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2015年11月27日,不断有知名编剧在自家朋友圈、微博发声炮轰阿里影业。

起因是,阿里影业的副总裁徐远翔在一场主题名为“原创与IP相煎何太急”的论坛上,大肆谈论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阿里影业对于未来影视行业的构想:

“我是在给在座的编剧指出一生路。”

“我们不会再请专业编剧。”

“我不要你写剧本,就是写故事,也跟杀人游戏一样不断淘汰,最后那个人写的最好,我们给重金奖励。”

徐远翔在这次论坛上核心想表达的意思是:由编剧来决定写什么故事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们现在决定拍什么的依据是IP,是知名度。然后找一群编剧或非编剧、专业或非专业的人来一起写,谁写得最好就用谁的,专业编剧只是在最后起一个文本转换的功能。

此言一出,论坛上当场就有受邀出席的职业编剧起身走人,没来的编剧事后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这不太礼貌。

《疯狂的外星人》、《老炮儿》的编剧董润年老师在朋友圈发牢骚:在场的老师怎么就直接走了呢,怎么就没人上去抽他呢?

这件事,在编剧圈子里,反响是巨大的,是空前的,因为徐远翔的言论挑战了职业编剧的认知:怎么能根据数据来选择故事呢?这样的故事哪有灵魂可言。怎么能让一群创作者像在斗兽场一样去比拼?这是在编剧,还是在养蛊。

但是,如果换做是一位互联网资深从业者在这,他们会觉得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也再熟悉不过。

通过大数据分析,找到一个好赛道,也就是好故事。然后围绕这个赛道,孵化几个团队,进行内部赛马,把资源向数据好的那一组倾斜,最终拿到结果。

标标准准的互联网模式。

这时是2015年,距离2014年BAT三巨头齐齐轧进影视行业刚过去一年。互联网巨头们,手握着票子、技术和渠道,雄心勃勃想要创建一个自己理想的文娱帝国,打造一条自上而下,从小说到影视到游戏到周边消费的巨大IP变现链条。

“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

而反观影视圈内,此刻却一片愁云惨淡。博纳影业的总裁于冬,在2014年上海电影节上,语惊四座:

“未来,电影公司都将给互联网打工。”

1. 强势 未来,电影公司都将给互联网打工

在互联网企业向影视圈插旗的第一年,爱奇艺曾和芒果TV有过一场激烈的碰撞。

起因是爱奇艺在2013年,斥巨资2亿买下了湖南卫视包含《爸爸去哪儿2》等5档节目,除芒果TV外在2014年的网络独家版权。

可是到了节目播出的那天,爱奇艺发现,播出的平台除了他爱奇艺,还有360影视。并且相比于爱奇艺,在360影视的平台上,还有更为独家的明星互动、幕后花絮等资源。

对此,芒果TV的解释是:360影视是没有版权,但芒果TV有。360影视那只有一个导航链接,尽管所有人都是从360影视那里进去的,但节目是跳转到我芒果TV播出的。所以,并不存在对爱奇艺的侵权。

爱奇艺的反击很凌厉。观众在看《爸爸去哪儿2》的时候,很快发现不对劲,节目内部的植入广告,个个全都成了马赛克。

芒果一查,发现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原来被打马赛克的,已经是因为和节目内容贴合太紧,无法删掉的植入。但凡和节目内容没有关联的广告,在爱奇艺的版本,那是直接“一剪梅”。

这里面最惨的是乐视,和爱奇艺本就同为视频平台的竞争者。这下落到对家手里,自家花了4500万元买的广告,在首播当天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看到。

事后,爱奇艺也做出了申明:我也没侵权啊,在平台购买的版权当中,有一项界限模糊的权利,叫内容修改权。

爱奇艺和芒果TV的这次碰撞,除了让业内的人发觉,在互联网新生态下,不少规则制定得并不完善,有漏洞可钻之外。

更是让部分影视行业人为之警觉。

爱奇艺的强势使他们意识到,在媒介更迭的新时代,互联网把持着的渠道,可以使他们面对传统内容商时占尽优势。

环顾四周,视频播放平台被阿里、百度、腾讯、乐视四家所把持,后来仅有一家芒果TV,依托自身强大的内容制作功底,以独播的节目,杀出重围;

电影宣发在网络发行这一块,渠道自不必多说。而即使是院线发行,观众只要在手机上购票,也难逃猫眼、淘票票这一左右两门神。

按照阿里当时在影视行业的布局,是预备以淘票票购票软件为切入点,用做生态、做平台的方式来切进整个影视赛道。项目孵化上有“娱乐宝”来做影视投资,宣发上有灯塔、凤凰云智来打通影院环节,发行上有优酷和淘票票可随时进行流量扶持。

阿里影视彼时对外的宣称是,自己是“电影行业的水电煤”,就是来给大家做服务的。但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水电煤是基础,但少了,你就没法生存。

就连原先作为大后方的电视端,也处在乐视“家庭影院”的图谋范围之内。

影视,尽管是作为内容产业,但很多时候内容不好,票房收视反而不一定会扑;可如果是渠道堵塞了,则意味着这部作品在商业上失去了任何可能。

而现在,在影视内容想要走出去的道路上,已经没有一寸余土,不在互联网的射程内。

2014年,依据大数据概念打造的网络自制美剧《纸牌屋》大火。它的成功,让大洋彼岸的优爱腾乐相继宣布“网络自制剧元年”的到来。

这预示着双方地位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

以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视频平台之间的竞争,都是围绕以一次性支付天价版权费争抢“版权剧”进行的。精良的版权剧曾是视频平台拉新的利器,版权的价格也被节节炒高。

2011年乐视买下《甄嬛传》时花费2000万,等到几年后,腾讯购买其姊妹篇《如懿传》时,价格已增长至8.1亿。

自制剧的成功,改变了互联网只能坐在场下叫价的局面。

2018年,国内181部新剧中,自制剧占比接近一半。2019年爱奇艺世界大会上,龚宇表示:“以往七八年,重价采集购买版权是方向性的不正确”。直接给版权剧判了死刑。

“版权剧成为视频平台内地位最低的末端剧。”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制片人杨利在自己的微博长文《我喜欢这个世界公平正直的样子》中,揭露了版权剧目前在视频平台里的窘境。

在后续接受采访时爆料,优爱腾三家会对版权剧进行联合压价,一家定价多少,另两家不得超出这个价格。以此来“压榨”上游不属于他们投资的影视公司。

并提出质疑:优爱腾三家占据了市场上四分之三的市场份额,如果一部剧被他们联合压价以致封杀,是不是意味着这部剧就不能有面见观众的机会?

分账剧的出现,进一步凸显出互联网在行业内的强势话语权。由视频平台负责定级影视剧分账标准,进行利润分配。表明互联网已经跳脱出“合作者”“参与者”的局限,更多是以“规则制定者”和“裁判”的身份参与其中。

就像博纳于冬在另一个预言里所说的那样,互联网对于影视传统行业将会进行深度改造,传统影视公司必须快速融入他们构建的这套生态系统里。否则,只能被淘汰。

现在,传统影业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等着接受互联网企业的改造。互联网大佬们,也实在想不出这套商业逻辑有什么问题,于是也编好了教材准备进一步在内容上深度改造影视行业。

这本教材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用户思维》。

2. 赋能 跟我学,这叫用户思维

侯孝贤在2015年带着自己新作《刺客聂隐娘》来北师大做交流的时候,谈及了自己“背对观众”拍电影的理念。并在其中举了一个反例,就是互联网公司的一些导演,他给这些人起了个昵称,叫“产品经理导演”。

“每天忙着抓各种流行元素,这次想10亿,下次想20亿。你每天盯着观众干嘛?电影是关于人的,你对人彻底理解,拍出来就能打动观众。你可以成功一两次,但不会永远成功。因为你不是在创作,你是在帮观众找东西凑合看。”

编剧汪海林的说词就比较夹枪带棒了。他怀念以前煤老板投资影视行业的情景,地点都在洗脚房,虽然一边搂着个姑娘,一边还会说:咱们这个片子,一定要弘扬正能量。

但是真的,他们都特别尊重专业好吗。除了要找女演员外,没有别的任何要求。

其次,到了白银时代就是房地产老板,他们也不干预你创作,只是喜欢管理。

认为最差劲的就是互联网企业,他们总是有很多想法,大数据、流量、IP,越来越离谱。

末了补充一句,要不是现在煤炭行业不景气,我真心希望他们再回来。

导演和编剧完全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拍电影,这样一个创作工作,需要看大数据来分析用户,这和产品经理还有什么区别。

在互联网企业眼中,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导演和产品经理的目的却是殊途同归的。都是围绕用户的悲欢喜好,设计他们需要的东西。

只不过一个是电影,一个是产品;一个调教演员、剪辑去做、一个调教程序员去做。

周鸿祎说,好的产品标准有三:“刚需,痛点,高频”。当把这套做产品的理论套进去后,你会发现很多互联网在影视行业的操作,能够开始被理解。

找刚需,拉出大数据,看看大家平时到底爱看什么。做产品最怕假设一个伪需求,很多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看艺术电影,大数据晚上一查,叹口气:裸体不等于艺术。

然后,找痛点。开启赛马机制,十几个编剧老师,围绕几个被大数据提炼出来的核心要素,或者是一个IP,编故事。

最终的成稿将会被送往一个小规模测试群内进行投票,选出最具有“痛点”的那个。

同一种方法在新媒体写作中也被广泛应用。比如咪蒙分享的方法论,每个文章取100个标题,找5000人投票。

咪蒙概括为:“我们的感觉90%是错的,用户洞察不能靠猜。”

最后,高频。

借用一句彼时业内人士对IP共识来说,那就是:用户永远对自己喜欢的IP被影视改编,有着强烈的需求。

互联网有底气这样说。因为2014年,中国电影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的重要性,普通观众可能毫无察觉。但对于整个电影行业,它的震撼和冲击是巨大的。

2014年春节档《爸爸去哪儿》大电影上映院线。这部实际拍摄时间仅为5天,本质还是一部综艺的电影,上映10天,票房就突破了6亿。最终累计票房7亿,超越了《让子弹飞》位列华语片票房第八位。

粗略换算一下,这也就意味着,每拍摄一天就能转化1.4亿营收。

以至于当时我朋友圈有从业者的惊呼:IP拍电影,这搞钱速度不比抢银行快多了。

国外也惊了。英国广播公司、洛杉矶时报、好莱坞报道者等国外主流媒体都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报道。

主题是看不懂,结论是想不通。

往后,“爸爸”又陆续推出了两档大电影,票房同样轻松过亿。把“用户喜欢的IP影视化,是高频需求”这一观点,反复轧了两轮,死命地轧进了每一位电影人心里。

整起事件给中国影视产业造成的冲击,冯小刚是这样评价的:“这种电影的出现将导致没有制片人会继续愿意投资一部严肃的、付出了很大努力的电影”。

用户高于内容,这是互联网踩进影视圈后,独有的心法。

在“原创与IP相煎何太急”论坛上,阿里影业的副总裁徐远翔为了更好的说服在座的编剧,为这套心法标注了更为详细的解释:

“这两年我自己研究了一个名词很有意思,这个名词叫“屌丝购票心理学”。中国电影市场接近500亿的市场,平均观众年龄21.3岁,大概85%到86%的群体来自于19到29岁,也就是说台上在座各位都是被电影票房抛弃的,可以说你们加起来,加上外延那么多人也就是10%多一点的票房,这个现实决定了什么呢?我认为有三件事,首先有一个IP,第二是强大的明星阵容,韩国、台湾、意大利这些地方,导演身价比明星低多了。这个故事虽然很烂,但是有很多明星阵容,我至少看张脸也可以。第三条,你这个电影有没有概念,有没有可逆袭的可能性。”

这套观点结合“爸爸”的案例看会有更好的理解。而徐远翔所说的第三段,电影有没有概念,则正对应着“爸爸”当时打出的宣传语“中国首部真人秀电影”。

往后6年,中国首部XX电影,比过去中国电影发展60年还要多。

3.失控 死去的天价,突然开始攻击我

七年过去后,回过头来再看徐远翔当年说的话,会发现他在2015年说的话,在经历过:

《小时代》系列累计票房超15亿;

音乐IP代表,2000多万成本的《同桌的你》狂卷票房4.5亿;

同为明星真人秀综艺的《奔跑吧,兄弟》和《极限挑战》陆续上映的大电影均票房过亿大获成功,“奔跑”票房达4.46亿,位居2015年票房前十。

开始逐渐成为了互联网影视的一种共识。并一以贯之,造就了部分互联网时代下影视圈的特有行情。

IP的价值被炒高。腾讯抢先整合阅文,拿下了网文这块,IP原创产地最大的一块蛋糕。

友商紧跟步伐,百度斥巨资入股掌阅,阿里成立“不设盈利目标”的阿里文学。

后者为了能让旗下网文跑出全民级的IP,再度开启免费阅读模式,倒逼原本已经走向收费模式的网文市场,重新自市场向产业进行调整。

IP的概念也被模糊化。当时一句话是,IP是个框,啥都可以往里装。网文仅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乐视影业CEO张昭说:“音乐IP就是大矿金。”包含《你的背包》、《她来听我的演唱会》、《爱之初体验》、《小苹果》在内,你完全不知道这些音乐和电影有何关联,但总之他们都出现在了广电总局的拍摄公示栏之中。

部分缺乏IP资源的小型公司,为了能赶上IP蓝海的浪潮,采取了购买人气一般的网文版权,然后通过刷数据,伪造网文爆火假象的方式。美其名曰,营销前置。

最离谱的案例是,《新华词典》曾被购买并纳入拍摄计划。

与IP一同被炒高的,还有明星的片酬。

2002年,赵文卓凭借着自己从演十年的资历,加之《风云》彼时火得一塌糊涂。这才将内地演员的片酬标准,首次突破了10万一集的标准。

而到了2014年,百万一集,已成为常态。2018年由崔永元爆出的“阴阳合同”案中,范冰冰深陷“4天6千万”的争议。

等到“爽子”爆出1爽的行情价时,行业外的人,震惊并讨论的是:她,凭什么可以?却不敢想象,或许大家都这样呢?

事发后的一星期,70多位明星对自己工作室和关联公司进行了注销。

这个时候的行情,顶流明星片酬已经开始占据整部影视制作成本的60%,甚至70%、80%。远高于好莱坞给知名演员的标准,10 - 30%。

凤凰网在《倩女幽魂》天价片酬曝光后,曾对这一现象感到困惑,为何影视演员收入反而比绝大部分影视公司还高?

以“一爽”6.4亿年收入为例,市面上97%的影视公司利润达不到这一标准。包括支付“一爽”片酬的北京文化,彼时还处在亏损20亿的窘境。

特约评论人王海林对此做出解读,认为这是互联网过分痴迷数据而致。

互联网对此不置可否。不相信数据,还能相信什么呢?最起码,数据是理性的,比内容更能摸得着。

相比之下,对内容的理解是,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好坏评价都是一种主观。更何况,在影视行业,影片的艺术价值,并不与影片收益直接挂钩,甚至在部分案例中,存在相反的可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数据要是真实的。

流量艺人的低龄粉丝,在洞察这一商业逻辑后。很快运用自身在互联网上的才能,一人营造出百万流量加身、草木皆兵的效果。

只是她们的商业价值,与出色的数据制造能力成反比。2017年,电影《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爆发出的粉丝锁场事件,换个角度理解下,其实就是粉丝试图通过灰色手段,将自身数据制造能力与真实商业价值拉平的一次尝试。

而专业数据公司的出现,则更是将这一半公开的内幕,上升到了魔幻的层面。直到某明星一条微博被转发超1个亿,引得人民日报下台说:大哥,一个亿,想什么呢。情况这才有所收敛。

互联网对数据的注水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他们在新领域的常规打法就是,先烧钱抢占市场规模,培养用户习惯后再收费。这一套打法本身就需要水分,吹嘘自己的规模,以换取更多商业上的收益。

因此,雪球只会滚大,不会暂停。

由互联网思维造就的生态,逐渐开始脱离互联网企业的掌控,凭借着市场经济野蛮生长。

天价片酬是互联网影业最后的疯狂。

但此时,一手炮制出它的视频平台已经率先支撑不住这样的高价了。这不仅是因为在竞争下,影视的制作成本还在无限制的往上增长。

更是因为这时一种新的影视载体开始出现。它以更符合互联网思维的方式,没有花费一分钱做推广,全凭互联网上“现有”的素材,纯粹依靠算法圈住了一大批自己的忠实受众并火爆全网。

互联网影视大佬终于看到了影视在互联网思维下的极致体现。只不过这次,他们站在了它的对立面。

4.祛魅 给用户喜欢看的,是猪食

2021年6月,中国第九届网络视听大会在成都召开,这一期的主题是“奋进视听新征程”。

这是历届以来参与大会企业最多的一次,包含腾讯、B站、快手等2000多家主流企业都来赴约发言。

围绕这一主题,快手联合创始人杨远熙展示了快手要通过直播+短视频电商的模式来“奋进新时代”。

但话筒递到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三位老板的手中时,这新时代却跨不过去了。

阿里文娱总裁、优酷总裁樊路远率先发言,说现在若论市值比,B站、快手是大哥,爱优腾是难兄难弟,三家市值加起来比不上B站。

但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变化,樊总没有明说,只称希望陈睿把原创视频当作自己的主要发展目标。

六天前,《老友记重聚特辑》上线国内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三平台。仅数小时后,相同且完整的视频就被用户上传到了B站,伴随的还有大量相关的二创视频。此举遭受到爱优腾三家的强烈谴责。

爱奇艺的创始人龚宇补充发言,认为当下盗版短视频总播放时长和长视频在一个量级,成本却截然不同。这导致的不公平竞争,让商业环境丧失公平性。

最终将进行金句输出,将这场小范围争论引爆出圈的是腾讯公司副总裁孙忠怀。他的演讲主题是《坚守正道 起航视听新征程》,标题很正义,语言却很粗坯。

“在火车站、飞机场、地铁上等公共场所语音外放看洗脑短视频的人,像傻子一样。”

“就这种非常反智低俗的娱乐消费品。真的迅速就把一代人的审美品位拉下水了”

“你喜欢猪食,看到的就全是猪食。”

类似的话语,在几年前曾被另一批立场不同的人说过。而互联网对影视提出的指导思想,最终也是在短视频上得到了完美吸收。

其实孙忠怀最后的言论对B站攻击有限,更像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指白天某位没到场的嘉宾。

有人坐不住了。当天晚上,本次辩论大会的场外选手字节跳动副总裁李亮出来做最后总结陈词:

“这位高管(孙忠怀)可能并不知道,号称已经拥有数亿用户的微信视频号,是目前唯一一家没有按要求上线“未成年模式”的短视频平台。”

并指出,腾讯在攻击短视频行业的同时,自己却在大力发展短视频。第二天,发布了一份报告,详细披露了过去三年间字节被腾讯屏蔽的情况。其中从2018年4月11日起,字节跳动旗下的抖音、西瓜视频、火山小视频等应用无法在微信内打开或分享,封禁持续272天。

在此期间,腾讯重新拾起被丢掉的微视,重金猛砸。2018年烧了30亿,2021年烧了10亿,成果却颗粒无收。对此负责之人,正是任腾讯在线视频首席执行官的孙忠怀。

2021年6月的这场网络视听大会是场分界点。

在这次大会上,发布了《2021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上面的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网络视听产业规模已经突破了6000亿元。其中有2051.3亿元在短视频市场,位列第一。而以优爱腾为代表的综合视频市场规模仅有1190.3亿,几乎只有前者的一半。

在此之前,优爱腾更希望保留自己在长视频平台上的优势,消灭短视频。只是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2016年诞生,2019年用户使用时长就超过长视频。

2019年短视频用户数是6.48亿,人均单日使用时长是101分钟。而仅仅过一年,这个数字又增长变成了8.18亿人,人均单日使用时长至110分钟,接近两小时。

不是不想阻止,实在是发展得太快。

这其中,影视类账号居功至伟。根据短视频工场与星榜联合发布的榜单,2020年12月,粉丝增速排名第一的是影视剪辑类账号。在达人榜单中,影视类内容占比超过70%。

影视账号为短视频平台带来了巨大流量。而令长视频平台不忿的是,他们剪辑的内容却来源自己已购买版权的或自制的视频。

这等于是,拿着我的内容,来抢我的用户,顺带还抢走了我的钱。

《2020中国互联网广告数据报告》显示,2020年短视频广告增幅达106%,远超长视频广告25%的增幅。

这让长视频平台无法接受。

于是南山第一狠人带着兄弟们谋划了几场硬仗,包括但不限于:4月9日,五大长视频平台携50余家影视公司联合发布抵制二创声明。后续可能感觉当日声势不够浩大,于是4月23日,再度动员比14天前更多的影视公司,加17家影视协会,以及500多位艺人和他们的粉丝,发动了大决战。整整一个月,互联网的讨论的主题都是,“影视剪辑号到底该不该死?”

五大长视频平台携50余家影视公司抵制二创声明图

并把声讨落地到行动,发挥企业特长,积极打响版权保护战。8月《扫黑风暴》索赔1亿,同年12月《斗罗大陆》索赔8亿。据字节跳动方面透露,2021年6月至12月10日,腾讯以侵害著作权为由,在全国13个省份的18家法院起诉抖音168次。

与此同时,发挥“学习型超越”的互联网精神,积极部署自己的短视频专区。几乎大会上所有谴责过短视频的老板,散会后又把媒体朋友都叫了回来,介绍起自己的短视频业务。大会后三天,优酷宣布改版,在首页增加了短视频入口,以双瀑布流的形式,做“长短合一”的布局。爱奇艺的态度更为端正,直接喊出了“以长带短”的口号。

只是态度无法解决成败的问题。除了微信视频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叠罗汉外,其他短视频产品并没能在真正意义上跑出来。

抵制短视频侵权的声明,被用户声明抵制,没人支持。唯一看得见效果的是版权起诉,但由于很难证明二创视频对原视频造成的实际损失,一般法院仅会根据侵权行为的情节,给予有限赔偿金额的支持,实际拿到的赔偿金额与一部影视剧的投入无法形成正比。加之一部剧最有价值的时段就是就是播出周期的一个月,等待案件处理结束,热度早过了,并不能提供长视频平台想要的保护效果。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选择加入。

妥协首先出现在二线视频平台。2022年3月,抖音宣布与搜狐达成二创版权合作;到了6月,乐视又宣布向快手敞开大门。

尴尬局面的打破,往往只需要有一人带头先放下脸面。长视频平台做内容,卖会员,卖广告,是为了赚钱。短视频剪辑长视频内容,也是为了赚钱。既然都是为了赚钱,那格局打开,直接把内容打包卖给短视频会不会更好?成本、风险共同承担,同时还能享受二创短视频为长视频所带来的流量。

短期来看确实很美。但双方身份此时却发生了变化,长视频平台成为了内容的提供者,版权的合法化将彻底解放影视账号对流量的掠夺。此消彼长间,会变得如很多网友所说的那样:“大家都是通过短视频介绍,才知道这部剧的。”

短视频成为了长视频内容走出去必经的渠道。类似的场景好像也曾经历过,只不过现在的内容生产者当年扮演的是渠道的角色。

但现在已经顾不到以后了,因为爱奇艺已经率先顶不住。

作为三家长视频平台中唯一一家上市且融资超过500亿元的公司,爱奇艺雄厚的背景下是2018年至2020年,三年264亿元的亏损。

亏损其实不可怕,国内视频平台中除了拥有内容制作优势的芒果外,其他平台都在亏。只需要找到稳定的盈利点,持续缩窄亏损面积,爱奇艺依然能保持稳定的经营。

可偏偏此时遭遇了疫情。

又偏偏在疫情下,手上两大盈利工具“超前点播”“选秀综艺”被相继取消,导致爱奇艺短期内扭亏为盈彻底无望。

于是在2021年年末,爱奇艺开启了史上最大规模裁员,通知裁员40%,但根据爱奇艺员工透露,实际裁员数可能高达50%。

开源节流,节流做完了,开源却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甚至有所下降。

2019年上半年,爱奇艺开开心心宣布自己付费会员数突破一亿,往后它就再也没跳出过这个数字。国内视频会员数的开拓已到天花板,单一的业务结构并不能支撑起更多的收费项目。

爱奇艺的开源,主要集中在了会员涨价上。这直接导致了2022年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爱奇艺的会员数较去年同期会员数只少不多。第二季度最新的付费会员数,爱奇艺又退回到了一亿以内。

所以当7月19日,爱奇艺和抖音集团官宣合作时,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大家接受得毫不费力,更关心隔壁腾讯的态度。当晚有人爆料,说腾讯正在与快手谈判二创的战略合作,并称双方合作诚意十足,估计很快就会官宣。

这条消息被腾讯予以辟谣,但无法辟谣的是腾讯一系列的行为。

去年11月,腾讯创作服务平台申请接入抖音开放平台。称有大量热门影视的独家版权作品的二创短视频可以外发到抖音。

今年1月,腾讯电视剧B站官方账号举办官方二创大赛。在指定电视剧素材范围内,鼓励二创,并给予现金奖励。

2月,相似的活动又在腾讯视频的官方公众号上发布了一次,总奖金达200万元。

腾讯始终蹭蹭,就不进去的忸怩姿态源于一种纠结。

腾讯在综合视频领域已经做到很好了。根据公开资料报道,目前腾讯在电视剧互联网版权上的覆盖率,已经超过了50%;而票房过亿的国产电影互联网版权中,腾讯的覆盖率,高达82%。

一方面腾讯不愿放弃多年来在综合视频领域持续投入形成的版权优势,他的放弃将宣布长视频联盟彻底土崩瓦解,高达千亿元对赛道的投入将由短视频来全盘接收成果,“线上影院”的商业梦想也会被证伪,不再有实现的可能。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面对巨量用户对短视频内容的真实需求。

多年前,“用户思维”是互联网当时给传统影业上的第一课。

5

2012年,“互联网+”的概念被提出,它指的是互联网与传统行业进行深入融合,以实现产业升级的方法。

每个产业融合的方式都不同,每个产业都值得一试。

那一年我国银幕数10年翻了10倍,全国电影总票房达到170.73亿元,同比增长30.18%。《华尔街日报》报道,中国已经超越日本,成为了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

无数人好奇,当电影连上互联网会有怎样的变化?

2013年,聚美优品由于陈欧“为自己代言”的大获成功,决心深耕影视。推出电影与广告合二为一的全新迷你剧《女人公敌》,并在此爆火,坚信影视的未来是电商,于2016年1月成立聚美影视。

2014年。途牛旅行网推出旅游节目《老于推荐》,介绍各地旅游路线。一年后,途牛影视公司成立,立项了多档和旅游相关的节目。

2015年,B站成立哔哩哔哩影业,针对90/00后等新生代群体布局影视制作。舅舅党放出可以想象“影院弹幕”和“二次元”的预告。

2016年小米影业成立,和乐视一样,把主意打在了硬件上,希望结合小米电影做共同布局。

那些年,很多影视公司腾空出世,很多点子冒着金光。但也仅过去一年,绝大部分XX影业就宣布倒闭,在此之前,他们没有拍出一部电影。

我还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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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沙找一份月薪5000的工作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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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公众号:韭黄阿rich。套路灰产/商业骗局,可以关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