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我丈夫的二舅,所以我也跟着叫二舅。

跟前些日子风靡全网的二舅相比,我家这位二舅不仅治不了精神内耗,还把自己一辈子活得稀里糊涂的。

我跟这位二舅的见面,有些像《红楼梦》里王熙凤的初登场,也属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过这个“声”,是别人帮他发出的。

我丈夫的家族,颇有些“戏精”基因,说什么都喜欢眉飞色舞地夸大渲染。

在见到这位二舅之前,我耳朵里早灌满了对他盛世容颜的赞叹。老实说,我心里是不以为然的。毕竟我那长得不过略周正些的丈夫,也是被他的家人们盛赞为“美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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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二舅拎着一只烤鸭,出现在老屋昏黄的灯光下时,我不得不承认,他果真当得起“盛世容颜”这四个字。是真的帅,超出常规的帅。

因为长得好,二舅自幼便得到许多额外的宠爱。比如,父母总是更心疼他一些。读书嫌累,那就学着吹小号吧。小号吹了没几个月,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吹号的照片,倒是留了不少。各个角度的,各种背景的。雄姿英发,气宇轩昂,连捧在手里的小号都比别人的精神。

美貌,从来都是稀缺品。无论男女。

二舅一直有女的追,前赴后继的。我婆婆说,手绢、手套、毛衫、鞋……收了不知道有多少。那年代的有情人送礼物,就这么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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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早早就结了婚,妻子是个皮肤雪白的女人。

这位舅妈是如何在一众追求者中胜出的,不得而知。但她婚后的日子,也并不怎么滋润。

如果说,婚前她是一名前锋,那么婚后就当上了守门员。她当得很累,因为总得防着四面八方明里暗里,飞扑过来的球。

平心而论,二舅不是花心男,他只是心很软,耳根子也软。见不得人伤心,更见不得人在他面前抽抽嗒嗒。更要命的是,他始终没学会怎么为感情负责任。

那些喜欢他的女的,他谁也不忍心伤害。结果呢,至少伤害了自己的老婆。

他对待感情不爽利的态度,埋下了许多后患。本不该抱有指望的,以为会有指望;本该好好守护的,却被折磨到吐血。

后来,肌肤雪白的舅妈,真就吐血而亡。当然,根本原因是她与生俱来的先天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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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成了鳏夫,带着一个不满十岁的儿子。

两年后,第二任舅妈来了。她个子很高,身材健美,黑溜溜的面庞上有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与第一任舅妈的柔弱相比,这位舅妈利落干练,用我婆婆的话说就是“人长得漂亮,活干得也漂亮”。

这位舅妈是带着一个女孩嫁过来的。据说,离婚时跟前夫打得不可开交。

二舅再度拥有了一个家。膝下一双儿女,尽管姓氏不同,但二舅都拿着当自己的娃。但舅妈是否也这么对待二舅的儿子,那就说不大清楚了。

总之,在这段婚姻里,那个失去了亲妈的孩子,似乎成了最不开心的人。他长得很羸弱,完全没有继承父亲的颜值优势。性格也别别扭扭,不大讨人喜欢。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需要有人陪伴和引导的。但他得到的,似乎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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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作为父亲,与其指责他不称职,不如说他能力不大够。也许在溺爱中长大的孩子,很难懂得怎样才叫真正关爱别人吧。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好乱猜。可显而易见的是,二舅的儿子,跟他这当爸的是日渐疏离了。

那男孩子像一株无人关照的树木,长得怪里怪气,枝枝桠桠歪七扭八地伸展着。

其实,他是个内心柔软温良的男孩,可惜在最重要的成长期,错过了修枝剪叶和爱的灌溉。

二舅两口子倒是相处得还不错。

舅妈把女儿养得漂亮又伶俐,小公主一般。跟二舅寒碜的儿子站在一起,更显出那男孩的“不长出息”来。好面子的二舅,看得心里窝火,对儿子更添了几分不耐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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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的二舅,颜值依然坚挺。当真是“男人四十一枝花”。

我也听说过几件围绕着二舅的桃花事,但二舅妈始终很淡定。

相比前任舅妈惊慌失措地四处灭火,继任舅妈表现得相当大度和包容。为此,这位黑美人舅妈,还在家族中赢得了很不错的口碑。

许多事,难分对错,因为人们总是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

家族中夸赞舅妈大度贤惠的,也不乏为人妻的女人,比如二舅的二姐。她能真诚赞美弟媳妇的“大气”,却绝不会容忍自己的老头子有什么花花肠子。

人,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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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赞美,也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一件极富戏剧性的事,彻底粉碎了舅妈的“人设”。

一个煦暖的冬日,二舅遇上了他的劫。

他像往常一样,回家,开门,进门。却发现,屋里像样点的东西,已经无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黑美人老婆和视若己出的女儿。

二舅正惊魂未定,二舅妈却紧锣密鼓地闹起了离婚

她细数了二舅的种种过错,大部分都是那些莺莺燕燕的传闻。然后,坚决要求离婚并索要赔偿。

那段时间,家族里乱成了一锅粥。震惊之余,是集体冲冠大怒。人人同仇敌忾,出谋划策,也包括各种馊主意,但结果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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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的二舅,还是被离婚了。

第二任舅妈,带着刚考上大学的女儿,以及一些财与物,跟前夫复婚去了。

二舅受了很大的伤。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结过婚。但大家都知道,他有过几任女朋友,有做生意的强悍女子,也有小他很多的年轻女孩。

二舅似乎灰了心,漂亮的眼睛里不再有闪烁的小星星。落寞的神色,倒是跟儿子越来越像。

岁月像木得感情的机械表,一圈一圈转着年轮。

二舅跟儿子,磕磕绊绊地生活着。原先操心他婚事的人,也都改换了目标,操心起他儿子的婚事来。

乏善可陈的家境,没啥前途的工作,寡淡羸弱的长相,再加上又木又拧的个性,二舅儿子的婚事,颇费了些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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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终于寻了个进城打工的女孩。人长得清清秀秀,也勤快能干,就是父母重男轻女,一心琢磨着用女儿的彩礼,给儿子盖房娶妻。

为了给儿子讨上老婆,二舅把大半生积蓄全倒腾干净了。交完了彩礼,婚房说啥也买不起了。后来,他把自己住的房子,给了儿子。自己去租了一间老破小,安放余生。

转眼,二舅就迈入了60岁的门槛。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他的美貌依然顽强坚守着阵地。他仍然是那种少见的帅老头。瘦削的一张脸,剑眉星目虽已模糊,却又添了几分清矍之色。

尴尬的是,除了帅,他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二舅似乎也看开了。帅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到头来两手空空。

儿子很少跟他联系。孙子也来不了几次。二舅为这伤心过一阵子,但慢慢也接受了。无能为力的事,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二舅想出了弥补这份伤心的做法,就是给孙子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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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休金不高,身体也越来越差。除去房租和药费,剩不下多少钱。他有时在街边,逗别人家的小孩子玩,看见那些孩子手里拿着吃的玩的,就照着样子去买。买了再巴巴地跑去送。

儿媳妇还好,见面有个笑模样,口气也软和。儿子就总是一脸的冰霜,有时还烦躁地冲他乱嚷嚷。

二舅每次回来都会生气,可过几天照样又去。“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有一次来家里吃饭,他这么对我婆婆说。

我婆婆掉了泪。二舅安慰她,说这是命。

那天晚上,我们送他出门。他摆摆手让我们回去,形单影只地消逝在暮色里。

那背影,让人唏嘘。

这个英俊了一辈子的老人,没想过要伤害谁,却又结结实实伤害了身边人,也包括他自己。他的美貌,似乎成了他的罪。

可这跟美,又有啥关系?那,究竟是谁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