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更像是一门艺术,世上每个人都有选择怎么构建生活艺术的权利。

有人觉得,拥有一个“铁饭碗”按部就班过安稳日子是一种幸福。

有人认为,积攒足够多的金钱去世界各地旅行是一种幸福。

有人以为,体验不一样的工作并从中发现乐趣是一种幸福……

而“隐居”,听起来是多么具有诗情画意的生活方式,多么自由洒脱的人生态度。

从本质来讲,隐居要么是主动逃离世俗生活的纷扰,要么是被动逃离心灵的枷锁,把身心安放在大自然中,与山林旷野为伴,过一种离群索居、无拘无束、自给自足的生活。

在诗人眼里,隐居生活是极富有诗意的,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独立的人格,毕竟,诗人们大多遵从内心的召唤,对物质欲望并不是那么看重。

然而,凡夫俗子因为受到挫折,或者心血来潮,或者被离经叛道的思想所左右而选择隐居生活,在旁人眼里,一定会被看成是“怪人”。

来自河南洛阳的王青松,曾经就是不被人理解的“怪人”。

20世纪60年代初,王青松出生在河南洛阳新安县一个农家,农家人的吃苦耐劳精神被他轻车熟路地用在了读书上,使他很快成为远近闻名的学霸,每次考试他几乎都可以拿到第一名,这让他滋生出强烈的自信心和骄傲感。

在18岁时,他顺利考入北京大学国政系。

80年代能读到大学的学生很少,能入读名牌大学的学生简直是凤毛麟角。

王青松无疑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娇子,将来肯定有大好前程等着迎接他。

大学毕业后,王青松由于各方面都很优秀,被北大慧眼识珠,留校任教,成为当时人人羡慕的大学老师。

取得学士学位后不久,借助近水楼台的便利,他又进入北大法律系攻读硕士学位,让知识和学历又上一个台阶。

这样的高等人才,即使放到30多年后的今天也很有竞争力,何况是在那个年代,把他看作是“人中龙凤”毫不为过。

攻读硕士期间,王青松因为对修身养性颇感兴趣,也有很深研究,同校方商量后,他在校外开办了“养生班”。

没想到,前来学习、看热闹的学员很多,既给系里增加了创收,又让自己成为“名人”,同时他还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女孩名叫张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毕业生,她因为经常来听王青松的讲课,两人逐渐熟悉起来,并产生爱慕之情,最终喜结连理。

后来,张梅也被北大受聘,成为北大的一名教师。夫妻二人同在一家单位工作,又都是高材生,怎能不让旁人羡慕呢?

此时的王青松,取得了事业和爱情的双丰收,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正可谓是人生春风得意,他的自信心和骄傲感空前膨胀起来。

跟妻子商量后,王青松再次决定攻读博士学位。

人生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下去,总会泛起一些波浪。

考取博士时,王青松虽然取得了笔试第一名的好成绩,但是,在复试中他并没有通过,这让向来自信满满,甚至有些心高气傲的他,一时难以接受。

人生中第一次遭遇滑铁卢,严重地挫伤了他的自尊心,让他不得不陷入自我怀疑中。

我能干什么?我要干什么?这是20世纪90年代初,已经进入而立之年的王青松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此时,妻子张梅的一句话,让王青松重新思考起生活的意义。

那是在周末一个下午,看到丈夫因为考博失利而心焦力竭,张梅说:遵从内心需求吧,就像鸟儿那样,一生不会停在一个地方飞翔,出于寻觅的本能,鸟儿会越飞越远。

王青松眼前一亮,觉得妻子这句话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于是,他决定先体验一段离群索居的生活,一方面是为了调整身心状态,一方面是为了逃离复杂的人际关系的困扰。

1994年春,王青松先是在燕山附近租下10亩山地,种上粮食和瓜果蔬菜,准备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并把这里当作世外桃源和精神家园来经营。

由于他们的世外桃源远离市区,每次往返这里和市区,仅是单程就要耗费5个多小时,非常不便。

每当王青松周六下午来到世外桃源,在这里停留半天一夜,星期天早上又得长途跋涉,坐车赶回学校。

赶回学校已是周日下午,他又得挤出时间忙着备课。

这几年里,妻子张梅忙着评职称,极少过去给王青松打理“庄园”。

结果很糟,张梅在学校教书5年连讲师都没有评上,于是,心灰意冷的张梅首先辞职,准备全力支持丈夫的选择。

两年后,王青松也脱离北大。

2000年秋季,王青松和张梅在原同事的冷嘲热讽中,在父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抱怨里,在朋友们无比惋惜的叹息声中,毅然而然筹集20万元,租下了燕山附近的2500亩荒山,租期为50年,从此过起了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

临走时,父母亲伤心欲绝,认为他们放着“铁饭碗”不端,却偏要离经叛道,过这种看不到出路的日子。

并且认为他们的做法让二老很丢人,这传出去如何是好?

他们给父母说,如果街坊邻居问起,就给他们说:儿子和儿媳一起出国了。

夫妻二人来到燕山后,兴致颇高,不仅开荒种地,播种上玉米、小米、大豆、高粱、芹菜、白菜等粮食和蔬菜,还栽上了苹果树、桃树、杏树、枣树等果木,同时,又养殖了猪、牛、羊、鸡、骡等家畜,在他们的计划里,经过几年,他们一定能把这里建造成一个山清水秀、硕果累累,人和动物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世外桃源。

当然,依靠他们两人的力量,根本难以实现这么宏伟的目标,因此,他们刚开始创业就雇佣了10名工人,跟他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仅是每年支付给工人的工资,至少要30万元,这些钱一部分是他们之前的积蓄,一部分来自借款,以他们的想法,他们在这里种植和养殖的都是无污染农产品,如果推销出去,收回成本算个什么,还能获得10倍以上的收益。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后来在他们身上应验了。

两人在这里度过了4年美好生活后,在2004年,随着儿子王宇出生,给两人的“世外桃源梦”当即泼了一盆凉水。

虽然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给儿子传授一些诗词歌赋,乃至数理化知识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儿子自出生后就没有出过山,除过认识他们以及10名工人外,再不认识其他任何人。

儿子因为长期跟外界社会脱节,每次见到有外人进山,都会表现出难以掩饰的兴奋,这让他们不得不去考虑关于孩子的现实问题。

孩子的教育怎么办?孩子将来回归社会后有没有生存能力?能不能融入社会?

这些问题像巨石一样压在他们心上,到后来,由于经费紧张,已经拿不出钱雇佣工人,无法支撑起这种田园生活。

于是,在2011年的燕山繁花似锦的春天,他们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变卖山中的资产后,领着儿子回到了市区,结束了11年的隐居生活,并开启了另一种生活。

当别人问起他们后不后悔时,他们会说:我们用11年时间和300多万巨款,在这里践行了“斯巴达克式”的人生实验,值了。

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体验了别人想过但不敢做的生活,他们能够遵从内心的召唤,能够知行合一,然后用另一种心境开启新生活,这恐怕就是他们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