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县人民医院见到一个被疯牛顶伤的小男孩。肠子都已经露出肚皮了,右侧脸侠被牛角勾穿到口腔里去。

后来了解了他的悲惨遭遇,更是令人心酸不已。

当时母亲患了阑尾炎,我们住院的第三天,小男孩刚从重症病房转到我们这个普通病房来。

据说在重症室抢救了十几天,才转到这里来的。

男孩的陪护人只有一个六十来岁的大叔,是小孩的爷爷。

当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由于我们是相邻的床号,一向热心的母亲跟大叔打了一声招呼,说该吃饭了。

大叔迟疑了一下,讪笑着说他们刚刚已经吃过了。

同病房里有三个病人,除了小男孩,每个病人的床头都摆满了各自亲人来探病时送给的礼品。

相形之下,小男孩的床头空空的,显得很寒酸。

大约午饭后一个多钟吧,母亲把一挂香蕉拿过去给大叔,大叔说不要了谢谢,母亲好言相劝,大叔执意不要。

我在一旁说,别客气呀大叔,咱们都不是外人,你就吃点吧。

大叔才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去香蕉吃了起来,他一连吃了五个香蕉,看样子肚子是真的饿了。

母亲嘴巴闲不住,问大叔:孩子的父母怎么不来呢,是不是在外面工作了?

大叔脸色一沉,说孩子的父亲三年前死了,母亲也被人贩子拐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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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大叔面露伤悲,眼角隐约含有泪水,我们一时沉默了,母亲接着继续问:那么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用眼角制止了母亲,说:妈你就不能少点讲话吗?

看到大叔这副凄凄艾艾的神色,我不忍心再揭开他的痛处。

大叔面露一丝的笑意,说不要紧的。

或许此刻一挂香蕉拉近了我们彼此的距离,大叔娓娓地向我们道来他的家庭状况。

孩子的父亲三年前的某一天在自家房顶晒谷子,房顶没有围栏,因为当时突然大雨来临,所以急着收谷子。

由于午饭时喝了点小酒,忙乱之中不慎一脚踏空,从房顶摔下来,头部先着地。

当时人还可以坐起来,只是走路不稳,等人们发现并赶来扶他上车时,他还可以说话。

送到医院时,人一度昏迷过去,又抢救过来,最终五天后人还是走了。

在ICU花费很大,家里还欠了一笔债,第二年孩子的母亲经人介绍去广东打工还债,结果在半路上被熟人拐走了。

也有的说她这是看到在这个家没有活下去的奔头,就自己跑的。

男孩今年十岁,还有一个八岁的妹妹,兄妹俩都很懂事,爷爷奶奶身体还硬朗,对他们兄妹很好,母亲没有抛下他们的理由。

所以他们相信母亲不是跑的,而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因为带母亲出去打工的那个女人,以前跟人贩子有交集,所以人们没有理由不相信是她干的勾当,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罢了。

母亲走后一年多没有任何消息,由爷爷下地干活,奶奶在家管理家务活。

男孩读四年级,上个月礼拜天跟爷爷去地里收地瓜。

爷爷套上黄牛犁地,男孩在后面负责捡拾地瓜。

临近中午,大概牛感觉累了,想挣脱套子,爷爷使劲地拉着缰绳不让牛走,见到爷爷一个人的力气不支,男孩过来帮忙拉着绳子。

可能惹怒了牛,它突然掉转过来头猛撞男孩,并用牛角猛勾男孩的脸部与肚子。

爷爷疯了似的不顾自身的危险,用箕簸挡住牛头,使劲推开牛头,一番折腾,牛终于走开了。

男孩的脸侠被牛角刺穿,肚皮被牛角顶破,能够看到里面的肠子,流了很多血,好在没有伤及五脏六腑。

附近的人们赶过来把孩子送往镇卫生院,简单处理后又送往县医院,终于抢救过来。

在重症室住了十几天,病情好转,加上医疗费用过高,所以才转到普通病房来。

家里亲戚乡邻能借钱的都借了,至今还欠了医院好多钱。

哦,原来他们的遭遇如此悲惨,难怪孩子的床头没有一点可以食用的东西,也没有见到任何亲戚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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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亲友们早在前些日子已经来看过孩子了,亲友们能帮的都已经尽力帮忙了。

晚饭时间到了,大叔托我们帮忙照看孩子,他下去找饭吃。

我说我帮你打饭吧,大叔不肯,说他自己去选择更适合口味的饭菜。

男孩已经无大碍,并不需要我们时刻紧盯着,所以我交代母亲几句,便也下去吃饭了。

医院对面有一排快餐店,到了饭点,每家饭店都是人满为患。

我选择了一家,打好饭菜准备去到里面某个空闲处,一眼瞥见大叔正背对着这里,吃着一碗稀粥加一点咸菜之类的东西。

我什么都明白了,为了不打扰他,从而引起不必要的尴尬,我趁着此刻人多,稍无声息地去到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吃了起来。

大叔人很健谈,虽然家里发生了一连串的不幸,心情很悲伤,但是一打开话匣子,他就能跟我们说上半天。

大叔说他早年曾经当过小学代课教师,一直考不了转正,后来就出去打工了。

孩子的父亲是二婚的,早年在广东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在酒店坐台的女人,两人未婚先孕,生了一个女儿。

婚后,女人耐不住清贫,一年后借口回娘家探亲,带着女儿跑了,男人去了两次丈母娘家找,都找不到。

多年过去了母女俩始终杳无音信,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孩子的母亲。

现在这个后妻没有读过书,人有点老实,为了能够早日还债,未曾出过远门的她跟隔壁村的一个女人出去打工了。

孩子的妈妈不见后,家人以及亲戚曾经去问带她出去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说人在租房里好好的,刚刚找到工作,还没有上班,人就莫名的不见了,一定是偷着跑了。

没人相信这女人的话,知道孩子的妈妈一定被拐卖了,毕竟这女人经常接触一些人贩子,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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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事先跟母亲沟通好,又到了晚饭时分,我特意给母亲打来一份肉量比较丰富的盒饭。

然后母亲一看里面有茄瓜,就说吃了茄瓜我容易反胃,就不吃了。

于是我让给大叔吃,他推着不吃,我说你不吃等下我也要倒掉,怪可惜呢。大叔这才痛快地接受了。

后来几天我总是变着花样找了一些借口给大叔提供一些细微的帮助,本想免费给他打饭,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接受,所以只能这样了。

知道了大叔的家世,同病房的另一个病友,也主动把吃不完的东西给了大叔,我们都劝说大叔不要客气,大家都是同病相怜。

大叔一再表示感谢!

孩子的伤口基本痊愈,但还只能吃流食,喂起来很不方便,好在大叔手脚还比较灵敏。

一个礼拜后母亲病愈出院,几天来的相处,我们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临走时我打电话让老婆给我带来一个红包,我把200元钱塞进红包里悄悄地放在孩子的枕头底下。

我没有告诉母亲,更没有让老婆知道。

虽然老婆不是那种冷酷小气的人,但这些年来我们创业失败,还欠着银行以及私人总共三十多万元,生活过得也不如意。

从老婆去买菜时跟菜贩子一毛两毛钱的计较,我就知道她有多么的心疼这几个钱。

但无论如何我们总比大叔一家要好,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完整的家,还有自己的双手去奋斗。

而大叔人老了,孩子还太小,家里人残缺不全,靠外界的帮助只能是杯水车薪。

我给了他们这点钱,实在帮不上多少忙,只能算是我心里的一个自我慰藉,表明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份善事,以图心安罢了。

这是我在医院里所见过的最令人心酸的画面。

如今几年过去了,不知小男孩一家人的现状怎么样,他的妈妈找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