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县有个书生范正平,家中颇有一些资财,除了读书写字以外最爱游山玩水。

这天一大早,他骑着一匹快马,独自出门去登山望景,走了大半日到了山顶,花红柳绿,景色怡人,流连忘返。

这一高兴就忘了时辰,直到太阳落山,这才一拍脑门:“哎呀!天色已晚,得赶快回去了!”

于是牵着马找到山中小道往山下赶,走到山脚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幸而明月当空,倒也看得清道路。

“趁夜行路,明月作伴,别有一番情趣呀!”

范正平正上马缓行,走到一处密林,忽然看见几间瓦房,门口挂着灯笼,竖着招牌,还立着一名妇人,原来是一家小店。

妇人见了范正平,招手道:“那位骑马行路的客官,天黑路远,不如在小店用饭歇息再走!”

妇人声音犹如黄莺鸣叫,非常温柔悦耳,范正平此时正好有些饥饿困倦,于是下马来到小店门口。

待看清妇人容貌,他心中吃惊。妇人两颊融融,双目晶晶,柳眉杏口,竟然十分貌美。

范正平年少时也曾去过烟柳之地,见过许多花魁头牌,只是和面前这妇人一比,简直犹如庸脂俗粉,有云泥之别。

好不容易收回思绪,范正平拘谨道:“掌柜的,我是上山踏青的书生,只因贪恋景色误了时辰,现在腹中饥饿,请问有没有什么吃食?”

妇人掩口一笑:“有有有,快请进来!”

进了屋中,只见摆着四张方桌,此时空无一人。

此时,后厨忽然跑进来一只大黑狗,看见范正平也不叫唤,围着妇人小腿转。

“客官莫怪,这是小店饲养的土狗,用来看门护院。”

范正平好奇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么?”

妇人道:“小女子胡氏,原本是与丈夫共同开店,数月前丈夫外出,听同行的人说他落崖而亡,至今尸骨无存……”

说罢,低头擦拭眼泪。

范正平见如此貌美的女子却独守空房,心中爱怜。

随后他点了三盘小菜,胡氏进后厨忙活,不一会儿端出来几盘香喷喷的菜肴。

范正平本就有些饥饿,闻见香味,食欲大开,连吃两大碗饭,这才满意地擦擦嘴。

胡氏收拾了碗筷,又道:“趁夜行路多有不便,公子不如就在小店客房歇息一晚再走?”

“也罢,我也疲乏了,就歇息一晚。”

胡氏欣喜,引范正平到了后院一间客房歇息。

范正平吹灯躺在床上,脑中浮现出胡氏貌美的面容和娇美的身躯,小腹似有火烧,辗转难以入眠。

正心浮气躁时,房门忽然被推开,范正平急忙起身点灯一看,却是胡氏进了门。

“掌柜的……你这是……”

女子媚眼如丝,脸红道:“长夜漫漫,独守空房,想找公子作个伴……”

范正平一听大喜,心中明了,急忙关门吹灯,将胡氏搂在怀里,只觉得她呵气如兰,娇躯柔软,引得自己更加烈火焚身。

正在此时,院外忽然有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夫人!我回来了!夫人你在哪里!”

范正平一惊:“是谁在喊叫?”

胡氏也面色惊慌起来:“听声音是我的丈夫!他怎么回来了!”

“什么!这!”

范正平惊慌失措,急忙放开胡氏,而此时房门已经被一个汉子一脚踹开。

“我方才听见这间房里有声音,夫人你在里面吗?”

汉子点灯一看,只见房中有一男一女,女人自然是自己的妻子,而男子却并不认识,想来是过夜的客人,只是半夜三更,妻子怎么会出现在客人房里?

此时胡氏捂脸站在一旁,范正平长袖遮面也不敢言语。

汉子气急,破口大骂:“好啊!我才刚走几个月,你竟然就跑到男子房中过夜!看我不打死你!”

汉子怒发冲冠,暴跳如雷,捏紧拳头就要暴打胡氏。

范正平虽然害怕,但担心胡氏受伤,急忙道:“你一走数月了无音讯,听人说已经落崖死了,也怪不得她不守贞洁!”

汉子听见这话,止住举起一半的拳头。

一旁的胡氏掩面哭泣,十分伤心。

“我确实落崖受伤,后来被樵夫所救,伤好以后这才回来,哪里就死了!”

范正平急忙又道:“我与胡氏并未发生男女之实,还请不要打她!”

汉子的怒气这才稍微消了一点,随即又对范正平道:“今夜之事,你势必作出赔偿,否则我明日就报官处置!”

范正平急忙应允:“应该的!应该的!我随身带有一百两银票和几两碎银子,就算作对你的赔偿,还望不要声张。”

汉子一把夺过范正平递过来的银票银子,又抓住胡氏胳膊往外拉扯:“快走!”

待二人离去,范正平急忙关门,这才长出一口气:“唉!晦气!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范正平收拾了包袱跨上马,急忙离去了。

走了一个时辰,路过一个集市,只好下马牵行。

人来人往中,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老道,拉住范正平道:“这位公子,为何你的身上沾染了一些妖气?”

范正平正因为昨夜之事心中不悦,只当他是个江湖骗子,没好气道:“什么妖气鬼气,我身上没有银子,别来烦我!”

“公子莫恼,你昨夜一定遇见了怪事,身上的妖气还未散去,贫道不会看错。”

范正平一听,觉得此人有些道行,收起傲慢,将老道引到僻静处,叹气道:“我昨夜在山脚下一家小店投宿过夜,不料……”

他一五一十讲述了昨夜的遭遇,老道听罢笑道:“公子,是你上当了!”

“我上什么当?”

“那女子和汉子必然不是凡人,否则你的身上不会沾染上他们的妖气,我猜是山中妖物成精,讹诈你的钱财罢了。”

范正平仔细回想思索道:“是呀……为何那女子半夜进我房门,又为何如此巧合,他的丈夫就半夜回来了……”

老道笑道:“碰见我是你的造化,你快带我到那小店看看,若是真有妖孽,也好就地捉拿。”

范正平也想弄清楚事情原委,点头答应,带着老道原路返回,二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又回到范正平昨夜投宿的地方。

只是奇怪的是,他明明记得几间瓦房就在此处,但此刻只有青草大树,小店却凭空消失了。

“奇怪!真是奇怪!晨间我才从这里离开,绝对不会认错,那小店哪里去了?”

老道站在一旁,环视一周,忽然看见脚下一片瓦盖着一块青转,笑道:“不用找了,在这里。”

“嗯?在哪里?”

老道一指瓦和青转。

范正平摇头:“道长莫开玩笑,这分明只是一片瓦和一块青转而已。”

老道一脚踩住砖瓦道:“不信?我这就叫他现形!”

说罢用力一脚跺在砖瓦上,直踩得咯吱直响,那瓦片却并没有碎裂。

片刻后,忽然从瓦片和青砖的缝隙中飘出来一黑一白两道气,汇聚在一旁化作两道人影,一道汉子声音怒气冲冲道:“是谁打扰爷爷的美梦!”

范正平一惊,仔细一看,却是昨夜那貌美女子和她的丈夫。

“你们……你们果然是妖怪!”

老道冷哼一声:“黑狗白狐,好久不见,我可又捉住你二人的把柄了!”

女子和汉子一见老道,慌忙下拜道:“原来是神使大人!小妖拜见!”

范正平被眼前的一幕弄得一头雾水。

老道冷声道:“那日因你二人点石成金蒙骗凡夫,我收了你二人大半术法,如今为何又干起了讹诈他人的勾当?”

女子慌忙道:“神使恕罪!是我二人贪恋红尘俗物,又失了点石成金的术法,没有银钱以供开销,这才在此开店,设计讹诈孤身过路的客人……”

“哼!屡次骗人!再收你二人余下的术法,罚做一百年凡人!”

老道一甩拂尘,几道青光从二人身上飘散出来,二人当即犹如被抽走了手筋脚筋,瘫倒在地。

“你们讹诈范正平一百零八两银子在何处?拿出来!”

汉子急忙从怀中摸出来银票和银子道:“这在里在这里!”

老道接过,递给范正平道:“银子我为你讨回来了,二妖已经被我削去术法,再不能为害。”

范正平收好银票和银子,正要询问老道事情原委,老道却忽然消失不见。

“这……他?”

胡氏叹气道:“公子,神使已经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氏幽怨道:“事情是这样……”

原来胡氏是山中白狐成精,汉子是山中黑狗成精,二人勤修苦练数百年,终于在十年前得了人身。

化成人形之后,二人结为异姓兄妹,遁入繁华之地游历红尘。

只是二人很快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就用点石成金术变出来许多金子,整日吃喝玩乐。

一日,东岳大帝差遣神使找到二人,先是将二人打了个半死,又斥责道:“你二妖贪恋红尘,点石成金迷惑凡夫,假金子总会变回石头,到时候引出争端酿下血案,后患无穷!罚削去二妖八成术法,赶出城去静心修炼!”

就这样,二人被神使削去八成术法丢出城外,但二人依旧好吃懒做,没有银子过活时,就用砖瓦变化出客栈,再假意引男子过夜讹诈钱财。

如今二人作恶又被神使发觉,削去全部术法,此刻却是与凡人无异了。

范正平听罢,看着垂头丧气的二人,又好气又好笑,规劝道:“你二人好不容易修得人身,为什么又要自甘堕落?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胡氏后悔道:“可是我二人没有什么手艺,如今又失了全部术法,今后可怎么过呀!”

范正平思索道:“昨夜你烹饪的小菜十分可口,何不经营酒楼?我愿意出资相助,只是今后莫再骗人讹人了。”

女子欣喜道:“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那就多谢公子了!”

随即范正平带三人回到城中,选了一处往来繁华的地方租下铺面,又购齐了锅碗瓢盆和食材,叮嘱二人一番后才离去。

不久之后,祁阳县中“仙客来酒楼”因饭菜可口,老板娘十分貌美而声名鹊起,每日顾客满座,日进斗金。

范正平也时常到仙客来酒楼吃饭,叮嘱胡氏和汉子好生经营酒楼。

一年以后,范正平忽然宣布成亲,众人都传:“那范公子娶了仙客来酒楼的老板娘,郎才女貌,十分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