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相四言》在南宋出版,它比西方最早的儿童图画书《看得见的世界》早500多年,是世界上最早的儿童印刷品。
这本只有八页的小册子收入了383个字,配图308张图,图画简洁而且一丝不苟,再配上匀称的楷书,稳健大方,放到今天也都是一部好的儿童读物。
而且他还见证了王朝的更替,历史的变迁,成了文史专家的好帮手、好朋友。美国的汉学家胡穆易(Hummel)在1946年说,“这本小说的理想的读者,显然不只是小朋友“。而日本的谷文二识在1820年,也提醒读者“莫以小册轻之”。
它是南宋时期小学生的识字课本的一种,属于当时的蒙学教材,采用四言韵语,方便诵读记忆。天云雷雨,日月斗星,江山水石,路井墙城,就这样四个字四个字的读,而每个字的左边是对应的图像,所以这本书叫做对象四言,有的版本也叫对象四言杂志。
《对相四言》这本册子,把当时生活中最常见的各种事物都画了出来,就好比一个导游领着一群孩子到处走走看看,说看呀,这个是猪,那个是牛,猪呆的地方叫猪圈,牛呆的地方叫牛栏。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是士,那个是农,这个是工,那个是商,这是当时的阶级成分,或者叫做职业。
由于这本册子记录的是当时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东西,所以研究历史的民俗学家,可以用它来作为一些证明材料。例如,这本册子中展示了宋元时期人们吃的水果,这些水果有核桃、龙眼、荔枝等等,不过并没有现在常见的花生。
而金庸先生的小说中常常就写到花生,例如天龙八部第20回,萧峰只见地上放着不少熟肉、炒米、枣子、花生、鱼干之类干粮,更妙的是居然还有另一坛酒。而射雕英雄传第一回也说了,慢慢烫了两壶黄酒,摆出一碟蚕豆,一碟咸花生,一碟豆腐干,另外还有三个切开的咸蛋。不过生活在北宋的乔大哥和生活在南宋的曲林峰,他们是不大可能用花生做下酒菜的,毕竟花生是到了明朝才传入中国的。
前面提过《对相四言》是帮了文史专家很大的忙的,这是因为这本小册子在流传的过程中,后人一方面在沿袭前面的版本,一方面又在做修改。这本册子的原著也叫祖本,是南宋时期蒙学兴起时的产物,是南宋的出版物,而南宋很快被蒙古所灭,随后元朝建立,元朝人在宋本的基础上做了一点点改动。
元朝后来又被明朝所推翻,明朝人在元代版本的基础上又做修改。我们今天看到的这本对象四言,是明朝发行的,叫做新编对象四言,出版的时间大概在明代正德年间,也就是公元1506年左右,全世界只存了这一本,所以是孤本,非常的珍贵,他目前收藏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
除了这个版本,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也是明代发行的,叫做《魁本对相四言杂志》,目前收藏在日本,魁本的图画风格、字体风格都可以说完全变了。这两个版本如果来比较一下,这个新编本更要接近南宋祖本,所以,我今天用的图,主要来自这个新编本。
那你可能会问,既然两本都是根据元代流传的版本重新刊印的,凭什么说新编本更接近南宋原著呢?我们这里只举一个例子,魁本不仅保留了带有金元色彩的服饰,甚至把蒙元时代的观念也保留了下来。例如书中的高和肥这两个字的插图,画的人物,都戴着蒙古族的帽子,也叫做“拔笠”,是蒙古族的一种标准的帽子。而矮和瘦就戴汉族的帽子。这反映了元代对南北差异的一些认知,在古代肥是褒义词,瘦是贬义词,汉族人的版本是不会这么画的。
明代的书商翻译原本的过程中偷了不少懒,但他们的偷懒却帮了我们现代人很多忙,一方面呢,让我们看到了宋代祖本的一些原始风貌,例如保留下来的宋代的士人衣冠等等,另一方面呢,他们还用清晰的图像展示了,蒙元时期人的穿着,这可是一个大忙。明代建立之初,朱元璋就发布命令,要禁止胡服,其中点名道姓指出在元代流行的“深瞻胡帽”,这是要禁止的。
既然皇帝老爷下了命令,这种帽子很快就从中华大地上消失了。今天的历史学家想要知道,元代的这种人人都有的帽子长什么样,就很麻烦。因为文献中要么只有文字,要么只有图画,往往无法把两者对应起来。而在《四言杂志》这本小册子中,恰好就画上了这种“深瞻胡帽”。
如果说还有一些问题等待解答,那就是这本册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宋代?它的作者又是谁?南宋时期有大量的儒学大家,有大量的大学者都来亲自编写蒙学教材,连当时的宰相也都是作者之一,对象四言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版的。南宋的大学者们,南宋的宰相为什么会兴起蒙学教材热呢?中国古代的图书出版业到底有多么发达?这些呢,我们都放到下一期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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