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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医言难尽

作者 | 杨千羽

农村疫情,比专家们的预测爆发得更早一些。

去年12月17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吴尊友分析,这个冬天的疫情将分为三波,12月中旬到1月中旬是第一波,以城市为主;春节前后是第二三波,春节的返乡潮,会把疫情扩大到农村地区。

现实是,安徽、湖南、山西、重庆、山东多地的农村村民、村干部、乡镇工作人员告诉《医言难尽》,感染高峰早已到达,“村里的人基本已经阳遍了”。

退烧药紧缺,血氧监测仪、新冠特效药一律没有,村医忙得饭都吃不上,已经出现了老年人死亡,这就是当前农村的现状。

根本不知道阳没阳

很多农村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阳没阳。“全凭个人感觉”,多位农村人对《医言难尽》表示。

人在外地的王先生一直很担心家里人的身体状况。他老家在重庆某个贫困县下的农村,距离县城三十多公里,到镇上也得十公里左右。爷爷奶奶八十多岁了,母亲虽然才五十多岁,但因为有癌症,也属于新冠高危人群。疫情放开后,家里人没有一点准备,抗原和退烧药,全都没有

唯一能做核酸的地方,在镇上。但农村交通极其不便,要搭别人的车才能去镇上,“到镇上30分钟是常事”,而且核酸收费,农村人并不会浪费钱主动去做核酸。“他们不会主动去,等得了就躺起了”。

所以至今为止,王先生爷爷奶奶都不知道自己阳没阳,只是觉得前段时间不舒服,症状跟感冒差不多,躺了几天就好了。

王先生既觉得庆幸又感到后怕。爷爷奶奶作为80多岁的高危老年人,在没有任何防护和监测的情况下,安稳度过了新冠。要是万一发展到重症,结局完全不敢想。

重庆另一个村的刘先生也有同样的遭遇。他的父母都出现了症状,母亲发烧、喉咙疼,父亲浑身无力、头疼,但都没进行任何治疗,像感冒一样挨一周就好了,也没做核酸和抗原进行确诊,“我在深圳都买不到抗原,更别说他们了”。

四十多岁的小姨夫去了镇医院

杨女士所在的河北保定农村,就没有这么幸运,近期出现了多个死亡案例。

父母告诉她,村里2天死了3个人。

同学告诉她,爸爸去世了。

丈夫告诉她,小姨父去世了。

小姨父四十多岁,出现新冠症状后第三天,因为心口痛得难以忍受,到乡镇医院看病,但到医院后短短2分钟就迅速去世了。

杨女士也说不好小姨父究竟是不是因为新冠去世。因为在农村,贫瘠的医疗条件注定了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

杨女士的母亲曾经高烧了几天,想让自己和家里人都去输液。杨女士知道后阻止了,“农村的解决办法就是输液,输液解决一切病”。但输液是最危险的给药方式,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用药原则是——“能吃药不打针,能打针不输液”,但在国内很多地方,输液往往成了最简单快捷的首选给药方式和治疗常态,这隐藏了很大风险,多个地方曾经明确出台了门诊输液的限制措施。

好在最后,没有输液的杨女士家人,也靠着硬扛恢复了。

村干部找网友捐药

湖南衡阳市一个村的村干部,正在积极自救——通过公益团队向网友申请退烧药援助

李先生告诉《医言难尽》,村里有3200多个人,其中530多位是60岁以上老人。12月9号开始,村里出现了1例阳性,到23号的时候,已经发展到9例了。

这是李先生唯一知道的确切阳性数字。因为23号后,镇医院的核酸检测停止了。

到目前为止,村里所有的药物,是当时申请的200多份预防新冠的中成药。李先生表示,眼下的困难就是药不够,村里面的村医每天都在打针,吃的药就很少,不够。

村医开出了一份药品需求单,上面显示,需要999感冒灵、小柴胡颗粒等120盒,藿香正气液和布洛芬各40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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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还说,现在村里面80岁以上的老人,集中去世得比较多。附近村的一个组,近期去世了6个人。一般而言,一个组的规模在一两百人左右。

问到有没有血氧监测仪、新冠特效药之类的物品,李先生表示,没有,你说的这些都没有

那重症的人多吗?怎么办呢?

县城里面的医院都很多人啊,都很难进去的。李先生说。

医生带阳上班,村医忙得吃不上饭

忙,忙死了,连轴转根本没时间休息吃饭。这是多位乡镇医生和村医的共同现状。

在安徽合肥某个乡镇当医生的黄女士说,前一段时间同事都批量倒下,上班一个阳一个,所以自己连着上了多天班。终于在上周,黄女士没顶住,也阳了。目前为止,黄女士所在医院的六十多位医护,基本上都阳了个遍。

但发热门诊的医生,阳了也不能休息,因为必须保证发热门诊24小时有医生值班

黄女士说,当地疫情感染高峰已经过去了,发热门诊最忙的时候,一天接诊了150多位

村卫生所的工作人员可能更忙一点。黄女士表示,村卫生所承担了很大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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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看病的一般流程是,先去村卫生室,村卫生室看不好再转到镇卫生院。但村医的数量很少,看病根本看不过来。

《2021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乡村医生和卫生员共79.6万人,仅占全国总卫生人员的5.9%。但居住在农村的人,第七次人口调查报告显示,有超过5亿,占中国总人口的36%。5.9%的乡村医护,兜底36%的农村人医疗

山西一位对接县、村的志愿者告诉《医言难尽》,有一些地方,两个行政村才只有一个村医

张先生的父亲是一位村医,也是村里唯一一位村医。新冠放开后,来看病的人迅速增多,全是排队来打吊针的,排两三个小时是常态。而张先生的父亲,因为没有人替,不能休息,不能请假,也常常顾不上吃饭。

农村的其他问题:卫生习惯差、新冠恐慌等

给110多个村子的一万多位老人,免费发放布洛芬、复方对乙酰氨基酚,这是民间公益“农村退烧药救助行动”开始半个多月来的成果。

杜先生是“农村退烧药救助行动”在山西的一名联络人,一面对接药物资源,一面对接县里的志愿者,统计需求和发放药物。

“农村退烧药救助行动”在山西的项目组,目前为止一共募集了12万资金,采购了28万多片退烧药,发放给山西农村60岁以上老人,每人4片。

作为一线公益人员,杜先生表示,农村疫情很大的一个挑战是,农村人卫生意识不够。

杜先生举了两个例子,戴口罩和洗手。农村很缺口罩,老年人也舍不得买,可能一个口罩会戴四五天,上完厕所也没有洗手意识。

另一个问题是,一些农村人对新冠存在恐惧。杜先生说,很多村里从来没出现过阳性,农村人活动半径也有限,基本很少出村,哪怕县封了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他们不知道封控是什么,也不知道新冠的科学知识。只是通过短视频,知道新冠很危险,就对新冠很恐慌畏惧。

放开管控后,感染新冠已经无法避免。怎么消除农村人的新冠恐惧,宣传科学的新冠知识,甚至提供心理疏导,也是需要考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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