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微信上和我的同窗大刘聊天,他不经意地提及了我们早年一起去南疆考察的经历,不禁令人唏嘘。恍惚间就是20年过去了,那时我俩可真是傻大胆,不仅冒冒然地就往和田跑,还敢两个人就直奔无人区里钻。
如今肯定是再也没有那个勇气啦,不过是为了亲身实地地了解和田玉的产状,采集几枚标本嘛,何必以身犯险?记得在外围接应我们的那个司机都曾经说过:“今天再看不到你们下山,我就直接报警,搜救啦!”
青春岁月的莽撞行为就是这样,看似愚蠢,过后回味起来却充满着幸福感。而那时机缘巧合下接触的人与事,也无不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老孔就是这样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盛夏的傍晚,本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在新疆,天还大亮着。大刘我俩基本达成了那次勘查的目标,身体也都快到了疲劳的边缘,于是在旅店里洗过澡,就下楼到一家维族餐馆门口的大排档坐下,准备撸串。
回想到这里,至今我似乎还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迎面吹来的微风,温暖中已略带着三分凉意,轻轻拂去白天留在体内的暑气,真舒服。我俩具体聊的什么内容如今早已记不清了,但肯定与和田玉相关。
可能是因为还没到当地人宵夜的时间吧,所以偌大的摊档上只坐了我们与背后的一对父女,显得有些冷清。酒酣耳热之际,坐在我身后的那个穿白汗衫的中年人忽然扭头,凑过来搭话:“你俩是学珠宝专业的啊?”
一时间大刘和我都有点紧张,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但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十分面善,穿着又略带几分官气,还带着个文静的小姑娘,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于是我们又都放松了警惕,挤出几分笑意,点头承认。
见我俩回应,那人显得有些兴奋,自来熟地自我介绍说:“我以前就是做玉石生意的,不过现在早就改行做农产品贸易啦!但我的第一桶金就是和老婆一起,九九年的时候卖了一块儿这么大的子玉才赚到的。”一边说话,他还用手比划了个篮球大小的姿势。
听他这么讲,我总觉得可信度不高,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大刘,没想到他也正用问询的眼神望向了我这边。估计是看出了我俩的将信将疑,那位大叔干脆把塑料椅子转了过来,侧身对我们说:“我现在可是本地最大的巴达木收购商”。
顿了顿,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名片递过来:“喏,你们叫我老孔就行啦!我还是这里的人大代表,开了个养殖场,供应着本地的羊肉。”
看来这老哥还真有些实力,不过,如果他说的都是实情,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啦。他一个大老板,如此屈尊降贵地亲近我们两个身无分文的毛头小伙子做什么呢?于是大刘开门见山地问道:“孔大哥,您现在还经营和田玉吗?”
老孔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拍大腿,摇着脑袋不无惋惜地叹道:“自打那块石头出手以后,我们两口子就拿着钱开始倒腾干果,有时还往这边卖点小百货,钱赚得安稳,至少是比做玉器生意风险小吧。”
说到这里,只见老孔的两眼空洞,仿佛穿越回到了自己创业时的艰辛岁月。“可打那以后,我每次走到团结广场和桥边的玉巴扎时,都要故意绕开,偶尔实在忍不住了,才进去转一圈,唉!”
听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我有些费解地问:“您这是还喜欢玉?那也容易呀,现在有钱了,随时都可以买嘛!”
老孔只是苦笑:“哪里有那么容易呀,我是眼瞅着这些年的子玉质量越来越差,近来更是过分,干脆把以前扔掉不要的尾矿重新掏出来,专蒙外地来的游客。哪有像我当年卖掉的那块那样,又细又油,还带着块翠的子玉呀!”
“那您也不能为这后悔啊!要不卖了那块儿玉,您哪来的启动资金?也成就不了这么一番事业啦!”我直言不讳。
老孔点点头,又用怜惜的目光望着自己稚气未脱的女儿,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道理我当然懂,要没那块玉的机缘,我也发不了财,更没钱送闺女去加拿大留学,可是过了这个暑假,我就再难见到她了,这也都是钱闹的。”
那时大刘我俩都还没有结婚,更难以理解这人到中年的成功人士,自相矛盾的心情。不过优质的和田子玉我们还是都喜欢的,所以大家又拿这作为共同的话题,聊了许久,方才尽兴而归。
时过境迁,如今大刘与我都快到了老孔当时的那个年纪,虽然仍旧一事无成,但好在蹉跎生活里,有幸结缘了几枚美玉,以慰籍那颗被奔波劳碌所累的无着之心。福祸相依,人生得失自是难料,谨以此文纪念那些曾经在我们的生命中一闪即逝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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