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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江钚璃,意为不离,是如今大明江丞相的嫡次女。我的嫡长姐,是大明的皇后。

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姊妹,我的及笄礼办得极为盛大。

唯独谢之轩,我的未婚夫,却在我的及笄礼上让我照顾另一个女人。

1

我及笄那天,京城的雪下得异常大,我叫江钚璃,意为不离,是如今大明江丞相的嫡次女。我的嫡长姐,是大明的皇后。

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姊妹,我的及笄礼办得极为盛大。

京城里但凡有些头脸的达官显贵皆在这天前来贺喜,唯独谢之轩,我的未婚夫。

雪下的那样大,厚帘挡不住的风似乎吹进了我的心里,冰的人心悸。

翠果见我脸色不好,知我定是挂念那人,不由分说塞了个汤婆子在我手心。

在我以为谢之轩定会缺席及笄礼的时候,他来了,还牵着一名着淡蓝色流仙裙的女子。

那流仙裙我知道,西街专门给宫里娘娘供衣裳的裁缝铺子做的,只做了一件,竟是穿在了这女子身上。

谢之轩从她肩上取下自己的白色狐毛披风,这一下,女子身上流仙裙的光彩便如黑夜繁星般洋溢开来,一屋子女眷都透出艳羡的目光,连同我,心里也跟猫抓似的。

我倒不是因为这件流仙裙。

谢之轩径直朝我走来,依旧是温润如玉让我深陷不已的模样,“钚璃,你阿父唤我过去,舒儿这边你帮我照看一二。”

我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谢之轩是我的未婚夫,却在我的及笄礼上让我照顾另一个女人。

一声钚璃,一声舒儿,高下立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应了声是,低眉敛目,一如我活了十五年的模样。

翠果引她去了内侧的席面,我见她嘴角弯弯跟着走,也不知是不是我心境作祟,竟在她的脸上看出了一番胜利者的轻蔑。

女眷席上无人轻看她,皆因她是谢之轩不顾礼法亲自将人送过来给我照看的,而我,这会儿怕已经成了这群面上不显实则内心嗤笑的贵女们的笑柄了。

瞧瞧,天之娇女江钚璃,自己求来的好夫婿,竟是这般对她的。

我心里难受,捂着汤婆子离了席。

外面的风雪像是兜头而来的刀剑,江府的贵女,形容举止出不得一丝错,我阿姊是,我也是,所以哪怕风雪再大,我也断不会为了些许暖意拢紧我的披风。

这种近乎极端的苛刻融进了我的骨子里,以至于此刻我站在爹爹的书房门口,听见谢之轩半带沉重地分析着如今的局势,以及他有意同我退婚的话,我依旧能端庄地默默走开,仿若未闻。

书房面前的走廊长的仿佛不是我幼时跑几步就能到底的那条,脑子里始终回荡着谢之轩的嗓音。

“江相,我与钚璃算不得良配,这……也是圣上的意思。这婚,便退了吧。”

我阿父到底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他不为所动地继续问下去。

“本相入朝为官几十余年,辅佐两代君主,如今本相只问一句,若本相甘愿为了钚璃舍弃这宰相之位做一平头百姓,你可愿娶她?”

谢之轩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不愿。”

平静的话语如同尖锐的石子,硌的我浑身疼。

2

入了闺阁后院,我的眼睛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眼前明明是走过千遍万遍的回廊,我竟还能被弯道凸出的一块石子突然绊住,正当我慌乱无措正欲跌倒之际,一只大手从背后揽过我的腰身,似是飞身转了一圈,我被晃的晕头转向,却还能听见头上朱钗叮铃作响的声音。

“怎的这么些年不见,眼睛还是这般不好使。”

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那名震京城的魔王路三公子不是去边境随父历练了么?怎得这会儿竟出现在这?

可这声音,分明就是。

那人稳稳当当地将我倚墙放好,我这才看清他的脸。

不是幻觉,正是路三公子,路行远。

路行远见我满眼的泪,疑心方才是否动作太过刚硬所以勒疼了我,嘴里又说起同以前一样的混账话,“这京城的小女娘真是娇贵,这都能疼哭?”

我不理他,他却缠在我身后嚷着,“喂,你怎的还是这般无趣,你们江家的女娘,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他,“是,我就是这般的女娘,无趣至极,比不了那些脑子有主意能算能商的,拳脚利落赛马不输男人的,更比不了能带兵打仗的女娘,这世道将我教导成这样,却又嫌我沉闷无趣,你说,我该当如何?”

我第一次这般露出爪牙,路行远被我说的一愣,半天接不上来一句话,我拂袖离去。

转身的刹那,我瞥了路行远一眼,边境真能磨练人,竟将以前软弱书生般的白嫩公子哥给打磨出了些许男子气概。

皮肤黑了些,眉眼俊朗坚毅了些,甚至……我想起他揽住我腰身的那一刹那,抵在我身后的,是他宽厚坚毅的胸膛。

我是在路行远去边境的第二年和谢之轩定亲的,谢家那时还是朝堂新秀,谢之轩在一众老臣中人微言轻,家族势力也不显。

一切变故发生在第二年,那年,我随祖母离京探亲,路上遭遇匪寇,马车被掀翻,而我晕睡过去。迷迷糊糊间,我只感觉被人栓在背上走了很远很远,等到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家中。

所有人都说是谢之轩救了我,那日我差点被那天杀的匪寇抢走,是谢之轩将我祖母平安送回之后又来救我,为此左臂还负了伤,最后终将我全须全尾给救了回来。

我阿母抱着我哭了好大一通,所幸没什么大事,但我却在见了谢之轩之后便丢了魂。

谢之轩得了我家的青眼很快便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也就是这时候,我向爹爹求了一个心愿。

我要嫁给谢之轩,非他不可。

江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爹爹也从来没有将我送进宫的想法,再加之谢之轩确实得他青睐,就这么一谋划,指婚的圣旨很快便下来了。

我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开心过。

那明晃晃的颜色端在我手里,我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它皱了,破了。

可现如今,它也确实破了。

指婚后,谢之轩势如破竹,帮着圣上办成了好几件大事,又深得几位皇子的青睐,关于谢之轩的消息总能传到我这,我心里很是为他开心,一边自豪于我的眼光,一边又有些忧虑,谢之轩,他到底要走到哪一步呢?

3

现如今,他已经晋升成了朝廷必不可缺的官员,圣上忌外戚专权,而我,有一个当皇后的亲姐姐,一时之间,我竟成了他继续巩固地位的绊脚石,若与我坚持当初旨意,圣上便不会继续重用于他,所以,请旨退婚那天,他整整挨了二十鞭子。

多可笑,明明是符合了圣上的旨意,圣上还佯装勃然大怒般在养心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又替圣上办成了一件事,一件他自己的大事。

用二十鞭皮肉之苦求来的退婚。

只是我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愿,哪怕圣上从未忌惮过外戚,这二十鞭,他也迟早会受的。

圣上震怒,谢之轩被打的半个月上不了朝,而我深居简出。

这场闹剧,只我一人痛彻心扉。

痛我得知将要嫁与他时的欢呼雀跃,痛我深信以我之容貌我之脾性他定能与我恩爱白头,其实都是枉然,这段过去的情爱原只是我一人的独角戏。

我及笄礼过后一月,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诞。

娘娘怜惜姊妹,因着我退婚便像是安抚般从宫里拨了好些赏赐下来,她寿宴的前一日还特意寻了颗东海珠做成朱钗赐了我。

京城的贵女们能受邀前去的皆是莽足了劲儿打扮,而我带着满头的赏赐,华贵的公主们也不过如此了。

宫门前禁马车喧哗,可路行远似乎从不把这些繁文缛节放在眼里。

见了我,还是从前的性子,“远远地便瞧见你头上那亮的像灯笼似的珠子。”

我抬眼瞥去,父亲和他正在见礼,我跟着微微屈膝低头,“路三公子说笑了。”

似是对我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有些恼,路行远微皱了下眉头。

擦肩而过之际,我听见他向我耳语,“万一待会儿有什么要紧事你便举起你头上的灯笼,方便小爷我看见你。”

我本想回复他,“皇后寿宴,路三公子纯属无稽之谈。”

话还没出口,路行远已经走远,我回头望去,看见谢之轩引着舒儿遥遥站在那儿。

他刚应是看见了路行远与我耳语时的亲密,可他眼中毫无波澜。

我转过头,快步跟上阿父阿母。

一行人随着宫人的引荐踱步至宴席处,男女分席,不过所有人都在一间大殿内,倒是哪家小女娘想相看哪家公子便是容易的多了。

我坐的席位靠前,对面便是路行远,眼看着他朝我嘴角弯弯的咧笑举杯,我气闷地连面前素来爱吃的芙蓉糕都没了胃口。

旁边的席面是朝中向来与我爹爹不对付的左丞相之女左素素,同样的,我与她也不对付。

印象里,我学什么她便学什么;我买了什么现下时兴的首饰,她便也去搜罗;就连我交了几个世家小姐做朋友,也尽数被她教唆地同我离了心不再往来。

这不,昨儿个刚知道我得了东海珠做朱钗,今天便也不知从哪儿寻来了相仿的珠子,只是明眼人瞧那珠子便知差了十万八千里。

路行远一语成谶,舞女里混进了刺客,正欲刺杀当今圣上。

原本灯火通明的大殿此刻被灭了烛光,贵人们头上闪着亮光的朱钗成了最好的指引。

4

刺客人数不少,一时间大殿里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官兵涌进来保护帝后,而我则更加担心我那柔弱胆小的阿母。

借着微弱光线,我还看见谢之轩护着舒儿奋力抵抗的模样,他似乎想冲过来,却被刺客缠着手脚,我不禁冷叹,想护的人已经在身后了,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我弓着身子往阿母的席面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早已经吓破胆的左素素,一黑衣人被官兵逼至她身前,她不想着躲却还拽住我的裙角将我推出去做了替罪羔羊,天知道她是怎么生的这般大力的。

刀剑下来的那刻我闭着眼睛准备赴死,却并未传来预想般的疼痛,但我仍然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喷在我的脸上,我听见路行远的声音,“差点救错人,那蠢女娘干嘛和你带一样的朱钗?”

血液融进我的眼里,我想我此刻的面容一定可怖极了,但我还是想哭,想狠狠地哭,我不怕死,但刚刚路行远替我挡那一刀的时候我的感官骗不了人,若那一刀是划在我身上,我不被杀死大概也会被痛死。

我听见自己瓮声瓮气的声音,“谢谢你,路行远,真的谢谢你。”

“别谢了,这破珠子你别戴了,还嫌刺客看不到你吗?都快给整个大殿照亮了……”

“你胡说,你刚刚还说差点认错,她那珠子明明是仿制的,光效甚微,而我的是白枳光,她则带些微黄光……”

我边哭边跟他解释这珠子,而他在我身前刀剑都快抡出火光来了。

左素素蹒跚着爬了起来,身后黑衣人的大刀即刻便要挥刀砍了她的头颅,我着急地朝她大喊,“左素素,趴下!把你头上珠子丢了!”

她似乎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晦暗不明的,看不真切,到底还是有人前来救了她。

是谢之轩。

左素素正处在我的席位,谢之轩一手扯着舒儿,一手护着左素素,眼见着这些人没了生命危险,我偷偷地松了口气。

黑衣人逐渐被清退,殿内重新恢复光明,那些被擒获的黑衣人皆是死士,一看事情败露便咬了嘴里毒药,路行远连卸掉下巴的时间都没有。

我远远地望见母亲和阿姊站在一起,阿姊朝我点头,是不用担心的意思。

“喏,你的老情人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把路行远这张嘴给堵上。

谢之轩走了过来,路行远在我身旁掷着我的珠子玩,刚才一番争斗,朱钗早和珠子分离开来,我也不知道怎的就到了他手上。

“谢某谢过路三公子相救钚璃。”谢之轩礼节惯是不差,只是我如今与他退婚,替我谢人已经不是他需要做的事了。

“小爷我想救谁就救谁,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更不……错把鱼目当明珠。”

路行远一把接住掷的高高的珠子,我鲜少看见这般冷意的谢之轩,思来想去大概是他将左素素认成了我,阴差阳错救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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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退婚,谢公子不必再为钚璃之事烦心,路三公子对钚璃的恩情,钚璃自会报答。”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路行远似乎笑出了声,又或是我没听真切,匆忙抬头之际,我确实看见了路行远还未收起的笑意,我想起他的伤,左边臂膀上还淌着血,这个人都不怕痛的吗?

正思酌间,路行远身子一歪,竟整个人硬生生倒在我身上,我知道他一向没个正形,却不料他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我再看他那为我挨刀的手臂,伤口处已发起黑来,竟是淬了毒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