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疫情以来,心理咨询师这一工作愈发走红。各类培训机构的心理咨询师报考招生广告也在极力渲染心理咨询的行业蓝海、人才紧缺,一小时三千块的咨询费,一年下来轻轻松松能赚50多万,如此可观的收入让很多人都心动起来。

但是,心理咨询师真的如他们说的这么好吗?

吴雨晴是一家国内知名互联网企业的心理咨询师,此时她正带着我们参观她的心理咨询室。

这间心理咨询室是一间大约六平米左右的封闭小屋,在整个楼层通道的最里面。按吴雨晴的话来说,心理咨询室要有隐蔽性,在外面看不到里面,不能是透明会议室的那种布置,要能够脱离主体活动。

这和我们之前预想的场景完全不同,在电视剧《女心理师》中,杨紫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是在透明可见的咨询室接待来访者,咨询室外视野开阔。

作为一名大厂的心理咨询师,平时吴雨晴会避免出现在员工聚集的食堂、餐厅、健身房等场所。除了心理咨询关系之外,作为心理咨询师,她尽量去避免和员工有更多的联系。

由于心理咨询室设置在企业内部,所以有时候有的员工会选择白天上班的时间来,有的员工则约到了晚上下班之后来。过去一年,吴雨晴每周都会给5-10个员工做心理咨询和心理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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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显示,目前我国患抑郁症的人数已超过9500万,相当于每15个人中就有1个抑郁症患者。

而互联网和教育培训行业则是职场抑郁症的“高发区”,这主要是因为行业过于内卷,导致不少员工存在工作环境不适应、人际关系紧张、工作压力大等心理问题。吴雨晴接触过的员工,基本都是这样。

咨询的时候,大部分员工都只是在吐槽,比如抱怨自己为什么总是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一些员工表现得很紧张,心烦意乱,整天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有的人会放声大哭,有的人会全身紧绷,有的人会颤抖,有的人会捶打自己的脑袋,甚至有人直接抠破了手指。

吴雨晴认为,员工在工作中感到焦虑,说明他们的工作是具有挑战性的。如果他们的焦虑在自身的承受范围之内,那么这是正常的。但如果超出了自身的承受范围,那就需要心理咨询室介入,并对员工的心理进行疏导,帮助员工调整心态。

吴雨晴学的是心理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就进入到了心理咨询这个领域,入行没几年,她选择进入互联网大厂做心理咨询师。

记得刚刚毕业进入到心理咨询行业的时候,吴雨晴还是很担心的,她担心自己才二十几岁,给三四十岁的人做心理辅导,怕压不住场面,镇不住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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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毕业后的最先从事的是EAP工作。EAP是Employee Assistance Program的英文缩写,意思是员工帮助计划。

EAP一般是由第三方提供商为各类企业客户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吴雨晴因此得到“驻场”咨询的机会,她可以通过“驻场”的方式,了解到金融、保险、制造业、教育、通讯等各类行业员工的心理状态。

当她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之后,就跳槽到这家互联网公司做心理咨询师,之所以成为企业专职心理咨询师,是因为专职工作更稳定,有五险一金,上下班时间也比较固定。

每个星期,吴雨晴都要跟公司里的其他心理咨询师开会交流案例,分享心理学的研究发现和个人思考。

在过去,心理学专业毕业生的就业方向主要是高校和医院。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心理学专业毕业生开始像吴雨晴一样,进入到大型企业和专业的心理咨询公司。尤其是疫情爆发以来,心理咨询需求激增,大量的心理咨询公司应运而生,为社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但像吴雨晴这样,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的,仍是少数。据吴雨晴介绍,她硕士毕业后,她班上30多个同学,有一半都去读博了。

但他们都没有继续攻读心理学专业,转而选择了脑认知科学、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等与心理学相结合的交叉学科,进入到了基础研究领域。没有读博的同学大多数也都转行了,有的从事产品经理,有的从事的是人力资源。

吴雨晴是她们班里唯一一个选择成为心理咨询师的人。

“心理咨询师在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形象很好,觉得这份工作很体面,收入高,时间自由,甚至还可以当副业。”吴雨晴感叹道,“但其实,心理咨询师这份工作真的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我们大部分从事心理咨询的人,都有个特点,那就是精神很丰富,但物质很贫乏。在心理咨询过程中,我们也会遇到许多痛苦的情绪和故事,这些都需要心理资源来支撑,而且薪资也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高,这是份要有信仰才能坚持下去的工作。”

而对于心理咨询的高收入,吴雨晴坦言道:“在国内,干我们这行要想入行,往往都是先做公益心理咨询师,要么免费做,要么就是以100-200元的低价给人提供咨询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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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公益心理咨询师积累几年经验,如果要是能成为机构里的心理咨询师,那么收费水平大概能上升到200-500元。而像培训机构所说的那种咨询费每次两三千元的,都是凤毛麟角的,只有极少数从业十几年以上,并且有自己的IP影响力,有名望的咨询师才能拿得到。”

“在国内,做正规心理咨询师的收入还不如做小三劝退、情感巡回这类业务赚得多。”吴雨晴说道:“如果没有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和财务准备的情况下,不要做心理咨询师。因为投入远远大于回报,对于大多数从业者来说,把它作为职业,过程是很艰难的,仅靠心理咨询的咨询费可能连北京的房租都交不起。”

与吴雨晴这样的心理咨询师表述完全相反的,则是各类心理咨询师的培训机构。

“很多人问我心理咨询师的前景如何,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非常好!因为目前我国的心理咨询师缺口很大,国家正在大力推行全国社会心理服务体系的建设,同时心理咨询师可就业的方向也非常广,所以心理咨询师就业前景也很好。”

网上搜索心理咨询师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类似的描述。这段开场白之后,往往紧接着就是心理咨询师培训的广告,不断地提醒着你,心理咨询师就业缺口大、收入高、前景好。

对于这一现象,吴雨晴很客观的进行了介绍。

她首先表示,的确存在心理咨询师短缺的问题。

过去因为心理咨询没办法走医保报销,所以前来咨询的人并不多,甚至很多医院都没有心理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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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疫情的反复,很多人心理健康也受到了影响,国家也在强调要加强社会层面的心理疏导和干预,所以像北上广深这样的大城市里,不少医院都增设了心理科室。

既可以提供线上心理咨询服务,也可以提供线下的心理治疗和疏导,老百姓只要花上几十块钱的挂号费,就可以跟心理医生聊上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这两年,一线城市的医院里心理医生的接诊量明显上升,一些比较知名的心理医生的专家号经常一号难求。但因为这个工作的工作时间长、强度大、专业性要求高,所以经常招不到人。

此外,这两年专门做心理咨询的企业也越来越多。

目前国内有17.11万家心理咨询企业。而且从2019年开始,每年都会有新的心理咨询相关企业成立。

与之对应的,国内现在每年培养的心理学本科毕业生大概有2万多人,心理学硕士毕业生大概有1万多人,每年毕业的心理学博士也有四五百人。

这些科班出身的心理学毕业生中,有一部分人会投身于学术研究,或者去企业做用户研究、数据分析、产品经理、人力资源等等。而真正从事心理咨询师的却少之又少。

同时,吴雨晴还表示“国内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培养心理咨询师的途径。”吴雨晴介绍道,现在心理咨询这个行业鱼龙混杂,很多非心理学专业的人通过一些平台接受培训、拿到证书等方式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但是咨询师的水平参差不齐。对于这几年心理咨询市场的发展情况,吴雨晴甚至用“狂野”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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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雨晴继续介绍道:“2017年,人社部取消了心理咨询师国家职业资格考试,但允许一些研究所或培训机构推出培训项目,打算入行的人只要付费学习,通过考核,就可以拿到相应的培训证明。而有些证书完全是山寨证书,只要肯花钱,就能拿证。”

新华网曾经在一份调查报告中提到,目前市场上很多培训机构都在宣传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声称自己的证书是“国家认可”、“高收入”、“零门槛”、“拿证即就业”,两三个月拿证,成为心理咨询师,收费从几千元到万元不等。事实上,这些证书都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

钟杰,作为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副教授,他表示:“心理咨询是一个终身学习的职业。一名合格心理咨询师的系统培养过程与医学临床专业的硕士类似,一般本硕期间要学习30多门专业课程,并需要接受250小时的临床心理实践和200小时的专业督导训练,除此之外,还要接受终身教育和伦理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