931年9月15日,在第三次反“围剿”战争取得胜利后,黄公略指挥部队在转移的过程中不幸中弹身亡,牺牲时年仅33岁。
彭德怀得知这一噩耗,几天几夜不能入睡,他为失去一位忠诚的战友而感到伤心。为了寄托对黄公略的哀思,彭德怀积极提议将红军步兵学校改为公略步兵学校,并在中央苏区红都瑞金叶坪广场和东固六渡坳建立“公略亭”,中央一一同意,除此之外彭德怀亲笔题词写下“公略亭”三个字。彭德怀的半个女儿黄公略牺牲后,毛主席十分惦念他留在家乡的妻子刘玉英和爱女黄岁新的安全。毛主席曾多次派人到湖南湘乡打探寻找,但一次次寻觅,一次次未果。1949年8月5日,湖南和平解放。正在北京开会的彭德怀担任退守衡阳宝庆的白崇禧部残杀我党干部家属。越是胜利在望,彭德怀越是怀念当年和自己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战友,更加担心他们的遗属会遭遇不测。会议间隙,彭德怀找来在中央警卫团工作的侄子彭起超,说:“你随第四野战军南下的时候,记得去湖南湘乡寻找黄公略的妻子和女儿。这不是出于我个人和黄公略的关系,更是党的关怀,你找到后将他们护送到北京。”
彭起超和另外两人装扮成生意人的样子来到黄公略的家乡,但非常可惜的是他们没有见到刘玉英母女俩。由于白崇禧部把控的非常严格,彭起超等人不得不先返回长沙。彭起超离开长沙回到北京后,剩下两人便主动承担起寻找刘玉英母女俩的重任。最后经过重重困难,他们终于见到黄公略的遗孀。工作人员刚要将刘玉英和黄岁新带走,刘玉英连忙说:“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只见刘玉英来到房子后面的菜地,从里面挖出两封信以及黄公略的照片,紧接着刘玉英母女俩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这里。不久后在朱德的安排下,刘玉英和女儿暂时被搜那个岛北戴河疗养院居住。直到1950年初的某天,彭德怀来到北京开会,住进北京饭店。刘玉英和黄岁新知道这件事后连忙感到北京,接下来便发生了文章开头那一幕——当刘玉英说出丈夫黄公略的名字,她和女儿被急送到彭德怀处。彭德怀望着挚友的遗孀,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他拉着黄岁新的手说:“小同志,到了北京就像当了自己家里一样,需要什么尽管和伯伯说。”从这以后,“小同志”就成了彭德怀对黄岁新的爱称。
1950年10月,即将前往抗美援朝战场的彭德怀,在北京饭店又一次接见了黄岁新和刘玉英。刘玉英在得知彭德怀没有孩子,只有几个侄子侄女后,说:“就让岁新给您当女儿吧!”彭德怀摇了摇头,说:“不行啊,公略只有一个女儿,我哪里舍得让他绝后呢!就当我半个女儿吧!”紧接着彭德怀又深情地望着黄岁新说:“你要记住,你是革命的后代,现在党和人民送你上学,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啊!”1954年,黄岁新考上平原农学院,但她不想离开大城市,于是便找彭德怀闹情绪,请彭伯伯帮自己留在北京的学校。当时刚好朱德总司令也在,于是两位长辈一起开导黄岁新。朱德说:“你是革命的后代,要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能在这里闹情绪啊!”彭德怀接着说:“想北京的话,放假可以回来玩,我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经过朱德和彭德怀的开导,黄岁新也想通了。这次彭德怀还拿出40元递给她,并说:“国家现在还很困难,不要给组织添麻烦,我给你钱,你就不要再去中组部要钱了。”
后来院校调整,在外地读了一年大学的黄岁新又回到北京,在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农机系读书。1957年,黄岁新跟着王震前往东北牡丹江农垦局实习。黄岁新曾说:“我虽然没有父亲了,但像是有很多的父亲,比如说彭伯伯、朱伯伯。”每当想起毛主席、朱德、彭德怀对自己和母亲的牵挂、关心和照顾,黄岁新就激动得热泪盈眶,从心底里感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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