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有个光头路过对我说:“苍天好轮回,善恶终有报。”
我不信,一巴掌就扇在他的光头上。
我认为命在自己手里,人定胜天。
直到现在老了,我才相信这句话不是假的。
不仅我生意出了问题,我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开始后悔曾经做的那些恶事。
1.
我叫彭德,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做一个有德行的人。
但我辜负了他的期望,这些年被我坑过的农民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除此之外,我年轻时为人还极其心狠手辣,别人不敢接的工程我敢接,别人处理不掉的钉子户我来处理。
我所做的第一件恶事就和钉子户有关。
01年,家里煤矿被挖得一干二净。
我们一家就此失业,同时失业的还有煤矿工人。
我不忍看为我们家辛苦多年的工人,就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到自己老家。
我擅作主张把他们聚在一起,前往一个陌生城市——辽宁。
来此之前我是做过计划的。
曾经有一个小兄弟李强在辽宁工地接黑活,这次我就是来投奔他的。
刚到辽宁,我就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直打哆嗦,身后的工友也和我差不多。
看着他们的可怜模样,我暗下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李强听闻我来辽宁,立马给我介绍了个活。
但是这个活很不好干,当然并不是活本身不好干,而是有些钉子户导致这个工地无法开展。
我平生最讨厌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明明拿了钱还不愿意挪窝。
我二话没说带着两个壮汉,准备前往钉子户的家里。
李强立马拦住我说:“德哥,不能这样明目张胆,不然会吃牢饭的。”
我皱了皱眉头说:“你不是接黑活的吗?怎么还前怕狼后怕虎?”
李强说:“现在不同往日。”
接着李强悄悄给我说了一个妙计,我觉得可行。
2.
第二天,天色渐暗,我看到那两家人约好出门。
我知道是李强佯装和他们再商量商量赔偿款。
实则,等他们出门之后,我立马带人把他们的房子推平。
随着挖掘机的轰鸣声,两个小院子瞬间被夷为平地。
此时天也正好黑了。
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跳上挖掘机,像一个胜利者一样离开。
解决了这两户人家,后期的工程开展得很顺利。
只不过他们来工地上闹的次数很多,有些耽误了工期。
那天正在施工,一个老太太走进工地,她拿着拐杖就敲打我们的工人。
李强立马认出了他,他在我耳边说:“这就是其中一个钉子户。”
对这样的人不能心软,我立马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警察同志很快赶到现场,老太太以为是来帮她的。
她哭诉道:“警察同志,我的祖宅被这些人强拆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我缓缓走过去说:“警察同志,这个老太太领了我们的赔偿金,但是不知足,现在来工地上打人撒泼,我们的工人都被他打伤了,请你们主持公道,让她给工人赔偿。”
工人立马配合我,在寒冬把自己衣服脱了,露出刚刚被拐杖打红的背。
警察同志没有犹豫,把老太太带回了警局。
这次之后工地安静了一段时间,一个月后突然冲进来一个年轻人。
“你们还我外婆的命来!你们都是强盗,抢了别人的房,还要别人的命。”
李强跑过去说:“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们给了你钱,不算抢房。人命就更与我们没关系了。”
小伙子哀嚎着说:“你们给的钱连新房都买不起,这么冷的天我们只能住在外面,我外婆活活被冻死了。”
我愣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李强所谓的赔偿金连塞牙缝都不够。
之前的住户之所以搬走,是因为他已经自己去吓唬过一次。
剩下的这两户把房子当作传承一样,宁愿死也不会搬离。
我气地狠狠指着李强,李强说:“德哥,反正结果是好的不对吗?你挣到了钱,养活了这么多人,还养活了我。”
“死一个外人又有何妨?再说了,她的死和我们也没有关系。”
李强说得对,但我那时并不是彻底的恶人,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愧疚。
我把自己锁在车里,抽了小半包烟才好过一些。
3.
如果说那时我坑害别人是为了工友的生活,那之后我坑害工友就是为了自私的自己。
那次事情之后,我带着我的队伍在辽宁有了一点小名气,周围干黑活的老板都会找我。
每次工程我都做得滴水不漏,渐渐地我的内心开始麻木起来。
某天我看着客厅茶几上堆着满满的钱,划分着最终到我手里的部分,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我为什么要把这些钱分出去呢?
我何不全部私吞了呢?
这个想法很危险,但在当时那个连网络都没有的年代,找一个铁了心要跑的人谈何容易?
人一旦有了想法,就会忍不住去实施。
在工地彻底完工,工友等着我发工资的时候,我毅然决然地带着身边最忠心的人,从辽宁跑到了新疆。
跨越大半个地图的距离,我相信不会有人能找到我。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我跑掉了,但是我却忘了亲人还能被找到。
那些农民工找不到我,最终恼羞成怒跑到我家里。
我家人没有说假话,他们这联系不到我,但是那些农民工根本不信。
随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有几个人失去理智,对着我父亲就拳打脚踢,完全忘了我父亲曾对他们的照顾。
老爷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暴行,没几下就被那些工人打得断了气。
这些是我几年后回到家才知道的。
那些工人打了人也跑了,警察找了很多年也没找到他们。
回到家我被气得癫狂,我拿出一百万私下悬赏凶手。
最终曾经一个工友出卖了打死我父亲的人。
我真想当场刀了他们,但还好忍住了,把他们交到了警察局。
4.
再回来说我跑到新疆的事。
到新疆大概是04年,好多工地都处在没人带领,没技术支持的空窗期。
那时新疆到处都是工人,而且那些工人的工资极低。
我立马拿着身上的钱,招聘了一批当地的工人,接下了第一个工程。
不知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人傻,辛辛苦苦干了一整年只敢问我要一万块钱不到的工资。
他们不要我自然也不会多给,就这样我又挣了一笔。
在新疆待的那两年我发生过意外。
我记得很清楚,07年我带人去了新疆的一个县。
意外也就是那时出的。
当地人无论是认知还是思维都远远落后于内地。
干包工头这个行业的人,都知道业内有一个赚黑心钱的方法。
那就是好材料和劣质材料一起使用,其中的差价能让人狠狠赚上一大笔。
只不过当时工地上有一个类似于现在监理的人,他不放心我们这些外地人干工程,非要每天盯着工地现场。
这就导致我的劣质材料根本运输不进去,李强也被那个阿迪力江弄得很烦躁。
李强在我耳边说:“他要是再看着,我就找人来把他绑东北去。”
我一耳光扇在他的后脑勺大骂:“时代变了,能动脑子不要动粗。”
接着我对他说:“我查出来这个阿迪力江的儿子生了病,你试着给他送点钱,看看他能不能站到我们这边。”
李强立马照做,只不过被阿迪力江给拒绝了。
他还义正辞严地说:“有我在一天,你们就别想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我撇了撇嘴说:“他可真清高。”
说完就给他儿子治病的医院打去电话,那个医院恰巧是我的施工队建的,现在还有一栋住院楼还没有完工,我拿这个威胁院长。
院长二话不说就找了个借口把阿迪力江的儿子送了出去。
阿迪力江立马猜到是我们搞的鬼,但他不敢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
夜幕降临,他来到我的别墅,我笑着说:“阿达西(维吾尔语称兄道弟的意思),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阿迪力江嘴唇微动:“彭总对不起,我不该和您对着干,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孩子。”
我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兄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阿迪力江的眼眶红润,就差跪下来求我了。
我这才说道:“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有什么麻烦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当然,我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是也得帮帮我?”
阿迪力江犹豫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阿迪力江这个监理,亲自带着我的劣质材料施工。
他运气不好,别人都没事,就他一个人踩断了不合格的钢筋,从九楼重重地摔下。
当时有人想查这个事情,只不过阿迪力江自己就是监理,别人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5.
现在回想起来,不经意间在我手上已经死去了这么多人。
难怪之前那个光头说我沾染业障,后半辈子若是还不做善事,此生一定会入十八层地狱。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我不信佛也得信因果。
这几年我之前做的事情被查了许多,虽然我能从漩涡中抽身出来,但或多或少也受了很多影响。
我的煤矿、公司都被查封了好几处。
除此之外,我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哪有五十岁的人就卧在床上起不来的?
我越来越信命了,我必须做点什么来洗脱一下曾经做的恶。
我毫不犹豫地捐出我的一半家产给需要帮助的人。
希望老天能善待我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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