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疑的女人
一个吊死的男人怪模怪样地坐在一张扶手椅里,舌头耷拉在嘴角外面,左边脸上又青又紫。
他瞪着两只露出眼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的脖子上拴着一个绳套,天花板上有一个滑轮,绳子通过滑轮,紧紧系在尸体的脖子上,绳子的另一头拴着死者已经变得发硬的右胳臂。
“覃铭,你怎么看?”苏哲飞望一眼尸体,再望一眼我。
“死者身份调查清楚了?”我问道。
“这很好搞清楚,这一片别墅区住的都是富豪,物业那里资料很全。死者叫关山月,47岁,独身。不过,独身并不代表没有女人。他这几个月的女朋友叫董小青。刚才调查的民警汇报,董小青昨天坐火车回贵州老家了,民警已经赶去贵州调查。根据目前情况看,有没有可能是他杀?”
我没有马上回答苏哲飞的问话,戴上手套,穿上鞋套,走近尸体,先在他的皮肤上摁了一下,回头问苏哲飞:“董小青是几点的火车?”
“昨晚9点。”
“死者大概死于昨晚6-8点,这里离火车站只有三公里,董小青完全有作案的时间。先调查董小青吧。”
警察拍照后,关山月的尸体被运到医院太平间暂放。
我又仔细勘察了一遍,除了两个人的脚印,没有其他线索。
晚上10点,民警在贵州打回电话,说已经抓到董小青,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第二天上午,民警带着董小青来到刑侦大队。
董小青看上去很是疲惫,由于惊吓,脸色很不好看,但这一点不能掩盖她的美。那种美,是清水出芙蓉的美,短暂间,我竟忘了这是审讯时,以为是在电影拍摄现场。
“姓名。”
“董小青。”
“性别。”
“女。”
“年龄。”
“24岁。”
“和关山月有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关系……不过,警察同志,关山月真的不是我杀的……”
“你不要激动,只需要真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了。至于是不是凶手,我们要用证据说话。”苏哲飞说完,看看我。
本来,这样的审讯不需要我的参与,但苏哲飞喜欢我在旁边坐着,说必要时,只有我能讲清楚一些物证。
“董小青,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掉一个坏人。我是法医覃铭,关山月的现场物证是我收集和勘探的。证据显示,别墅内除了你和关山月的脚印,没有其他人的。这至少说明,你有杀人嫌疑。请你认真想一想,你是几点去的火车站?”
“6点。虽然离开车还有几个小时,但我回家心切,就早早去了。”
“这一点火车站摄像头可以证明。但我们调查发现,在7点1分的时候,你又拉着皮箱出了火车站,再出现时,已经是7点45分。这段时间,足够你回一趟别墅了……”
“我没有回别墅……我……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怕什么。”
董小青说,她跟着关山月,完全是因为钱。在认识关山月之前,他有男朋友的。
男朋友叫张强,跟着姐夫刷涂料。
她跟关山月的事情,张强一直蒙在鼓里。
就在董小青打电话告诉张强,她要回老家一趟时,却得知张强施工时,从架子摔了下来。
于是,她就去医院看了一眼,留下5000元钱,让张强先看病。
“张强现在哪个医院?”
“市三院。”
苏哲飞跟王辉使了一个眼色,王辉出去了。
几分钟后,王辉推门进来,对着苏哲飞耳语几句。
董小青说得没错,那段时间,她确实是去了医院,没有回别墅。
也就是说,董小青没有作案的时间。
二、一本可以杀人的书
既然别墅里只有两个人的脚印,现场又没有搏斗的痕迹,只能推断关山月是自杀了。
但即使是自杀,也要有证据。
于是,我又重新回到现场勘探。
和很多富人一样,关山月的书房里有一个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豪华的精装书。
开始,我对这个书架没有关注,在重新勘探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我的目光停留在书架上。
如果是自杀,应该有遗书。
我开始从书架底层一本本翻找。
在找到齐胸高的第五层时,我发现了一本书,一本很旧的书,夹在豪华精装书之间,显得特别另类。
我有点兴奋。
我抽出书来,见是一本英语书,书名叫《中世纪的酷刑》。
我先把书抖了几遍,没有设想中的遗书。
我只好开始翻看。
突然,我看到了一幅插图,插图上画着的情形几乎与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
作者在书中写道:缢刑由一名专业刽子手执行。他忽而拉紧绳索让要刑人窒死过去,忽而放松绳索,让受刑人缓过气来。这样可以使最顽固的嫌疑人吐露真情。
我立即拿着这本书回到刑侦大队,重新审讯董小青。
“董小青,你和关山月认识多长时间了?”
“四个月,不,三个半月。”
“在这段时间里,你是否发现他有怪癖?比如,玩一些另类的游戏?”
“有。你们没有问到,我也忘了说。他喜欢玩一种叫“快乐与窒息”的游戏,是通过控制呼吸获得快感的游戏,据说国外很盛行。”
“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我也不太懂,陪着他玩了几次,也没感觉到什么快感。但他说,我是没有专心,如果专心的话,就能体验到濒死时的快感。这是任何药物都达不到的神奇效果……”
三、富人的游戏
认识关山月之前,董小青一直认为,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区别,就是钱多钱少,至于恋爱、结婚、交友……应该和常人无异。
但她没有想到,富人们的生活,看似只是奢华了一些,但真正玩起来却让人匪夷所思。
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关山月说开车带董小青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那是一条幽静的深巷,在进去之前,董小青还猜想这是不是一个聚众吸毒的地方,但进去以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吸毒更疯狂的游戏。
因为董小青的到来,关山月觉得很有面子。
董小青是那种鹤立鸡群的女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
董小青正在享受众人如饥似渴的目光,关山月突然将董小青按倒在沙发上。
董小青就是一惊,惊慌地看着关山月:“关山月,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掐死你!”
关山月说着,伸手扼住董小青的喉咙。
开始,董小青只当是个玩笑,但下意识地,她乱舞的双手还是抓住关山月的胳膊,感觉长长的指甲都深深嵌进关山月的肉里,但关山月手里更加用力。
董小青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似乎就要爆炸了……
董小青的脑海中迅速掠过从儿时到今天的所有片段,快得无法想象。
董小青平时喜欢读恐怖小说,她明白,这些都是濒死前的正常反应,她就要死了,死在自己刚认识一周的男友手上,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就在董小青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突然,她觉得似乎一丝凉风吹进闷热的屋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又活了过来。
她深吸几口气,就开始不住地咳嗽,喉咙被唾液卡住,全身的血液像沸腾过的水一样在体内不断碰撞,一股微小的电流从上而下再从下至上地来回游荡,逐渐传遍全身,无比舒适。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特殊的活力和触电般的快感?”
听到关山月问自己,董小青这才睁开眼。
眼前的关山月笑容可掬,一点没有刚才的暴戾。
关山月说,刚才只是一个游戏,叫“快乐与窒息”,是通过控制呼吸获得快感的游戏,国外很盛行。
关山月说完大声喊道:“大家别光看着,都开始吧。”
关山月话音刚落,屋里的其他人都找到各自的“对手”互掐起来,整个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吭哧吭哧”的声音。
董小青忽然觉得胸闷,好像自己又被人掐住了喉咙。她伸手抓过自己的包,夺门而去。关山月追出来,在董小青责怪他不该玩这种怪诞的游戏时,关山月不屑地开车走了。
回到住处,董小青才发现,刚才一阵惊悸,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她把自己剥得精光,躺进浴缸里,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关山月掐她时的镜头。
不过,现在想来,确实也不应该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游戏嘛。
想到这里,董小青抓过手机,拨通关山月的电话,先是道歉,又说自己想通了,她愿意陪关山月玩所有的游戏,包括还未知的更加诡异的游戏。
董小青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除了长得漂亮,似乎一无是处。而关山月却是富有的商人,如果因此分手,对于董小青来说,可以说堵住了通向豪门的唯一路径。
因此,只有几个小时的犹豫,她又重新扑到关山月怀里,并且提议,以后不用去会所了,在家就可以两人玩这个游戏。
第二天晚上,董小青早早来到关山月在西郊的别墅。
关山月自然高兴异常,上前抓住董小青,抱到卧室的大床上,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她的衣服,然后又打开摄像机,调试好,这才边脱衣服边说:“他们见过‘快乐与窒息’游戏,却没玩过裸体的。现在,让我们做时代的先驱吧!”
说完,在董小青的惊呼声中跳上大床,双手紧紧掐住董小青的脖子。
董小青挣脱开来,跳到一边说:“裸体录像?你想整个艳照门啊?”
关山月一听也有道理,就问怎么办,董小青变戏法地拿出两个面具,说:“这是我们在大学时做游戏用的,正好,现在用上了。”
关山月觉得也挺好玩,就戴上一个,迫不及待地二次掐住了董小青的脖子。
四、真相
“那,客厅里那个滑轮,你也清楚吧?”
“是的,一周前,他买来这些东西,说要创造一种绝无仅有的玩法。还说,他一个人的时候,想玩就玩。”董小青如是回答。
现在,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关山月有钱后,就是寻求刺激,应该也尝试过药物致幻等玩法。但最终,他找到了这么一种国外据说很流行的游戏。
不过,任何游戏玩多了都会腻,在尝试了很多次人掐人的游戏后,他想换一种玩法,于是,就在一本不知道哪里搞到的书里,看到了这种刑法。
本来,刑罚是用来对付顽固的嫌疑人的,但却在里面看到了和窒息游戏相同的点。于是,他开始试验。
不过,在最后这次实验中,他可能把绳子拉得过紧了一点,以致失去知觉,无法放松绳头。他的身体下倾,由于滑轮的作用,把拴在胳臂上的绳子绷得非常紧,就这样窒息而死。
你可能会说:他缺心眼吧,这么危险的游戏都玩?
那是你不了解某些人探索新事物的瘾有多大。
曾经有一位犯罪学家,想证实一下一个人凭靠两只手和地上的一个支撑点能否吊死。结果,幸亏同事及时赶到,才把他从奄奄一息中抢救过来。
董小青被无罪释放。
但她没有悲伤,却显得很失落。
毕竟,大金主没了,她这种不想走正道的女人,还需要去费心“邂逅”下一位富豪。
望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有了一种怜悯的感觉。
当然,哀怜多一些,至于同情,则微乎其微。
【本文为《法医刑侦手记》原创系列故事《人性恶之花》第10个故事《窒息游戏》,严禁转载,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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