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约宋词：“词中李商隐”吴文英那些极致落寞的神仙词句|吴文英|怀人|李商隐|杜秋娘|诗人|辛弃疾

吴文英的词作数量丰沃，风格雅致，多酬答、伤时与忆悼之作，世人称他为“词中李商隐”。

纵观吴文英的一生，没有任何重大的政治活动可言，游历范围也大致局限于江、浙两地，他之所以在南宋驰声传名，主要是由于他那些哀艳动人的词篇。吴文英的《梦窗词》存词三百余首，在南宋词人中仅次于辛弃疾。

其内容除部分酬酢之作外，有不少是抒发“绵绵长恨”的恋情词，其中著名的长篇《莺啼序》，极言相思之苦，所表达的低回缠绵、生死不忘之情催人泪下，其艺术感染力远非那些描写幽会欢情的艳词可比。在措词、用典、结构上无不刻意求工，因而在古今长调中享有极高声誉，广为后人传诵。

“词中李商隐”吴文英极致落寞的神仙词句：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

——《唐多令·惜别》

怎样合成一个“愁”，是离别之人的心上加个秋，此处词句可以说是信手拈来，涉笔成趣，毫无造作之嫌。吴文英的这首《唐多令》写的是羁旅怀人。全词字句不事雕琢，自然浑成，在吴词中为别调。

自唱新词送岁华。鬓丝添得老生涯。十年旧梦无寻处，几度新春不在家。

衣懒换，酒难赊。可怜此夕看梅花。隔年昨夜青灯在，无限妆楼尽醉哗。

——吴文英《思佳客·癸卯除夜》

十年的旧梦已经无处追寻踪迹，多少个新春，我都不是在家度过。是一首除夕感怀之作。诗人看着新旧之年的交替，不禁感叹岁月年华的消逝，自己却经常羁旅在外，无法归家；感叹自己之贫困潦倒，并作贫富对比。词人悲今悼昔，抒发了穷愁潦倒，寂寞失意的孤苦之情。

山远翠眉长。高处凄凉。菊花清瘦杜秋娘。净洗绿杯牵露井，聊荐幽香。

乌帽压吴霜。风力偏狂。一年佳节过西厢。秋色雁声愁几许，都在斜阳。

——吴文英《浪淘沙·九日从吴见山觅酒》

远望寒山，空蒙蒙地带着青翠欲滴的山气，身在高处也只觉得凄凄凉凉。傲霜迎风的秋菊，枝干细长，好像一位婀娜多姿的歌女。词中引用了文学故事的人物“杜秋娘”。杜牧在《杜秋娘诗序》中说她唐朝时候金陵的一位女子，原为节度使李铸的妾，秋娘擅长《金缕衣》这首曲子。后来入宫成为了宪宗的宠妃。但是老时归家后却是穷苦无依。在古文里引用杜秋娘的典故大多是用来泛指那些年老色衰的女子，也用以比拟秋日之花。

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宫城。箭径酸风射眼，腻水染花腥。时靸双鸳响，廊叶秋声。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吴文英《八声甘州·灵岩陪庾幕诸公游》

极目远眺四方，缥缈的长空万里，云烟渺茫向四处飘散。不知是何年何月，青天坠下的长星。是一首怀古词。吴文英在外游历时途径灵岩山，看见吴国的遗迹想起了吴国兴衰的史实，由此联想到宋朝的国事，诗人一时间有感而发遂作此词。吴文英是南宋的一位奇才雅士，但他一生政治不得志，终志只能将满腹经纶寄之于词曲。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吴文英《风入松·听风听雨过清明》

蜜蜂频频扑向你荡过的秋千，绳索上还有你纤手握过而留下的芳馨。这是一首西园怀人之作，也是一首伤春之作。词人在吴地的西园里与心爱的情人分手，所以西园是词人的伤心之地，但同时也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这首词写了伤春与伤别的交融，形象丰满，意蕴深邃。“听风听雨过清明”，起句貌似简单，不象梦窗绵丽的风格，但用意颇深。

润玉笼绡，檀樱倚扇。绣圈犹带脂香浅。榴心空叠舞裙红，艾枝应压愁鬟乱。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

——宋代·吴文英《踏莎行·润玉笼绡》

这首词是作者在端午之日忆念他苏州去姬的感梦之作。江面上的雨声淅淅沥沥，却无法望到思念中的你。只有萧萧的晚风吹着菰叶，那境味简直就像已经到了秋季。词人对伊人之在端午日以采丝系腕一事留有特别深刻的印象。这就无怪他在这次梦中也注意及此，并在梦醒后仍念念不忘了，从梦境回到现实，并就眼前景物，寓托自己自“午梦”醒来直到“晚风”吹拂这段时间内的悠邈飘忽的情思和哀怨的心境。

青春花姊不同时。凄凉生较迟。艳妆临水最相宜。风来吹绣漪。

惊旧事，问长眉。月明仙梦回。凭阑人但觉秋肥。花愁人不知。

——宋代·吴文英《醉桃源·芙蓉》

荷花与百花开花于不同的时间，荷花因开花太迟而孤寂异常。荷花既有春花的丰容华彩，又有秋花的艳质冰骨，但却因为它不能植根于陶谢名门之中，就像那格调迥异世俗、无以自托良媒的未嫁的贫苦女子。词人虽不遇于时世，却有未肯俯仰俗流的心志，于是，词人于某日创作此词，借咏荷花以抒写词人生不逢时的慨叹。

门隔花深梦旧游，夕阳无语燕归愁。玉纤香动小帘钩。

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东风临夜冷于秋。

——宋代·吴文英《浣溪沙·门隔花深梦旧游》

那道门隔着深深的花丛，我的梦魂总是在旧梦中寻游，夕阳默默无语地渐渐西下。归来的燕子仿佛带着忧愁，一股幽香浮动，她那纤纤玉指扯起了小小的帘钩。词人梦游旧地却没有与情人相见，梦醒之后才体会到离别后的痛苦与伤感，借梦写情，更见痴情，让人感受到一种凄凉的情感。

阆苑高寒。金枢动、冰宫桂树年年。翦秋一半，难破万户连环。织锦相思楼影下，钿钗暗约小帘间。共无眠。素娥惯得，西坠阑干。

谁知壶中自乐，正醉围夜玉，浅斗婵娟。雁风自劲，云气不上凉天。红牙润沾素手，听一曲清歌双雾鬟。徐郎老，恨断肠声在，离镜孤鸾。

——宋代·吴文英《新雁过妆楼·中秋后一夕李方庵月庭延客命小妓过新水令坐间赋词》

“徐郎老”三句，太息己之孤苦。“徐郎”——徐陵幼聪颖能文，释宝志尝称为“天上石麒麟。”曾任梁通直散骑侍郎，其文辞藻绮丽，与庾信齐名，时称“徐庾”体。这里是词人自诩。此言自己虽象徐陵那样自幼聪颖，文辞绮丽，但却命运不济，至老一事无成，更为恨声连连的是，自己老景凄凉，形单影孤，肠断无人识也。

泪荷抛碎璧。正漏云筛雨，斜捎窗隙。林声怨秋色。对小山不迭，寸眉愁碧。凉欺岸帻。暮砧催、银屏翦尺。最无聊、燕去堂空，旧幕暗尘罗额。

行客。西园有分，断柳凄花，似曾相识。西风破屐。林下路，水边石。念寒蛩残梦，归鸿心事，那听江村夜笛。看雪飞、苹底芦梢，未如鬓白。

——宋代·吴文英《瑞鹤仙·秋感》

这首词为忆苏姫之词。吴文英与苏姬情爱最笃，但吴文英卸幕离职，迁居杭州以后，苏姬便离开了他。他写下了许多忆念苏姬之作。这是他再至苏州因风雨愁人而忆姬时所作。

写的是词人离井背乡，在外羁旅行役以度生计，但在此时此刻，即使去园中所见的也无非是残柳败花，而这凄凉的秋景，又与当日与苏姬分手时的西园景色极为相似，更加引起伤感情绪。借风雨秋景抒发作者的感慨以及思念去姬之情，又从思念带出对秋天景色的感触。

波面铜花冷不收。玉人垂钓理纤钩。月明池阁夜来秋。

江燕话归成晓别，水花红减似春休。西风梧井叶先愁。

——宋代·吴文英《浣溪沙·波面铜花冷不收》

当年像双燕呢喃话归，清晨时劳燕分飞，各自西东，仿佛随着春意终结，水面上莲荷凋谢了艳红。瑟瑟西风吹过天井的梧桐，最感到悲愁的叶子先自飘零。此词乃是借写西湖秋夜之景，以此来怀念旧人之作，词人回首当年与情人离别的情景，劳燕分飞，西风吹过梧桐树上的叶子迎风落在井边，西湖水面上娇艳的荷花也已经凋零败落了，此情此景充满了悲凉萧瑟之感，词人不禁感叹时光的流逝和对情人的相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