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县有个书生何岱,二十一岁,相貌英俊,为人刚直,只是家境十分贫寒,弱冠之年还未娶妻。

这年他外出探望患病的舅舅,一路往返上百里路,回来时路过一处荒野,此时天色已晚,无处投宿,心中焦急。

正在四处瞭望寻找人家时,忽然发现不远处隐约有一户人家,心中大喜,急忙前去投宿。

只是到了面前一看,哪里是什么人家,分明是一座破庙,只剩下大殿和一间偏房,其余都垮塌了。

“唉,无处可去,只好将就一晚了。”

何岱无奈,见偏房残破,大殿尚且大部分完好,推门进去,蛛网满布,一地杂物和尘土。

大殿门窗破烂,到处漏风,他担心蛇虫鼠蚁滋扰,于是找到几块破木板,在墙角围成一个挡风的角落,就躺在里面睡觉。

不一会儿,外面下起小雨,何岱听见雨声,庆幸自己好歹有一个过夜的地方。

半夜时正睡得迷迷糊糊,殿门忽然被人推开,又“砰!”得一声关上。

何岱被惊醒,担心是过路的歹人,不敢起身查看,只通过木板的缝隙往外偷看。

只见来人点燃一只蜡烛,就坐在神台前说话,因为木板挡住了何岱,又在角落阴暗处,来人并没有发现他。

何岱偷看到来人的身形样貌时,惊讶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只见进来的却是两只黄鼠狼,用后腿着地行走,动作像人一样,竟然还开口说了话。

“这鬼天气,幸好这里有一个破庙避雨。”

“是呀,差点成了落汤鸡!”

何岱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头狂跳,心道:“此处荒郊野岭,也不知道这两个妖孽是善是恶,还是静观其变,不要暴露身形为好!”

两只黄鼠狼你一言我一语谈论起来。

一只黄鼠狼道:“大哥,明日当真要抢亲么?”

另一只黄鼠狼道:“当然要抢!我爱慕白九妹多年,一定要得到她!”

“可是那新郎胡霸山可不是好惹的!咱们如何敌得过他?”

“嘿嘿,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胡霸山恐怕活不过后天了。”

“还是大哥你智谋深远,竟然连胡霸山也能除去,小弟实在佩服!”

“哈哈哈,区区小计而已,这方圆数百里,除了赵家村的赵权,我还没有怕过谁!平常我避让胡霸山,只是不想与他为敌罢了,如今他要强娶白九妹,我决不能容忍!明日午时一过,白家的送亲队伍会路过三十里坡枫叶林,我们就在那里动手!”

何岱心中猜测:“看来是两只妖孽商议着要抢别人的新娘,还要设计害死新郎,真是可恶!明日我要留意留意。”

不一会儿雨停,两只黄鼠狼出门而去,过了好一会儿何岱才敢起身。

第二天天一亮,他急忙离开破庙,四处打听之下,终于找到了赵家村的赵权,原来是一个杀猪匠。

赵权听完了何岱昨夜在破庙中的见闻,奇怪道:“那黄鼠狼为什么会惧怕我?”

思索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三年前我腰间别着杀猪刀路过山林,遇见一只黄鼠狼在林中奔走,我大喝一声拔出杀猪刀扔向那黄鼠狼,正好击中它的后腿,那黄鼠狼受伤而逃。莫非你昨夜在破庙中看见的其中一只黄鼠狼,正是三年前被我打伤的那只?”

何岱点头道:“极有可能,兄台你常年杀猪宰羊,身有煞气,那杀猪刀也是辟邪之物,打伤了那黄鼠狼,它自然肝胆俱裂十分害怕。”

赵权也是一个仗义直爽的人,一听黄鼠狼成精害了新郎,又要抢别人的新娘,怒不可遏道:“它竟敢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既然被我得知,决不能放任不管!”

随即他请何岱带路,手提杀猪刀往三十里坡枫叶林奔去。

到了枫叶林中,二人埋伏在一旁。

果然到了午时,从南边来了一队送亲的队伍,披红挂彩,吹吹打打。

何岱伸头探望:“来了来了!只是奇怪,为什么不见迎亲的新郎,只有送亲的抬着轿子。”

队伍走进枫叶林时,从北边来了两个黄脸瘦身的汉子,两个汉子挡住众人道:“不必送亲了!胡霸山已死!”

众人大惊,轿子中的新娘出声问:“你说什么?胡霸山死了?”

一个汉子道:“他强霸你为妻,却又傲气十足,不来迎亲,只叫你自家前往,你难道甘心受辱么?”

新娘道:“胡霸山乃此地一霸,他以我一家老小安危相威胁,我不能不答应……”

正在此时,从北边急匆匆来了一个汉子,走到轿子前道:“不好了!姑爷他……他被猎户用箭射死了!”

汉子道:“哈哈哈!如今胡霸山已经身亡,你不必嫁给他了!”

新娘沉默片刻,又喜又忧道:“多谢黄大哥替我解围,如今胡霸山已死,我这就回去了。”

不料两个汉子挡住正要打道回府的轿夫道:“且慢!我冒险为白九妹你解围,你不愿嫁给胡霸山,嫁给我可好?”

“不不不!我已决意终身不嫁,在家侍奉双亲,还望黄大哥黄二哥不要为难我。”

“不行!我杀胡霸山就是为了娶你!如今正好队伍齐备,我这就换上一身喜服,娶你回家!”

二人拉住轿子,不让白九妹离去。

这一幕被何岱和赵权看在眼里,二人唾骂道:“看来这两个黄脸汉子就是那两只黄鼠狼了!那胡霸山强娶良家女子,死不足惜,但他二人所作所为又与胡霸山河异?我们不能不管!”

二人商议片刻后,何岱忽然冒出头来道:“妖孽休要猖狂!成亲本是你情我愿的事,为什么争来抢去,成何体统!”

黄脸汉子道:“你是什么人?休要多管闲事!”

正在此时,赵权忽然在二人背后出现,手拿杀猪刀大喊:“孽畜!还记得我么!”

一个汉子听见喊叫,回头一看吓得脸色大变:“是你!屠夫赵权!”

“正是我!那日没有将你杀死,留你一命,今日你又在这里强娶女子,不要走!再吃我一刀!”

汉子肝胆俱裂:“不敢了不敢了!不要杀我!”

边说边飞也似得往枫叶林外逃跑,另一个汉子见状,急忙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待二人逃远,轿子中的白九妹下轿来对二人盈盈一礼道:“多谢二位替我解围!”

此时白九妹丢掉了盖头,露出一张美若天仙的俏脸。

何岱不禁感叹:“姑娘如此貌美,也难怪引得二人相争了。”

赵权道:“多亏何岱昨夜在破庙中听见了二妖谈话,这才请我来吓走他们,否则你才离狼窝,又入虎穴。”

白九妹再谢何岱:“多谢公子!”

何岱急忙相扶,道:“如今事毕,姑娘还是早些回家,以免二妖又来滋扰。”

白九妹道:“我也有此担忧,待二位走后,他们又来滋扰,可如何是好。”

赵权在一旁大咧咧道:“那你就早日嫁人,断了他的念想!我看何岱兄弟就不错,人品正直,相貌英俊,与你正好相配嘛,哈哈!”

何岱不好意思道:“赵大哥你说笑了!”

白九妹一双媚眼看向何岱,低下头脸红起来。

赵权看出端倪,揶揄道:“你看你看!人家姑娘分明就有此意,现在轿子人马齐备,不如就拜堂成亲罢!若是新娘独自打道回府,有损名节,叫人说闲话!”

白九妹一听,脸色更加羞红,转过身去不敢看何岱。

何岱也看出来白九妹的心意,结结巴巴道:“姑娘貌美贤淑……愿意嫁给我,我求之不得!只是……只是家境贫寒,实在怕委屈了姑娘……”

白九妹转过身来,眼神坚定道:“公子正直仗义,即使眼下贫寒,早晚有出头之日,我不嫌弃!”

赵权哈哈大笑:“人家姑娘都这样说了,你还扭捏什么!快快快!带上送亲队伍,快往你家赶!”

何岱激动万分,急忙点头,扶白九妹上了轿子,领着队伍一路回了自己家中。

何岱家中只有一个老母,见儿子出去一趟却娶回来一个媳妇,万分高兴,乐呵呵受了二人三拜,成了一家。

三日后,赵权找到何岱道:“三日前,同村的猎户马大力在山中断石崖蹲守,用箭射杀了一只硕大的黄毛狐狸。我问他为何知道那狐狸要从断石崖过,他说夜间梦见一个黄脸汉子,叫他在断石崖蹲守射杀狐狸。想来是黄鼠狼用计,将胡霸山骗出来,又叫马大力将他射杀了!”

何岱这才明白前因后果,赵权又提醒道:“我思来想去,白九妹一家恐怕也不是凡人,你要当心!”

何岱道:“我其实已经猜出来九妹是狐仙,但是她嫁给我为妻,是人是妖我也不会嫌弃。”

不久后,何岱跟随白九妹回到岳父岳母家中。

二老正为小女儿出嫁恶霸一事担忧不已,见白九妹带回来一个好女婿,转忧为喜,赠送了二人许多金银,助二人成家立业。

何岱在岳父一家的资助下专心读书,不久后连中秀才和举人,后来又中了进士,官封知州。

两年后,白九妹为何岱诞下一子,合家欢乐,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