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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须
新浪微博:@莫须莫虚

作者有话说: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里——满天的星星和夜空下最漂亮的姑娘,此刻都属于他。

#01孽缘

花火の工作室

曹筠槿听到谭衍的敲门声时,才刚睡好午觉。他打着哈欠,拖着沉重的双腿去开门。大一刚过一半时,他在校外租了这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平时都是一个人待着。今天是谭衍说他们汉服社晚上有个活动,但学校的化妆教室有人在上课,所以借他家一用。

谭衍进来时手里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曹筠槿给他挪位置,就看见谭衍身后自己养的小金毛跟了进来。

“草草,又自己跑出去了……你头上这发卡哪来的?”曹筠槿把憨憨地摇晃着脑袋的小金毛抱到腿上,再轻轻将它头上那个粉红色花朵发卡取下来,眯着眼睛看了许久。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草草经常在出去一趟之后,顶着一头奇怪的“发型”回来,麻花辫、蜈蚣辫、两股辫……他有事就放任不管,无聊就拆着玩,但每次拆开过不了几天,它又会换新发型回来。

谭衍把东西堆在曹筠槿的茶几上,过来摸着草草说:“刚才在路上看到我就跟来了,也不知道谁给它扎的。”

“你们社团的人呢?”

“马上就到,他们刚刚在等人,我就先来了。”

谭衍话没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去开门,一群穿着汉服的男男女女像接龙一样走进来。

混在人群中,唯一一个妆发完整的女孩吸引了曹筠槿的注意力。

曹筠槿正想感叹一声“孽缘”,怀里的草草突然下地,屁颠屁颠地跑到女孩面前。女孩惊喜地蹲下:“小金毛,原来你住这啊?我还没来得及取发卡,你就走了……咦,我的发卡呢?”

曹筠槿就在这时站起身,指着女孩皱眉说道:“步悠悠,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步悠悠闻声抬头,看着他愣了几秒,随后果断地转身跑了出去。

曹筠槿长腿一迈,跨过茶几,走到门口,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他连忙跑出去看,就发现步悠悠踩到自己的裙摆,在楼梯间摔了一跤。

曹筠槿上前扶起她:“没事吧?穿这么长的裙子,你跑什么跑?”

她扶着腰站起来:“不跑,等着被你逮吗?”

曹筠槿看着她,半天没吭声,但那眼神让她直发毛。三年未见的高中同桌,久别重逢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

高二那年,曹筠槿花大价钱买了自己喜欢的作者的一本签名书,被同桌步悠悠借去看,没想到在借书的下一周,她就转学了,带着他心爱的书下落不明。

如今他总算逮着她,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听到动静的草草这时摇着尾巴跑了出来,在他们中间无辜地打转。

他指着草草头上那编得乱七八糟的辫子,问步悠悠:“这是你的作品?”

她有点心虚,但还是挺着胸脯承认道:“是……好看吗?”

#02不能忍受的事

花火の工作室

曹筠槿怎么也没想到,步悠悠现在和自己就读同一所学校,也怪他平时疏于社交,还从未在学校里见过她。

她念的是学校的形象设计专业,这一次她不仅要作为汉服社的社员参加舞台剧的表演,还负责整个社团活动人员的妆容。

据步悠悠所说,她化妆的造诣颇高,不说让人脱胎换骨,那也能让人改头换面,只要她想,甚至能让众人辨不出男女老少。但是,她做发型的能力奇差,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怎么一碰到头发就变得那么笨,现在班上已经没有同学愿意给她练手,所以她只能和在公园里吃过她几次火腿的小金毛草草达成友好合作关系,为它设计造型。

“你以为你说得这么可怜就能打动我?你知道我拆它的辫子拆得多辛苦?你管做,不能也管拆吗!”在步悠悠帮社团成员化妆的时候,曹筠槿一直在她的身旁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她,这眼神让她异常难受。

她叹着气说:“我有空的时候,我都拆了,但有时候我才编完想拍照,它自己就跑了。”

“你的意思是我家草草不听话?”

“我没有……”

谭衍在那边跷着二郎腿扇扇子:“曹哥,你别欺负悠悠,她可是我们社的社宝,你过来,兄弟对你还有一个请求。”

“带他们来化妆是我今年愿意答应你的唯一一个请求。”

“你别这样嘛,我的哥哥。”谭衍对曹筠槿抛了个媚眼,指了指另一个负责做造型的学姐,“刚得知的消息,我们的头套少了一个。”

汉服社要在今晚学校的晚会上表演舞台剧,男演员都要戴头套,才更符合人物形象。

曹筠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怀疑谭衍想把自己的头发剪了给他们做头套。

步悠悠在这时出声了:“曹筠槿,你帮我们客串一下吧,你头发这么长,扎一下就好了。”

因为有一个摇滚之魂,曹筠槿高中毕业脱离管教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留长发,自己出来住也是为了方便学吉他,但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穿汉服登台演舞台剧。

曹筠槿果断地拒绝:“不行,我不会。”

可是步悠悠恳求道:“帮帮忙吧,曹筠槿,我给你最少的戏份,就一句词。”

“什么词?”这一句,曹筠槿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他马上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没有原则地动摇。

果然,步悠悠清了清嗓子:“老奴愧对公主。”

要不是她此时在干正事,曹筠槿真想把她的头拧下来。

他又想起高中时和她的同桌生涯,那时他对她可谓是百般顺从、万般忍让,可她呢?她失信于他、抛下他、侮辱他,他人生中最不能忍受的三大事,她一人给做完了。

他真该在这时就把她赶出去,可是……

也许是精神的背叛,也许是道德的沦丧,当天晚上,曹筠槿作为反贼被扮演公主的步悠悠一剑斩杀。

曹筠槿躺在冰冷的舞台上,朝英姿飒爽的步悠悠伸着手,饱含深情地喊道:“老奴愧对公主啊!”

随后,他吐血而亡。

#03摇滚巨星的样子

花火の工作室

再遇步悠悠,原本曹筠槿才是债主,他逮住她,应该让她对自己求饶、忏悔,可是在他们重逢的第一天,他就出卖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舞台剧演出结束后,他连续一个星期在上课的时候被同学放肆嘲笑,但凡有人同他打个照面,就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称赞他的“赤胆忠心”。

这些人以谭衍为首,曹筠槿很想赐他一剑。

谭衍说:“我让你重遇老同学,你不该感激我吗?”

曹筠槿呵呵一笑,步悠悠这样的老同学,分明不重遇也罢。明明他已经自我牺牲参与了他们的舞台剧,她非但不感激,还连续缠着他好些天,想让他帮忙给她在造型课结课考试的时候当模特。

曹筠槿当着步悠悠的面拍了拍草草的屁股:“它给你了,你带它去吧。”

步悠悠瞪大眼睛看着曹筠槿:“你让我牵条狗去考试?老师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曹筠槿躺在学校对面那个小公园的长椅上装死,这里原本是步悠悠和草草的乐园。

步悠悠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放在手中:“上一次见面我差点没认出你,你现在头发怎么留这么长了?不过,你的发质真好,头发也黑……比草草的好多了。”

“你拿我跟狗比?”

“这是我对你的认可。”

就是这份沉重的认可,让他再次鬼迷心窍地当了步悠悠的模特。

在化妆教室里,身为唯一的男模特,曹筠槿受到了万众瞩目。步悠悠显然不懂他的如坐针毡,在考试开始前解开了他的小辫,还好奇地问东问西:“曹筠槿,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变风格的,我不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这一款,你明明当时留寸头挺好看的。”

他闭上眼睛,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因为我的摇滚之魂觉醒,我觉得这样更酷,你快点,我都困了。”

步悠悠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是希望自己看起来摇滚一点?这好办,你睡一觉,睡一觉,我一定让你摇滚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蒸汽眼罩递给他,他也没多想,毕竟他昨晚练吉他练得晚,戴上蒸汽眼罩,没一会就进入睡眠。

他后来是被她化妆课老师的点评声吵醒的,年轻的女老师细声细气地指点:“你卷发之前要把每一缕都分均匀一点,这卷得大的大,小的小,不过辫子编得比较以前还是有进步,这次可以及格了。”

“谢谢老师。”

伴随着步悠悠欢快的声音,曹筠槿迷迷糊糊地睁眼,在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那一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草草一样蹦起来:“步悠悠,你对我做了什……啊啊啊……”

因为曹筠槿太过激动,步悠悠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卷发棒在曹筠槿站起的瞬间碰到了他的手臂,一道显眼的红痕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没想到他会整个人跳起来,她先是急急忙忙地道歉,随后对着他被烫伤的手臂吹了几口气,才无辜地解释说:“羊毛卷和脏辫……摇滚巨星不都是这样吗?”

刚刚睡醒就遭到如此暴击,再听到步悠悠这没心没肺的话,曹筠槿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上来了。

但她的神情太过无辜,他指着她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重话,最终只能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

情歌

步悠悠做的造型是一次性的,回家洗个头就没有了,可是曹筠槿手臂上的烫伤许久未好。那天之后,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穿上冰袖。

步悠悠自觉有愧,觍着脸到出租房来找过他几次,他不爱搭理她,但出于同学之间的友爱之情,他还是会让她进他的家门。

这天她诚心诚意地来看他,他在练琴,挥挥手让她自己找地方待着,茶几上的水果也可以吃。可她看他对自己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抱了个快递坐在他面前盯着他。

她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没过五分钟,他坚持不住了。

曹筠槿放下吉他举起手投降:“我说姑奶奶,我这唱摇滚歌曲呢,保不齐我待会一高兴我就站起来,一得意我直接在这蹦了,你真不怕被我误伤到……让我一脚踹在脸上?”

步悠悠眨着眼,面上的神情竟然有一些慈祥:“那你就别对着我唱摇滚歌曲了,唱情歌吧。”

他手一抖,吉他差点就和地板来个亲密接吻,让他这攒了好久的大几千块钱不复存在。

他生硬地说:“我不会唱情歌。”

“料你也不会,看你这成天臭着一张脸的样子。欸,我知道之前都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为难,我这不是诚心诚意来道歉了吗?”

步悠悠说着,就把手里的快递递到曹筠槿的面前,还用手拍了拍,示意他拆开看。

他其实很怕她在里面放整蛊他的东西,但还是凭着对她的最后一丝信任打开了,熟悉的封面出现在眼前,是她当年借走的那本书。

他盯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半天,她伸手过来帮他翻了页:“还是当年那本,我打电话让我姥姥给我寄过来的,一点没坏,真的。”

内页里有和当时一模一样的签名,曹筠槿转头看了看步悠悠真诚的模样,然后随手把书往旁边一放:“后来我买了本新的,我都看完了。”

“那你肯定没再抢到签名版,这意义不一样。”

“是不一样,当年这本书对于我来说很有意义,但现在没什么意义了。”

“你……”步悠悠伸手指着曹筠槿,一副要骂人的架势,但最终只是沮丧地说,“这好歹是签名版,有收藏价值。”

“是,那真谢谢你帮我收藏三年。”

再遇步悠悠,曹筠槿本来不想旧事重提,可她非要拿这本书来刺激他,他本就有些恼怒,这回更是不想搭理她。

她在旁边可怜兮兮地看了他好一会,最终委屈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样才会消气?我现在要做什么才能感谢你、报答你、补偿你?”

曹筠槿头也没抬地指了指四周:“把我家卫生打扫了吧,我现在怨气已经渗入肺腑,不想动。”

#04麻烦

花火の工作室

曹筠槿随口说出的气话,没想到步悠悠会付诸行动。她不仅当天就把他乱得跟狗窝一样的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并且在之后的每一天都于放学后准时到访。

他曾试图阻止过她,但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她那女主人一般的口气实在可恶:“曹筠槿,你知道吗?每次我进你家门的时候,我都会怀疑那么一小下,你家该不是住了两条狗吧?”

堂堂七尺男儿,怎受得了如此侮辱,所以之后只要她拿起扫把,他就会拿起吉他,他沉醉于音乐世界,不听她聒噪的唠叨。可万万没想到,她好像也感受到了音乐的熏陶,拿扫把扫地的架势,像极了拿着一把吉他……

在曹筠槿休息的间隙,步悠悠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曹筠槿,音乐真能鼓舞人心啊,听谭衍说,你有时候会去街边给人路演,下回带带我啊。”

他被她拍得差点晕过去:“谭衍那大嘴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按照步悠悠的说辞,曹筠槿帮了她几个大忙,她也应该在他有事的时候给他帮一帮忙,哪怕做苦力也行。

可是他实在太害怕她的帮助了。

高一刚进校的那一天,他正拿着报名表站在校门口接电话:“舅,看到分班了,我在 330 班,我得先去班上交表,还有缴费单,我一会就去医院……现在真走不得……”

步悠悠就是在这时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同学,你有急事吗?我也被分到 330 班了,要不我帮你把东西拿过去报到,再和班主任请个假,你先去吧。”

她生得好看,目光也友善,天真的曹筠槿在那一刻就差对这个善良的美女感恩戴德,于是把东西交到她手上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结果他去医院探望了被救护车送去的姥姥,等到姥姥脱离危险,他踩着晚上八点的月光走进校门,却看见步悠悠猫着腰在灌木丛里乱翻。

曹筠槿疑惑地走过去问:“同学,这不是晚自习时间吗?你干什么呢?”

步悠悠猛地回头,额头撞到他的鼻尖,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差点叫出声。

他是流着泪听她解释的:“是你啊,同学,我下午走得太急了,我可能大意了,所以你的报名表就不见了。我觉得是我抱着一堆东西导致它不小心掉出去的,我一直在找呢……欸,你别哭啊……”

最后是他打着手电陪了她一个小时,亲手把自己的报名表从水沟里捡了回来。

高二那年,他和班上一众男生被体育老师安排把器材搬到操场。步悠悠上完厕所出来刚好撞见,走过来热心地问:“搬这么多呢?要我分担点吗?”

受过诸多教训后的曹筠槿果断地拒绝,身边的同学却说:“你拿两个铅球吧,也能帮我们减减重。”

可她怎么会好好拿两个铅球呢?她偏要拿三个,左右手各一个,中间还要夹一个。第三个铅球因为没被夹稳,刚夹起来就落到了曹筠槿的脚背上,所以下一节课他是单腿蹦着跳上楼的。

这样的步悠悠,他只能祈祷她不给自己添麻烦,怎么还能奢望她给自己帮忙呢?

#05藏起来的话

花火の工作室

曹筠槿周末的时候经常会和玩音乐的朋友在市里某个广场的一侧路演,不过他多半是跟去打杂的,毕竟这里面大神太多,他吉他学得还不精湛,没法全程参与,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唱唱歌。

谭衍偶尔会来做他的观众,但今天没来,他出门前收到了消息——谭衍说已经把地址发给了步悠悠,她上午在给社团活动跟妆,中午吃完饭就会过来。

曹筠槿看到那条消息后,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之后用手搓了搓裤子,走到团队大哥面前,向他讨了个独唱的曲目。

他其实不适合唱摇滚歌曲,他嗓子细腻、温柔,平时和大家一起,也一般是唱和声部分,但他喜欢摇滚,他喜欢那种放肆、不受拘束的感觉。他还没有自己单独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他想唱给步悠悠听。

一整个下午,曹筠槿就一边享受音乐,一边看着天空期待着,可是直到澄澈的天空从淡蓝色变作墨蓝色,他也没有见到说“吃完午饭就过来”的步悠悠。

临收东西解散时,老大走过来问他什么时候把那首歌唱了,他抱歉地说:“今天就先不唱了吧。”

他是在结束后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到步悠悠的,她身上还穿着一身汉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头上的珠帘在脸上胡乱地拍打着。

步悠悠看到现场的情景想要阻止:“这怎么就要走了呢,我才来……”

曹筠槿无情地干着活:“过时不候。”

“唱一首吧,就一首,我这可是排除万难来到这里的,你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等待她的解释。

她讪讪地笑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过来的时候,谭衍跟我说了要坐哪路公交车,但我坐反了,然后一上公交车,我又想睡觉,我就睡到了那头的终点站……”

而这个广场,在公交车线路这头的倒数第二站。

曹筠槿有些动摇:“那我去和他们说说,看能不能等几分钟。”

可是老天不给机会,他的话才说完,另一边广场舞大妈的音响里就传出声音巨大的舞曲,到点了,这里已然不再是他们的地盘。

步悠悠失望地跟在曹筠槿的屁股后面,又上了回程的公交车。吃过晚饭后,他们去公园里散了会步,走到一座小亭子里,他说要休息一下,却把吉他从包里拿了出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自顾自地在那弹唱起来,是一首节奏舒缓的情歌。

步悠悠坐在一旁等他唱完,托着下巴问:“你不是说不唱情歌吗?这比你……唱的摇滚歌曲好听多了。”

他在家练琴的时候,多是自我陶醉,空有架势,毫无灵魂,步悠悠还没见过他这么安静地在她面前完成一首歌的演唱。

他把吉他收进琴包里,唱完情歌的他,看起来还是十分冷漠:“没有乐队,没有音响,没有氛围,我唱歌是需要氛围的。”

可是,这话一说,曹筠槿自觉有些难堪——此刻没有唱摇滚歌曲的氛围,难道就有唱情歌的氛围吗?

好在步悠悠没深究,只是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又生气了?我去得有点晚。”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每次说要帮我的忙,都是在给我捣乱。”

他实话实说,但是听到这话,步悠悠一下子挺起了胸脯:“可我每次都补救了!”

报名表丢失,她一个人找了两个小时;他脚受伤,怕他跳着下楼会摔跤,放学后她强行把他扛在背上背下去;迟到的今天,晚上她请客吃饭,虽然吃的只是学校附近的砂锅粉,她还选了情侣套餐,说是比较实惠。

曹筠槿承认,步悠悠确实还是有优点的,不然他不会记她到现在,尽管带着些对她不告而别的失望和气恼,但再次见到她时,他心中的欢喜大过一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筠槿想来点煽情的话,步悠悠却忽然接了一个电话——同宿舍的三个人出去逛超市,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带钥匙。

曹筠槿送步悠悠到校门口,到嘴边的话,也就和着夜色一起被藏起来了。

#06迷死多少个老太太

花火の工作室

草草最近不太高兴,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它经常在日落时分站在床边凝望,而它凝望的方向,正是学校对面那座公园。

所以,曹筠槿偶尔也怀疑它只是一条吃里爬外的傻狗,步悠悠好几天没给它喂火腿、扎小辫,它就想她了。

曹筠槿在草草的脖子上拴了块牌子,上面写了一行大字——如果你能把我打扮得漂亮一点,你就是我的女主人。

此牌特供给步悠悠,曹筠槿拍了拍草草的屁股,示意它自己去公园蹲守,别在这碍他的眼。

他最近也总坐在窗边,反复翻看步悠悠还回来的那本书。他自己看书的时候有插便笺的习惯,他会把自己看到某一段落时产生的感想写下来,插在书里,如果她翻完了整本书,一定能看到最后一张便笺上写着——我也想和看完这本书的女孩,慢慢悠悠地过一生。

步悠悠恰好在这时来了电话:“几天不见的曹筠槿同学,来化妆教室叙叙旧?”

曹筠槿早看破她的套路,可几天没见,好像确实有点想她,所以还是毅然赴约。

果然,造型课结束的步悠悠已经上起了特效化妆课。学校的课分为A、B两组,有的专业上A课,有的专业上B课。很不巧,曹筠槿和步悠悠刚好一个上A课,一个上B课,下午的上课时间和休息时间完全错开,他想拿忙于学业做理由搪塞都没办法。

曹筠槿只能任由步悠悠在他的脸上倒腾那该死的老年妆,看着自己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增多。

他忍不住感慨:“我的天哪,这么帅气的一张脸,五十年后跳广场舞该迷死多少个老太太啊!”

步悠悠“啧”了一声:“你跳广场舞时放什么音乐?摇滚吗?腿会不会跳断?”

“那得看跟哪个老太太跳了,要是跟你跳,我勉强选择舒缓一点的音乐,毕竟你看起来小脑不太发达。”

“你小脑才不发达。”

“那么这样,今晚我们去公园斗舞,看看谁比较厉害吧?”

曹筠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约女孩子去公园跳广场舞的,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邀请女孩子,浪漫的地方,他也找不到。那座公园,步悠悠常去,是让她感到亲切的地方,又有草草助攻,今晚那些不为人知的话,他有勇气说给她听了吧。

给她做完模特之后,他卸了妆,又上了自己的专业课。吃过晚饭,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照了照镜子,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下午过去,草草竟然还没有回家。按理说,它到饭点就该回来。

草草平时只有两个去处,琴行和公园。曹筠槿打了电话给琴行的朋友询问,对方说草草下午确实在琴行玩,但一小时前已经走了。他又想会不会是它经过公园的时候遇到了步悠悠,就主动去完成使命了。

可是,他赶到公园后,才知道步悠悠今天根本没见过草草。

她张大嘴指着自己看着他:“你说它出门找我了?你怎么跟它说的?你说去找步悠悠讨火腿?它能听懂吗?”

曹筠槿不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步悠悠解释这一切。

#07送出去的喜欢

花火の工作室

草草是条很通人性、很听话的狗,它一定不会干离家出走这种让曹筠槿伤心的事情。

曹筠槿和步悠悠沿着街道,从公园往琴行走,希望能在某个角落里看见草草的身影。可是,他们从起点走到终点,一无所获,又从终点返回,还是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有点担心草草遇上了什么事,会不会被人偷走。被偷去养还好,别是偷去吃了……应该也没人会干这种缺德事吧。

曹筠槿的脑子越来越乱,步悠悠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曹筠槿……曹筠槿,曹筠槿!”

“啊?”他茫然地看过去。

她正担心地望着他:“我们走小路找找吧,公园这么多条小路,也许它是在哪被卡住,或者受伤了。”

他点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几次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牵她的手,可是自己有夜盲症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也挺丢脸的。但他没想到,走上小路的前一秒,她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他吓得一激灵:“你干吗?”

她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有夜盲症吗,我怕你摔着。”

“你……怎么知道的?”

“你借我的那本书上插了一堆便笺,你都忘记上面的内容了吗?”她不急不缓地念着,“我也是个猛男,我以后要像他们一样做伟大的事,为什么书上写的夏天和我度过的夏天不一样,我看不见满天的星星和夜空下最漂亮的姑娘,是因为有夜盲症吗……”

“别念了,别念了。”他的头皮忽然开始发麻,他选择性地在读完整本书后只记得自己插入的最后一张便笺,早就忽略前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羞耻的内容。

他的声音逐渐虚弱:“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我七岁的侄子写的,你会信吗?”

步悠悠没有回答,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在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看见那个有着许多广场舞队伍的公园中心时,他们看见了草草正在一群大妈的爱抚下吃着肉干。

步悠悠高兴地摇了摇曹筠槿的手,他快步冲过去,差点在风里掉下了眼泪。

当然,也许有泪是因为他听见了某个大妈的声音:“这狗都已经够漂亮了,回头再给它养肥点,认我做主人好了。”

他赶在草草易主之前扑过去抱住它,摁着它的头狠狠地亲了几口,把旁边的大妈吓了一跳。

谢过几个大妈的爱心投喂之后,曹筠槿把草草牵到一边。步悠悠走了过来,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拿起它身上的牌子看了看,瞪着眼睛看向他:“你说它是来找我的……它就是戴着这个来找我的?”

原本,在她看到那块牌子的时候,他应该深情地背出准备好的台词,但经过刚才的胆战心惊之后,他的深情好像卡住了。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要不我们先去跳一段舞吧,你看那边的老太太……”

“跳什么跳。”步悠悠暴躁地拍了他一巴掌,“你先把话说清楚!”

他咽了咽口水,弱弱地说:“就字面意思嘛,你还可以结合我书里最后一张便笺,发散思维一下……”

她沉默了许久,随后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那张啊,我早就看到了,不过过去两年了,我怕你反悔。”

他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反悔?我反悔什么?我借出去的书,两年都没收回来,我送出去的喜欢,有那么容易收回来吗!”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奓毛的曹筠槿的头:“那我就看在草草可爱的分上做这个女主人吧,多个儿子也不错。曹筠槿,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一遍,这迟到了三年才被他亲口昭告世界的喜欢。

可曹筠槿忽然又㞞了,他看了步悠悠半天,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草草:“你没儿子,它是母的。”

“曹筠槿!”

“我说,我说……你别打我!我喜欢你,我喜欢步悠悠,从前和现在都是,未来也是,送出去的喜欢不会收回来!看到那张便笺的人,必须和我过一生!”

他一口气说了老长一段话,话音落下的瞬间,忽然感觉头顶的星星都亮了起来。满天繁星不是不够亮,也不是他看不清,而是他不敢拨开云雾,勇敢地吐露自己的心意。

此时看着面前笑得合不拢嘴的步悠悠,他感觉自己总算读懂了那本书的真谛,他伸手将她拥入怀里——满天的星星和夜空下最漂亮的姑娘,此刻都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