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侵占中国黑瞎子岛史|中东铁路|中俄|沙俄|苏俄|黑瞎子

沙俄及之后的苏联是清末和中国近代最大之苦主。沙俄利用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侵占中国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制造海兰泡，江东六十四屯等惨案。苏联则侵占中国唐努乌梁海，黑瞎子岛，并与美，英签订出卖中国主权的《雅尔塔密约》，导致外蒙古独立。成为中国近代史最大的主权损失。

本文将依据权威史料，谈谈苏联侵占中国黑瞎子岛和中国收复半个黑瞎子岛的历史。欢迎转载，请注明文章来源：抗战史记。

一，中国自古固有领土岛

黑瞎子岛又名抚远三角洲，俄语称“大乌苏里岛”。位于中国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抚远县东黑龙江与乌苏里江（简称两江）的交汇处，距离抚远县仅11公里。由于地处中国最东端，也是中国最早见到太阳的地方。全岛由银龙岛，黑瞎子岛，明月岛三个岛系，93个岛屿和沙洲组成。实际总面积约327平方公里，连同与其毗连的水域共450平方公里，渔业资源非常丰富。

自周秦以来，中国东北边疆少数民族即在该地一带生产，生活。早已归属中国中央或地方政权的管辖之下，与俄毫无渊源，自然谈不上领土争议。在1411年至1433年间，明朝太监亦失哈曾先后十次率大规模船队经过黑瞎子岛，巡视黑龙江上游，昭示了中国对黑瞎子岛的主权。1854年清政府为加强对该地的管理设立了乌苏里昂哥哨。1901年，冯德䘵，葛云山，德夫克（赫哲族）等15户中国籍民众上岛居住。可见黑瞎子岛自古就是中国固有之领土。（1）

二，沙俄非法侵略黑瞎子岛

但清末开始，沙俄通过《瑷珲条约》，《北京条约》等不平等条约，侵占黑龙江以北，乌苏里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但上述两条约都明确规定“......两国以乌苏里及松阿察二河作为交界，其两河东之地属俄罗斯国，二河西属中国”。因此沙俄与清政府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未涉及黑瞎子，仍属中国固有之领土。（2）

但黑瞎子岛因此成为界河乌苏里江与中国黑龙江会合口东北边界顶端的边疆岛屿，由于该岛位于两江（黑龙江，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扼守两江通航要道，与伯力（今哈巴罗夫斯克，自古为中国固有领土）仅一江之隔。谁占领黑瞎子岛，就掌握两江和伯力的战略主导权，故战略地位十分重要。遂成为沙俄和之后苏联侵略中国的主要目标之一，这也是前苏联及俄罗斯与新中国谈判中，始终拒不退让的重要原因。

早在1911年8月初，沙俄政府就禁止中国船只经乌苏里江口航运，开始全面控制黑瞎子岛。这遭到了清政府的抗议照会。沙俄政府则在8月28日对中方抗议复照中歪曲《北京条约》和《中俄勘分东界约记》的规定，擅自将黑瞎子岛划入俄方版图。清政府则拒绝承认。虽然沙俄擅自控制了黑瞎子岛，但并没有合法依据。（3）

三，苏联出尔反尔引发中东铁路主权争端

1929年中东路事件源于中苏中东铁路争端。1896年，沙俄逼迫清政府签订《中俄密约》（俄称《御敌互相援助条约》）。沙俄由此出资在中国东北境内修筑中东铁路，1903年中东铁路修筑完成。与沙俄与西伯利亚大铁路相接，从满洲里到当时的旅顺（今大连），成为沙俄侵略中国东北的重要工具。1905年日俄战争，沙俄战败，长春至旅顺—大连段被日本侵占，称“南满铁路”，成为日本伸向中国东北的侵略魔爪，而长春以北段仍由沙俄控制。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后，中东铁路转由中苏合办。

1919年7月，苏联政府发表《对中国人民和中国南北政府宣言》（即第一次对华宣言），曾公开承诺将中东铁路无偿归还中国。但北京政府直到1920年3月才收到，而且相继接到两个不同的版本，其中一个表述成“苏俄将无偿归还中东铁路给中国”，另一个却删除该表述。中国政府不知道依据哪一个去“尽快”同苏联建立外交关系。便派人就无偿归还中东铁路的许诺探听虚实，从而无法就《对中国人民和中国南北政府宣言》立即作出回应。结果1922年夏，苏共最高领导人斯大林以此为“把柄”，以中国政府没有“及时回应”为由，拒绝以1919年第一次对华宣言作为对华谈判的“指示”。斯大林还特别指示苏俄驻华特使全权代表A.A.越飞要将外蒙古与中国政府以平等地位，它必须参与中苏两国关于苏俄是否从外蒙古撤军问题的谈判。北京政府作为中国正式政府采取坚决抵制，孙中山领导的南方政府也公开反对。（4）

1923年秋，苏联外交人民委员加拉罕又发表了苏联政府第三次对华宣言，声称苏联政府放弃沙俄在华特权。但是1924年5月31日，加拉罕在与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顾维钧在北京签订《中俄悬案大纲协定》15条，《暂行管理中东铁路协定》11条及《声明书》7件中，涉中东铁路规定：“两缔约国政府，声明中东铁路纯系商业性质，并声明该铁路本身营业事条直辖于该路（理事会）之外，所有关系中国国家及地主主权之各项事务，如司法，民政，军务，警务，市政，税务，地亩（除铁路自用地皮外）等，概由中国政府办理。苏联政府允诺以中国资本赎回中东铁路及该路所属一切财产，并应诺将该路一段股票债票移归中国”。“本铁路设理事会为议决机关。置理事10人，由中俄两国政府各选派理由长，即督办；苏联政府派定俄理事一人为副理事长，即会办（指副督办）”。这些规定使中国收回部分中东铁路特权，但苏联政府仍保留部分特权。显然违背“放弃沙俄在华特权”承诺，之后更加紧侵略中国黑瞎子岛。（5）

值得注意的是，在苏联与北京政府关于《中俄悬案大纲协定》谈判期间。部分身为国民党员的共产党人，公开向北京政府请愿要求支持苏军驻兵外蒙古，这引起了坚决维护外蒙古主权的孙中山和国民党人严重不满。4 月，孙中山在针对朱和中上书批评上海《民国日报》和《新青年》等中共报刊在中苏条约及外蒙古问题上“出言不慎，招惹是非，影响本党甚巨”时，孙中山严厉批示“着中央执行委员会严颁纪律，禁止本党各报之狂妄。”（6）

《中俄悬案大纲协定》签订后，即遭到了张作霖的奉天当局的反对。同年9月24日，苏联代表与奉天政府经过三个多月的秘密谈判，最终签订《俄奉协定》，其第一条关于中东铁路15项规定，“中东铁路60年后由中国无条件收回；中东铁路事务由奉俄会商解决之”。（7）然而，1925年至1929年中东路事件爆发前，奉苏在中东铁路管理与主权上不断发生冲突。张作霖及张学良均坚持收回中东路主权。

四，中东路事件爆发苏联趁机强占黑瞎子岛

1927年“四一二事变”爆发，蒋介石为捍卫国民党对中国革命的领导权，发动“清党清共”行动。为报复，在同年12月11日，在苏联策动下爆发了广州起义。12月14日，蒋介石以苏联及共产国际挑起广州起义为由，拒绝承认苏联领事。国民政府与苏联关系跌入冰点。1928年，张学良领导东北易帜。东北名义上“归复”南京国民政府，张学良的东北当局就在蒋介石的支持下对苏转向强硬，积极收复中东铁路主权。（8）

而苏联政府早在1927年颁布的《远东边境警务章程》中，不仅将中国内河通江子划为中苏界江，更将黑瞎子岛纳入苏联领土。（9）1928年初，绥远县知事曾派人登上黑瞎子岛调查，调查者指称，“俄国虽狡赖侵占，其洲内尚无何种设置”，“只是有时派兵前往巡视”。可见在1929年中东路事件前，苏联就已经开始积极侵占中国黑瞎子岛，而1929年中东路事件则成为借口。（10）

1929年7月10日，蒋介石及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王正廷经与东北军首领张学良共同决定趁苏联内忧外患之机（指1927-1928年，苏联发生大饥荒及农民暴动），武力收复中东路主权，并驱逐苏联在华势力。蒋介石甚至承诺:“武力接管中东路, 防止‘ 赤化’ , 甚至与苏断交, 在所不惜, 一旦中苏开战,中央可出兵十万, 拨几百万元军费。”

当天下午, 东北政务委员会下达了早已准备好了的夺取中东路及其设施的命令。东省特别区和从满洲里到绥芬河的各个路段的军警一齐出动, 接管铁路沿线电话局, 关闭商业代表处和其他苏联经济机关; 解除苏联公民在铁路上担任的职务。在行动过程中, 军警还捣毁铁路工人和职员工会组织与合作社,逮捕了 200 余名苏联公民——在中东路工作的工人和职员, 包括苏方铁路局长在内的大约60 人被驱逐出中国国境。被拘捕者被关在距离哈尔滨数英里远的铁路局的一些空房子里。吕荣寰以理事长的身份任命华方理事范其光暂代该路管理局局长。原苏联人留下的职位空缺, 或由中国人, 或由白俄分子充任。这样, 东北当局就将包括属于苏联部分的中东路管理权全部夺取过来, 从而破坏了《中苏协定》和《奉俄协定》 , 成为苏联挑起中东路战争的有利借口。

不久，苏联远东方面军在布柳赫尔元帅指挥下出兵东北。东北军迅速溃败，最终伤亡，被俘近2万余人，整个松花江舰队全军覆没。苏军还攻陷同江，满洲里，扎赉诺尔，海拉尔等地，并趁机非法侵占中国黑瞎子岛。蒋介石在战事期间，除对苏宣战外，同时通告《非战公约》签字国，要求调停。1929年12月3日，英，美，法三国照会中，苏，要求立即停战。但苏联拒绝第三国参与调停，要求苏，中两国协商解决。张学良的东北当局被迫与苏联停战媾和。（11）

就在中东路事件期间，中共中央由于在1929年6月举行的六届二中全会上提出“并不准备完全放弃此前关于当前国民党内部冲突具有资产阶级反对豪绅地主阶级性质，以及美、英、日等帝国主义在中国有不同策略”的观点，这引发了中共中央与共产国际远东局在“走独立自主发展路线”矛盾。为缓和与远东局的矛盾，继续获取苏联的援助。在中东路事件爆发后的7月22日，中共中央在政治局会议上决定全面动员，分别于7月26日和8月1日在上海组织“八一”示威活动，公开喊出“武装保卫苏联”的口号，以全面向苏联靠拢。甚至曾打算命令井冈山的朱毛红军主动反攻，以阻止苏区的国民党中央军主力北上支援东北军。但苏联和共产国际为避免爆发中苏全面战争，使日本“渔翁得利”而反对。

由于苏联侵略东北的暴行遭到中国人民的普遍反对，故中共领导的两次“八一”示威活动实际均只有千余人参加。相反国民党在几个城市分别组织的“反对苏联”，“拥护民族利益”的大会均有数万人参与。尽管中共中央的积极行动得到了共产国际远东局的称赞，但中共党内却迅速出现了不同意见，这在当时给中共形象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陈独秀首先于同年7月28日致信中央，率先批评中央宣传口号不讲策略。当中共中央反过来指责陈的主张是“跟着群众的落后意识跑”之后，陈独秀更愤然责备中共中央完全不懂阶级斗争中“夹杂的民族问题”，“老是拿夸大的言词欺骗同志”，依旧表现着“素来‘以主观为客观’的盲动主义精神”。再加上陈独秀为中国托派领袖，公开反对苏共最高领袖斯大林。故10月20日将陈独秀开除，由此中共开始全面转向左倾路线。（12）

五，《伯力协定》未涉及黑瞎子岛，苏联属非法侵占

1929年12月22日，张学良派蔡运升、李绍庚绕过南京国民政府，直接与苏联签订《伯力会议议定书》（简称《伯力协定》），实际《伯力协定》规定“（1）中东铁路恢复7月10日前状态，苏联改派的中东铁路局长立即就任；（2）恢复边境线和平状态，并往后撤兵；（3）中苏国交全部恢复问题，于中苏会议前作为悬案，双方认为可能并必要，先行恢复苏联在东北和中国在苏远东地区的领事馆；（4）中国官宪解除白党武装，并将其首领驱逐出境；（5）1930年1月25日在莫斯科召开中苏正式会议，解决履行协定及双方利益问题”。从协定内容可见，实际《伯利协定》未涉及黑瞎子岛主权，而第二条明确“恢复边境线和平状态，并往后撤兵”，但苏联却违反协定，始终强占中国黑瞎子岛。可见苏联对黑瞎子岛的占领，在2004年中俄签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无任何合法依据。

1930年2月6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举行临时会议。决定以《伯力协定》超出中东铁路范围为由，部分或全部否定该协定。“一、说明伯力纪录超越代表原有之职权，擅自签订在中东路以外之条件，蔡运升应从严议处。二、中央选派代表赴莫斯科会议，解决中东路问题。三、声明复交及全部通商，如有开议必要，应由苏俄另派代表来京开议。”事后将参与交涉的朱绍阳、蔡运升、及亚洲司长周龙光均被撤职。

1930年，中苏莫斯科会议前后，苏军撤出了同江，抚远大部分地区。但仍强占黑瞎子岛。（13）

六，新中国收复半个黑瞎子岛的争议

1950年2月14日，新中国与苏联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中苏关于中国长春铁路，旅顺口及大连的协定》，该协定第一条规定，中苏“双方同意苏联政府将共同管理中国长春铁路的一切权利以及属于该路的全部财产无偿地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此项移交，一俟对日和约缔结后，立即实现，但不迟于1952年末。在移交前，中苏共同管理中国长春铁路的现状不变”。据此1952年苏联将中长铁路的全部财产无偿移交给中国政府。但相关联的黑瞎子因协定未明确，故仍由苏联强占。《国际条约集》，世界知识出版社1950年版。到了1954年开始，苏联政府更禁止中国渔民上岛。1964年2月23日，中俄两国开始就黑瞎子岛归属问题进行首次谈判，但1969年因中苏交恶，谈判被迫中止。苏联政府还开始向岛上移民。（14）

之后1969年10月-1979年12月，1987年2月-1991年5月，2001年7月-2004年10月中苏及之后中俄两国经过三轮长达30多年的拉锯式谈判。特别是1989年5月16日，邓小平会见时任苏联最高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时指出：“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从中国得利最大的，则是两个国家，一个是日本，一个是沙俄，在一定时期一定问题上也包括苏联。……沙俄通过不平等条约侵占中国的土地，超过150万平方公里。十月革命后也还有侵害中国的事情。例如黑瞎子岛就是1929年苏联在中国占去的。主要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胜利时，美，英，苏三国在雅尔塔签订秘密协定，划分势力范围，极大地损害了中国的利益”。邓小平的观点，不仅为加速了中苏（之后中苏）关于黑瞎子岛问题的谈判，更指出沙俄侵占中国外兴安岭，苏联利用“雅尔塔密约”侵占中国外蒙古，唐努乌梁海对中国主权的严重伤害。（15）

最终黑瞎子的主权归属问题在2004年普京总统访华才尘埃落定。2004年10月，时任中国外交部长李肇星与俄罗斯外交部队拉夫罗夫在北京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在原签署的《中苏东段国界协定》，《中俄西段国界协定》基础上，确定中俄双方平分黑瞎子岛，中国收回超半数174平方公里土地主权，其中因抚远三角洲第二大岛屿银龙岛位于黑瞎岛之西北，故全部归属中国。俄罗斯则通过协定继续占有黑瞎子岛东半部分，包括丘姆卡村和俄罗斯居民别墅。双方共同开发该岛。

中俄共分黑瞎子岛后，在国内外引发了很大的影响和不同的声音。部分学者和媒体誉其为中俄划界谈判的“典范”，“黑瞎子岛模式”。但也有学者认为“黑瞎子岛模式”属特例，不适用于中日琉球，钓鱼岛和中印边界，南海等问题。我认为受到当时国外时局的影响，中俄共分黑瞎岛有其“合理”“迫切”性。但主权涉及到国家最大之权益和尊严，不可共分。特别是综合上述史料可见，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签订前，前苏联和俄罗斯强占黑瞎子岛没有任何法理依据，在国际法上属于非法占领。而协定签署后，只是收回了原本就属于中国的略超半数的领土；但俄罗斯则实现合法继续侵占黑瞎东半部分近半数的领土，而且仍控制两江和伯力的军事战略主导权，俄罗斯实为最大赢家。与其说中国收复半个黑瞎子岛，不如说是名正言顺的丢失半个黑瞎子岛。

七，史料来源

（1）《延边大学学报》载王春良《关于苏联占去中国领土黑瞎子岛历史》，2002年（3）：15-16

（2）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清代中俄关系档案史料选编：第三编》下册，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1004页

（3）吕一燃主编《中国近代边界史》上卷，四川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13-220页

（4）《联共（布），共产国际与中国》

（5）陈博文《中俄外交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93，108，117页

（6）杨奎松：《“容共”，还是“分共”?——1925年国民党因“容共”而分裂之缘起与经过》转李云汉《从容共到清党》第300-302页

（7）《东方杂志》第21卷第24号

（8）曹锡珍《中苏外交史》，世界知识出版社1952年版第40，第51页

（9）吕一燃主编《中国近代边界史》上卷，四川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21-226页

（10）郭俊胜主编《中东路与中东路事件》，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53页

（11）抗战史记《1929年中东路战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