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宾馆,居住着为数不多的外来人
“要选特别普通的地方,菜市场、电车这一类对吗?”真娴眨着眼睛体会地问。“对,具体情况不好说,但还是刚才那句,非常普通,但选择人稀少的地方见面,这要格外注意,要保证周围绝对没人,包括拾荒人和乞丐,这些人都可能会去保安局举报你。”龚剑诚传授经验。李真娴要慢慢消化这些老侦查员的经验和教训,好在真娴聪明伶俐,她很快就感悟到了要领。
剑诚了解她刚烈的性格,特别给与叮嘱:“千万不能感情用事,要利用安德斯的信任,利用你CIC的身份,在保安局站稳脚跟,最初去不要急于搞到情报,也不要乱拿东西回来,为挡为祖国掌握情报,不在一朝一夕,能得手的情报最好不是你刻意搞来的,我们潜伏,不是一锤子买卖。汉城过去有个‘黑狼’小组,是‘凤凰’同志的王牌力量,就因为无奈的情况下用暴露了的密码本发报而遭至毁灭,南方情报网几乎全部被瘫痪。我们俩虽然微不足道,但在汉城独一无二,是寒冬里的金达莱,不求怒放,只求不被冻死。”真娴认真地点头,这些话她都牢记在心。
两人携手漫步,真娴突然不好意思地偏过脸,晨曦映红的脸上现出一丝踌躇。“怎么了?”剑诚轻柔地问。“你在国内,有没有妻子?”李真娴的疑问并不出格,三十好几的人了,有权有势,在旧中国的早婚年代,这样的年龄孩子都该上学堂了。龚剑诚尴尬地一笑,真切就明白了。
“她在国内,对吗?”真娴很知书达理,她知道即使他结婚,也是可以接受的。但龚剑诚摇了摇头。“我还没结过婚呢。”李真娴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当然姑娘心里得意。“哦,是这样的。”真娴扭过脸偷偷喜悦。“那刚才你的意思是,曾经有过喜欢的人!”
“说起来话长!”龚剑诚背着手缓慢朝前走,这个问题,他很沉重。“那我不问了,只要你在朝鲜一天,我就是你真真切切的妻子。”真娴快捷说完,就闭上嘴,觉得这话有点决绝,随后就幸福地将脸贴在剑诚胳膊上。龚剑诚被问,内心涌起波澜,他不能对天真无暇的真娴撒谎,可又怕说出来触痛她的内心。
林湘,迫害毒打她的特务,真相若知,李真娴会接受吗?龚剑诚深深叹了口气,却被真娴误解。“对不起,我刚才的话太冒失,我想那个女人应该已经是未婚妻,那她牺牲了吧?”
“她牺牲,算是吧。”龚剑诚支吾起来,望着真娴诚恳的目光,真舍不得伤害。在异国他乡,能与这位勇敢美丽的女人携手面对明天,何必非要在她纯洁的心灵上撒上一捧盐呢。真娴些许不安,仍用目光追问。剑诚只能透露一点点:“她给美国人曾经做翻译,曾经是国民党外交谍报系统的情报员,在缅甸战场,我们是战友,在与日军遭遇战中,她率部陷入绝境,就跳崖殉国了。”
“她牺牲了?”李真娴的目光悲戚起来,同是女人,她懂得牺牲对于一个爱她的男人的悲痛含义。可龚剑诚却望了一眼天空,无奈地说:“真牺牲就好了。”
“什么意思?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李真娴也是女儿心,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让步,非要穷追到底。龚剑诚无奈地解释:“没什么,战争时期没有机会。光复以后,我找过她,但那里连白骨都见不到了,那地方是一处森林,野兽很多。”
“哦,是这样的。”真娴理解,“这只能说是失踪,战争啊!无情地拆散了多么相爱的情侣。”龚剑诚担心真娴理解有误,还是纠正了她的不合时宜的同情。“不是失踪,关键是她没死。”龚剑诚突然说了句突兀的话。“死”和“牺牲”,在汉语的含义是不同的,真正汉语和朝语一样精通,立刻捕捉到异常,这绝非口误。
“你见过她?是不是被人救后,就嫁人了,许多小说可是这么写的!”真娴遗憾地看着心上人。“被人救是真的,也没嫁人,她的故事要真是小说,我也就不痛苦了,问题是,她就在现实中!”龚剑诚吸了口气,不知如何表达才好,反而让李真娴疑窦丛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在现实中,那就是在中国国内,你们见过面吧?”李真娴眨巴了几下睫毛,感觉龚剑诚的这个故事有点不尽人意,说不定他们不再好了吧!真娴想。龚剑诚折断路过的树枝,表明心里是五味杂陈的。“人是会变的,她和我已经不是一个道儿上的同志了。”
“投敌了?”真娴很敏感地想到这点,中国解放了,既然说“不是一个道儿上的”,就意味去台湾,跟从国民党。“你不也从台湾来吗?她也许迫不得已呢!”
龚剑诚刚才这些话都有些支支吾吾,见真娴不依不舍,他有些狼狈。“她也不在台湾。”李真娴的脸颊显出一点黯然,她有些自卑了。“哦,那在哪儿呢!一定比我更漂亮吧!”真娴深以为然,美丽的女人最在乎别的女人容颜超过自己,这几乎是定律,她重重地看着龚剑诚。
龚剑诚没有直言,有意没说透。李真娴只好放弃,就嫣然一笑,想想还是不问得好,很善解人意地说:“就把我当成她吧,如此看,我的年龄和你爱她的时候差不多,就从我开始,怀念失去的快乐时光,不好吗?”
龚剑诚脸色青黄不接,他真不好回答,只是点点头。真娴温柔地握紧龚剑诚的手,无限深情地说,“如果我早生几年,或许在中国还能认识你呢,我这么漂亮,成为你妻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呀。”真娴努力让龚剑诚恢复自信,“你说对不对?”
“嗯,她也很漂亮,你们还真些像。”龚剑诚温存地表白。真娴蓦地抬起头,面颊掠过一丝妒忌,但她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可能了,也心里暗喜。她望着一脸尴尬的剑诚,主动搂他脖子,甜密地说:“这么说,你愿意接受我是那个人喽!”
“她已淡出,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提到这个人。也不会把你当她。”龚剑诚温存地安慰真娴。“都说第一次恋爱,是最深刻的。但我会让你把她当成我,我会的!”真娴调皮地握了下拳头,喜悦地放在胸口。两人默契地将头靠在一起,步向洒满阳光的地方。
三天之后。伤未痊愈的李真娴在龚剑诚的陪伴下,来到CIC总部上班。龚剑诚临别时紧紧捏了下真娴的手,目光坚定地鼓励她:迎接挑战。真娴点点头,挽起头发,将长发扎在军帽里,勇敢地走进宪兵把守的大门,报到上班。崔中尉带她到林湘指定的培训室,一个代号叫“黑屋”的地方。
望着令人生畏的各类容器和侦讯器材,瞧着女魔寒霜般的面孔,真娴冷冰冰地肃立,聆听教训。来之前剑诚叮嘱,务必摒弃前嫌融入角色,可无论她怎么控制情绪,都不能对林少校产生一丝好感。“伤好没有,申中尉!”林湘站定屋子中间,抱着双肩问,说话时头都没抬,只看桌子上的教案。
“谢谢,还没有。”李真娴摸了下几处肿起的伤处,冷冷作答。“还是需要巩固一下,”林湘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小纸盒,递给真娴。“这些是抗生素药水,让你那位先生找针头,一日打一针。”真娴茫然地看看盒子,不太理解什么叫“抗生素”。
“这是受训时必须打的吗?”对于美国人的玩意,人民军女战士有天然的敌视。“这是为你健康用的药。”林湘嘴角动了一下,许是对这种幼稚的语言第一次听到,她喝了口红茶站起,从办公桌后面转过来,在几盒药上分别写下剂量和注射方法。李真娴翻了她几眼,不管女魔多么殷勤,她都难以表现为恭敬。
都是漂亮的女性,与舒妤相对,各有目的。真娴迫于生存压力,不想对抗,可也不愿意服从,遂将眼睛斜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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