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的叙事效率很高。人物快速登场,并在短时间内建立性格画像。区人民法院立案庭庭长方远,有人给他塞钱,他拒绝接受贿赂,身为司法人员,有底线,与剧名呼应,扣题。他徒弟周亦安,聪明机灵,调解案件时,灵活处理。而有人认为,周亦安灵活过头,在规则边缘徘徊,甚至不合规。从最高法研究室空降的年轻女干部叶芯,非常理想主义,就看不惯周亦安的做法,与他产生争论,同事内部的戏剧冲突由此生成。
宋羽霏是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庭副庭长,她与方远同为张伟民的徒弟。张伟民是区人民法院副院长。《底线》的主舞台是一个基层法院,法院人员之间也就是主要角色之间的关系网,如何高效清晰地建立,这是考验编导基本功的地方。在这一点上,《底线》的开端,可以拿个不错的分数。
迅速抛给观众的,还有案件。一个案件是母亲受辱,儿子愤怒,用刀伤人。是不是正当防卫?如何量刑?宋羽霏与同事有比较大的分歧。这个案件所涉的伦理问题,也很容易使观众共情或代入思考。另一个是直播带货的电商行业,有位女主播猝死,公司应不应该赔偿?该赔多少?女主播为什么不顾身体疲劳信号,一直拼命工作?她父母和弟弟是怎样的人?
人物众多,事件与案件纷杂,但都处理得有条不紊。快节奏是新时代的观众,对剧集创作提出的要求。当下可供观看、娱乐的东西太多,要想成功抢占观众注意力,拖泥带水、慢慢悠悠肯定不行。而且,在网络平台,还有倍速、快进功能。目前来看,《底线》的叙事节奏与推进速度,无论搁什么平台,台或网,都没问题。
可以看出,这部剧集的创作思维是与时俱进的。内容也与时俱进,比如网络直播带货是新兴行业,从业人员数量不小,是这几年灵活就业的主要方式之一。新的行业,往往会带来新的矛盾。剧中的榕州市,设定就是一个网红聚集的城市。
《底线》拍得比较生活化,非常接地气。接地气,必然与时俱进,只要切身关注生活,关心基层案件,就不会落伍,也不会悬浮。同样,一部与时俱进的剧,也必然是接地气的。关注引起人们广泛讨论的案件,进而关心具体的人,体谅当事人的难处,如此剧集,不接地气才怪。
现实和理想之间,充满张力。具体到一个人身上,往往是年轻时满腔理想主义,在社会磨练一些年后,开始变得务实、现实。有的人,被挫折捶打,被现实击倒,或被现实诱惑,逐渐扔掉理想,丧失底线。现实和理想如何平衡,如何取舍,应该是《底线》着重关注的一个点。
方远在基层法庭工作,长期与各种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案件打交道。诱惑一定不少,他需要坚守底线。也经常碰到上访,他必须修炼耐心。日复一日的工作,耗心费神,他得克服精神内耗。不用刻意接地气,他每天就是浸在现实里。或许,他刚工作时,也像叶芯一样,理想外溢,抱负远大,试图通过一个案件解决一个行业的问题。而现实中一个接一个的案件,已然使他形成惯性,因而他对直播猝死一案,打算按惯常的劳动纠纷处理。
叶芯年轻,之前又在最高法研究室工作,没怎么直接参与过基层一线的具体案件。她不缺热血,也有行动力,为了搞清真相,她会表现出英雄主义的一面。不过,可以推测,面对现实的种种问题,她难免会遭受困扰,做出一些“妥协”,她终将变得更为成熟。但年轻的锐气是可贵的,她与方远构成了一组对照,他们身上的特质,可以互为补充。
另一组对照是叶芯与周亦安。周亦安也年轻,但他的成长路径与叶芯完全不同。他在基层历练,深知现实的具体模样,广博而复杂。而他仍未摆脱年轻人的急切,比如处理借贷纠纷时,被告极为难缠,机灵的他,看出被告有迷信倾向,然后用“魔法”打败“魔法”。这在道德上没有什么问题,也合乎情理,但不那么合乎法理,法院不该利用迷信手段解决问题。他的品性,应该是过关的,但需要警惕以这样的“捷径”方式处理案件。
张伟民是上一代法院人。三代法院人,几组人物关系,有一条传承的主线与明线,也有互为交叉的一些支线。目测《底线》是单元剧模式,但不是一集一个案件或几集一个案件那样泾渭分明、划分清晰的叙事,而是有数十个案件,不同案件可能交替并进。
有人说中国是人情社会。剧里除了法院内部,法院之外也有耐人寻味的人际关系。一位从国外的律师,曾是宋羽霏的恋人,也和方远认识。在现实里,学法出身的人,经常会碰到如此熟人相遇的局面。而中国是法治社会,法理不能让位于人情,该回避就得回避,该怎么处理还是得怎么处理。对于剧集的戏剧性,人际交错无疑大有帮助,且有现实打底的真实感。
人情和法治不是对立面,现实和理想也不是对立面,我们总是处于二者之间。无论偏现实一点,还是偏理想一点,都不能没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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