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大乖,对老沈说:“沈哥,大乖在你家里,作没作人?”

老沈说:“他可乖了,安安静静地跟着我,我走到哪,他跟到哪。”

大乖没有安全感。宠物狗就是这样,没有安全感,胆小。他们不像小猫,小猫是特立独行的,是孤独的使者,小猫每天夜半离开家门,穿梭在小区里,没有宠物能比猫的内心强大。

我又问了几句老沈工作忙不忙的事情。我俩说话全靠喊,隔着栏杆,喊得嗓子疼。老沈要走之前,让我等等,他回到车里,拿出一兜东西放到卡点,向我打个手势,让我拿回去,他就转身走了。

老沈上了车子,很快,车门关上,车子发动起来,驶向远方。

老沈给我拿的是一堆好吃的东西,竟然还有一盒巧克力。是省城的商标,莫非是他陪伴大哥在省城看病,买的巧克力?不管了,凡是美食,我没有不爱的。

我拎着吃的,跟大乖往家走。大乖在小区的树丛里撒欢地跑,跑几步,看我没跟上,就站在原地等我。我跟小铺老板娘说话,大乖在前面等急了,就回来找我。

我在小铺给大乖买了两根香肠,一根递给大乖。大乖伸嘴叼住香肠,风一样地向家里跑去,他要往家里运他的粮食啊,这事他可积极了!

回到家,我就开始到厨房做美食,先炖肉。肉炖在锅里,大乖就不走了,就蹲坐在厨房,紧挨着我的脚边,我都怕踩到他。

我给老沈发去一个红包。但老沈没搭理我。啥意思呢?是嫌少?我又发去一个红包。老沈这次给我发来一张图片,是一把刀咔咔地砍脑袋的图片。老沈啥意思呢?

我就问:“哥,你啥意思啊?不高兴了?”

老沈隔了一会儿,发来一句话,说:“你这么趁钱呢?”

发短信不像通电话,能听到口气,发短信听不到口气,不知道他啥意思。

随即,老沈发来一句31秒的语音。我点开了语音,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姐,你跟我师父太见外了,你们是处对象呢,他给你看两天狗不是应该的吗?你咋还给我师父发红包呢,我师父能高兴吗?这不是拿他当外人吗?”

这不是老沈的声音,是老沈的徒弟小军的声音。

我想起许先生要给小军和小雅介绍对象的事情。哎呀,这两个人要是到了一起,那就是天雷和地火,咔咔地霹雷闪电呢,小军的脾气可没有许先生那么好,小雅的涵养也没修炼到许夫人的份上,这两人要是处对象,那就有热闹看了。

文静的女人,一般不会挑选文静的男人做丈夫的。就像许夫人,不选秦医生,非选个横踢马槽的许先生。我担心小雅姑娘呀,早晚也得被一个渣男给收了。会不会落到小军手里,那就得看天意了。这两人要是到了一起,谁收拾谁,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呢!

我听见小军在语音里说我和老沈处对象呢,估计我跟老沈分手,老沈没有把这件事跟他的徒弟说。我也就没把这件事当着小军的面前揭开,给老沈留点面子。

我说:“你师父是好人,但我也不能不讲究啊,这不是封印在家吗,我只能发个红包,你和你师父在外面撮一顿吧,我没法请你们下馆子。”

小军说:“姐,早晚有解封的那天,着啥急呀,好饭不怕晚,等那天来了,你请我和我师父吃大餐,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我说:“必须得请你,你也帮了不少忙啊,那次,还帮我把鹦鹉找回来。”

小军笑得不行,说:“姐呀,你可别提这件事,我师父都快忘这件事了,你又给提起来了。我师父知道我换了房门密码,差点没踢死我,要跟我断绝师徒关系。”

我也笑了,很多事情当时觉得是天大的事情,等过了一段时间,再往回看,都无所谓,不重要。时间呢,谁在你面前,都会吃个败仗,摔个仰八叉!

老沈把红包给我弹回来了。我许诺这师徒俩,解封之后,请两人吃烧烤,不醉不归。

老沈他们最近工作忙起来,加班加点的工作呢。小蒙古待了一天,今天晚上就要返回了,担心被封印在城里吧。

晚上,我和大乖吃饱喝足,偎依在床上看电视,一边吃着老沈送给我的巧克力。最近我在追《风起陇西》,陈坤和白宇演的,还有实力派演员聂远,当然,他也是有颜值的,这次他的演技更精湛,炉火纯青。今天糜冲死了,就是死得有点太草率。

回到家里之后,怎么都是放松的,桌子,盆子,书,电脑,哪怕是落灰的窗台,有污垢的茶壶,入眼都是舒服的。因为我的房子里,都是我的气场,我走到哪,坐到哪,都那么舒服。

我可以随意地走动,随意地吃美食,随意地运动,随意地哼歌。哪怕我哭泣,都是自由自在的。这种舒服和随意,就是家的味道吧。女人,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是英国女作家伍尔夫说的。

94年前,伍尔夫说过:“一个女人要去挣钱,要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后来,她写出《一个人的房间》……

苏平忽然打来电话,问我:“姐,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说:“好多了。”

苏平说:“姐,你摔倒了,真不用去医院查查?”

我说:“没事,一点事没有,等会儿我给你发个视频,是我跳操的视频。咦,你咋知道我摔了?”

苏平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姐,我在许家呢——今天二哥让我到许家上班,我下午来的,晚上没回去,二嫂让我帮着明天做早饭。”

我听苏平的口气有些闷闷的,似乎情绪不太高。

我说:“这可挺好,你不是一直发愁这段时间挣不到钱吗,这下子能挣到钱了。”

苏平说:“可是,我来了,你却走了。”

我说:“我休息两天,等全面解封了,我就回去。”

苏平低声地说:“我在他家也住不惯呢,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再说,二姐也在这儿。”

我笑了,说:“你看,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你在家的时候,不高兴,说挣不到钱。你到雇主家了,能挣到钱了,你又说住在雇主家里不舒服。老妹,高兴不高兴,全凭心情,你让自己心情快乐不就好了。”

苏平笑了,又低声地说:“咋快乐呀?”

我说:“你在家的时候就这么想,嘿,我终于有时间陪伴老妈了,等以后开工了,又没时间陪伴老妈了,那这些天就珍惜和老妈在一起的时间。现在到雇主家里,你就想,现在我做住家保姆,工资肯定是高了,一天三餐还不用自己掏钱,水电费也不用自己花钱,连网费都省了,每天晚上就数着钞票睡觉,算算这个月能挣多少钱,能省多少钱,这还不是高兴的事情吗?”

苏平笑了,说:“姐,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我说:“妞妞咋样?”

苏平声音里透着快乐,说:“可好玩了,一天天地就是睡觉,要不然醒了就哭,饿了就吃,可有意思了。”

我说:“小娟呢?跟你二哥和好了吗?昨晚两人生气了。”

苏平说:“没看出来生气啊,我来之后,他们两口子有说有笑的,晚上许先生回来,买回好多零食,说一会儿还走,好像晚上要加班。”

我说:“大娘和二姐咋样?”

苏平说:“大娘挺好,二姐吧,也挺好。”

挺好就好。

苏平能挣到钱了,她本应该很高兴的。但是苏平执拗一些,不太容易合群。

跟苏平挂断电话,我就把我跟刘畊宏跳毽子操的视频发给苏平。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我以为是苏平来的电话,夸奖我跳得好?当然,也可能埋汰我,说我跳得不好。可我一看手机屏幕,咦,是许先生给我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传出许先生洪亮的声音。他说:“姐,你拍的视频挺好啊,跳得挺来劲。”

我有点尴尬,怪苏平把视频给许先生看了。

许先生说:“姐,你上午在我家摔倒了,啥事都没有?”

我说:“真没有。”

许先生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在我家干了,骗我说摔倒了?”

许先生的话,把我气乐了。我说:“我骗你啥呀,我摔倒了,二姐看见了。”

许先生说:“那咋一点事都没有呢?刚才我妈还说呢,她说小红活蹦乱跳的,不像摔倒过。二姐说,你肯定是骗我们,就是不想在我家干了,觉得活儿太多,累了。”

哎呀,跟普通人真是没法解释啊。

我只能这么说:“谁没事自己摔倒玩呀,要是摔个骨折摔个半身不遂,那也犯不上啊,不把自己后半辈子搭进去了吗?”

许先生还有点不相信。他说:“你跳操跳得挺轻盈——”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我就那个视频,还挺轻盈?

我明白许先生啥意思了,我说:“你以为我会轻功啊?所以自己摔倒了玩,骗你们,然后就请假回家休息了,是不是?”

许先生笑了,说:“我可没这么说——”

许先生电话的背景里有车笛声,他在车里?我想起苏平说他晚上还要去公司上夜班,哦,小蒙古好像晚上带着车队回通辽,他这是要给小蒙古送行去?

我说:“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我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儿,一个人,在没有意识之后摔倒的,这时候这个人的全身都没有知觉,软得如同棉花,所以,从椅子上掉下来,大约一尺高的距离,就没啥事,连磕碰青紫的地方都没有。”

我白天在家洗澡了,特意看了看,浑身一块青紫的地方都没有。

我接茬说:“人要是清醒的时候摔倒,肯定要各种挣扎,这个时候人的身体像一张弓一样绷着,倒地就会受伤。我记得金庸武侠小说里有过这种描写——”

电话里传来笑声,许先生没有说话。

我说:“你别不信,百慕大三角洲,这个故事听过吧?轮船经过,经常消失得无影无踪,船在,人没了,咋解释?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不等于不发生。”

许先生说:“我记得科学解释了,说是地心、磁场——”

我没跟许先生掰扯这件事。自然界的神秘,是比科学还神秘的。要不然科学研究啥?科学可不是许先生的红姐,傻啦吧唧的,瞎猫碰死耗子,纯属幸运呢。

我答应许先生,一旦解封,立刻归位。他才放心地挂了电话。我的雇主,就是想让我早点回去帮他媳妇看孩子做饭。

单元群里又有动静,要发口罩了,明天早晨要做第四次核酸检测。并且从明早零时开始,要进行静态管理,48小时不能动。

这个夜晚,真是不太安宁啊。

我领回口罩,急忙又带着大乖出门。接下来的48个小时,我不出门,完全没问题,可是让大乖不出门,能行吗?之前我没有过多地询问老沈。小区里静悄悄的,虽然此时还没有全部静态管理,但外面没有什么行人了,只有工作人员在执勤。

大乖自己顺着小区的甬道溜溜达达地跑着,玩着,在草窠里嗅着,嗅着什么?嗅着春天的气息吗?

第二天一早,群里又沸腾了,要进行第四次核酸检测,单元长又核实了一遍在小区里做核酸的人数。昨晚他已经核实了一遍,有没有外出回乡下的,有没有工作去单位不回来的,有没有空房新招了租房客——这时候哪还有房客飞蛾扑火呀!

核酸检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们单元也开始下楼检测。我戴着口罩下楼了,排在邻居的队伍里,彼此间隔两米来远,走到检测的医护人员跟前,做了核酸检测。随后,大家贴着楼下返回到楼里。

静态管理又开始了,也就是说,我和大乖要被压在五指山下48个小时。虽然已经过去10个小时了,可是还有38个小时呢,我没一点问题,家里有吃有喝,儿子送给我的冰箱我都塞满吃的了,只是,大乖怎么办呢?这个小家伙有个毛病,不憋到万不得已忍无可忍的时候,他是不会在房间里拉的。

群里已经发来通知,城市上空有航拍,不许出门溜达,不许出门遛狗,否则,人进去,狗收走!

没事我就趴着窗台向楼下看看,观察一下小区里的动静。小区里没有行人,凡是能动的,都是戴着袖标戴着绿色工作牌的人。

晚上,八九点钟了,大乖憋得不行了,一次一次来找我,用一只前爪扒我,乞求的小眼神看着我。他要出去放风。我只好安慰他,说:“等半夜的,你再忍一忍。”

大乖后来就用小脑袋撞开卫生间的门,我心想,他要去卫生间方便?但是没有,他又急火火地退出来,用脑袋顶开储藏室的门。我心想,家里现在随便你,在哪拉屎尿尿都行,你只要拉尿就行。

嘿,大乖还来干净劲了,哪都不拉,哪都不尿。今天白天他吃得还不少,他又不是貔貅,这不得把他憋死吗?

终于耗到半夜11点半,我往楼下查看,没人了,小区静悄悄的。我急忙给大乖戴上狗绳,摸摸他的小脑袋,叮嘱他说:“现在我们出门,你一定不可以叫,一定要悄悄的。”

大乖一戴上狗绳,就欢快地跑到门口,等我去了。

我披上大衣,戴上口罩,轻轻地打开门,尽量不让门发出声响。来到楼道,我也把脚步放轻放慢,一点点地往楼下挪。楼里是声控灯,万一哪个动静大了,就把楼道里的灯“震”亮了,执勤人员一看楼道灯亮,就知道有人下楼,那我和大乖一出楼门就被抓了。

还好,我们俩动静都小,楼道灯没有亮。我来到门口,轻轻地推开门,外面的自由空气真是好啊。大乖已经从门缝挤出去了,我也急忙跟出去,悄悄关上门。

小区里安静极了,偶尔树梢上传来麻雀的叫声,那都是大乖跑过去撒尿,引得麻雀叫着飞走了。

这也不是好事,要是执勤的经过,一听哪里麻雀叫个不停,就会知道哪里有人走动。

我让大乖快点行动,放水之后赶紧上楼。

大乖总算争气,溜达一会儿,终于用两种方式排泄完身体里的废物,我一阵高兴,正要叫大乖原路返回,却忽然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随即,传来严厉的斥责声:“谁的狗?谁让你出门遛狗的?”

完了,被抓住了,还不得把我扔进去?还不得把大乖没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