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云海

意大利小说家莫拉维亚（Alberto Moravia， 1907—1990）在写于20世纪50年代的代表作《鄙视》中，以主人公第一人称自述和反省的方式，讲述了一对夫妻的爱情从破裂到决裂的故事。

故事的情节并不复杂。年轻夫妇原本过着窘迫（到处租房）却幸福的生活。男主里卡尔多为了满足妻子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心愿，接受了待遇更为优渥的电影编剧的工作。新工作给小家庭带来了物质上的改善，没想到却让夫妻之间的感情逐渐疏远。一再追问之下，妻子承认了“我不爱你了，实际上我鄙视你”，更是让男主摸不着头脑。于是，在一次次的逼问甚至暴力相向的情况下，男主努力想从妻子口中弄清缘由，却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最后，妻子沦为了制片人的情妇，并在离开男主后死于意外。

为了满足妻子物质上的心愿，不惜放弃文学上的理想，选择了自己鄙视的工作，只是为了挣到足够多的钱来支付买房买车的月供，结果却换来了妻子的鄙视，任谁都接受不了。小说中，“我”通过反复强调这种困惑，以及由此带来的怨恨，让故事的情节和情感都拥有了极强的张力。在这种困惑和情绪的折磨下，读者恨不得直接翻到最后，兴许在谜底揭开的时候能够得到情感上的解脱。

因此，寻找鄙视的原因，成为小说的一条主线。

在男主不断求证的诸多理由之中，最接近事实的一个可能是，男主成功谋取编剧工作后的一次误会导致了夫妻之间出现裂痕。在第一次与制片人的会面后，男主让妻子上了制片人的跑车，自己则打车跟在后面。这一行为引发了妻子的不适，以为自己成了丈夫与制片人之间编剧交易的一部分，由此鄙视男主“不是男人”。此后，男主努力弄清妻子鄙视原因的一系列行为，则将他个性中敏感、多疑、自尊、极端的一面暴露无遗。夫妻不同个性之间的相互摩擦，将情感的裂痕进一步撕大。最后，男主试图挽回爱情的“变态”行为，让妻子终于忍无可忍，也让制片人得以乘虚而入。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男主始终深爱着妻子。所以，从小说《鄙视》中，我们可以读到，爱情让人嫉妒、愤怒、失意。爱情破裂的过程让人抓狂，结局令人心酸。这种心酸，不仅是因为爱情的破灭，还因为对现实的困惑。处于经济发展期的夫妻，在试图改变现实的过程中，丧失了个人尊严，结果还是逃脱不了被现实碾压的命运，夫妻关系也走向了终结。

当然，妻子突然的离奇死亡，让真正的答案永远无从得知。因为妻子的动机、真实欲望、心理深度，在小说中都不明朗，我们无法简单地谴责她的物质主义或者移情别恋。也许是作者不想揭晓谜底，又也许是连妻子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爱以及鄙视了，毕竟，文化素养并不高的妻子，不像男主那样善于自我分析。

小说一开始就抛出一个“（妻子）埃米丽亚为什么不再爱我，为什么鄙视我呢？”的悬念，并用剩下的篇幅来分析这个悬念。正是这个悬念，始终牢牢揪住了读者的心。一边，通过“我”内心独白式的反复分析，以及对妻子刨根问底的纠缠，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另一边，则在情节冲突中一步一步地释放出线索，却到最后都没有给出终极答案，留给读者无限的思考空间。

高超的叙事，难怪莫拉维亚被认为是“天生的叙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